美潔的救贖

一路征塵

3年來，志恒一直沒敢把妻子愛玲去世的實情告訴女兒。現在快6歲的女兒漸漸懂事，開始經常喊著要媽媽。志恒只能說媽媽去國外學習了，暫時不能回來。

幼兒園園長知道了志恒家的情況，想把自己的表妹美潔介紹給志恒。但每次提起這件事，志恒都婉言謝絕，他忘不了妻子，更重要的是，他早已打定主意，再娶的這個女人，一定要讓女兒覺得就是學習回來的媽媽。但幾次三番下來，園長的好意實在不忍拒絕，志恒只好和美潔約在咖啡館見面。

坐在志恒對面的美潔很清秀，只是她伸手端咖啡時，志恒無意中發現她左手背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疤痕。這讓他心中一動，問起傷疤的由來。

原來美潔上班的第二年，爸爸得了重病，最后臥床不起。美潔一邊上班，一邊照顧爸爸。看著美潔這么辛苦，爸爸不想拖累女兒，一天，趁美潔不在家，他拿刀想要割腕。正比畫著，偏巧美潔臨時有事回家，看到了這一幕，趕緊上前奪刀，她手背上的疤痕就是和爸爸拉扯時不小心留下的。

美潔的孝心打動了志恒，他們開始頻繁接觸，彼此都很滿意。一段時間后，志恒覺得應該安排美潔和女兒見個面。這天，他帶著美潔去幼兒園接女兒，讓他沒想到的是，女兒一點兒不認生，還懂事地讓美潔抱在懷里，真像親生母女一樣。

時間一天天過去，美潔漸漸掌握了孩子的生活習慣和喜好，孩子似乎也更加依賴美潔，只是有時她會納悶地問：“媽媽，你真的是媽媽嗎？”

原來志恒前妻的脖子外側，有一顆凸起的黑痣。孩子從小就喜歡摸著媽媽的黑痣睡覺，一來二去成了習慣，所以盡管分離時間很長，她忽略了媽媽的長相，但對黑痣卻記憶猶新。

不久后，美潔臨時出差一周，回來后，孩子跟她更親了。一天吃早飯，女兒神秘地對志恒說：“媽媽打敗了妖精，奪回了黑痣，變成了真媽媽。”

美潔聽了，笑了笑，然后悄悄告訴志恒，自己那幾天并沒有出差，而是去整形醫院做了個小手術，在脖子外側植入一顆黑痣，并告訴孩子，自己被妖精打敗，被搶走了黑痣，現在，她又打敗了妖精，從妖精手中把黑痣奪了回來。

志恒恍然大悟，對美潔增添了幾分感激。看來美潔對女兒是真心實意的，女兒已經完全接受了美潔，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女兒睡著后，志恒對美潔說：“你留下來吧，我相信愛玲的在天之靈會非常欣慰。”

他給美潔講起愛玲去世的經過。兩年前，愛玲死于一場車禍，志恒趕到醫院時，她還有一口氣，于是斷斷續續把車禍的經過告訴了他。

那天，因為連日下雨，山路泥濘難行，愛玲乘坐的大客車在一個拐彎處突然車輪打滑，沖下山崖，一路翻滾，最后落在碎石堆積的崖底。由于巨大的沖擊，車里其他人都昏死過去，只有坐在后座的愛玲和鄰座的女乘客，被擠壓在幾個軟軟的行李包中，由于有緩沖，兩人還算清醒。

不久客車起火，愛玲強打精神找到一個救生錘，和女乘客合力砸開旁邊的車窗。這時車廂內開始起火，煙味嗆鼻，愛玲讓女乘客趕緊鉆出去，等女乘客出去后，她自己已經被濃煙熏倒，后又被燒成重傷，不治而逝。

聽到這里，美潔已經泣不成聲：“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告訴你，我就是那個女乘客。愛玲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我，自己卻因此遇難，我一直很內疚。所以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和這次車禍有關的消息，終于在無意中得知愛玲的女兒就在表姐的幼兒園里，而你多年來也沒有再娶。我總想著為你們做些什么，作為彌補。現在，我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

志恒聽了美潔的講述，并不吃驚，他攬過美潔的肩，輕輕替她擦去淚水，緩緩說道：“美潔，其實是你的善良和孝心救了你自己。愛玲臨終前提到了你和你手上的疤痕，還有你那個臥床的父親。盡管她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但是美潔，你知道愛玲為什么執意讓你先出去嗎？”

沒等美潔回答，志恒接著說下去：“愛玲生前已患絕癥，當你們合力砸窗戶時，她瞥見你手背上的疤痕，決定把生的希望留給你。因為愛玲說，你是個孝順的女兒，如果沒有了你，你爸爸的生活也將難以為繼。她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為了你爸爸，也為了你自己……”

美潔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對于這樣的恩情，一個“謝”字實在太蒼白無力。她能做的，唯有好好愛這個家。

慢慢地，她平復了情緒，輕輕走進孩子的房間，替孩子掖了掖被角。月光如水，看著孩子熟睡的樣子，看著志恒溫暖的目光，兩年來一直揪著的心終于放下。這一刻，她覺得生活就像這月夜一樣，寧靜中蘊藏著無限生機……

（西路摘自《今古傳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