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揚 花秀駿
民間借貸,讓人歡喜讓人憂
文/光揚 花秀駿

民間借貸的既得利者在利的滋養下歡喜享受,但毒瘤卻暗藏其中。
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盡完善的當下,尤其是在目前銀行貸款受限之際,民間借貸趁勢而起。這在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也伴生出諸多法律糾紛,讓人既喜又憂。
春節前夕,老武被前妻訴之法院,要求歸還欠款5萬元。老武氣憤地說:“我什么時候向你借過錢?”
前妻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囂,抽出一張白紙條揮了揮:“這是借條。”
經過法庭調查和激烈辯論,法院終于弄清原委:原告被告結婚多年無子,在“種子不管用”與“鹽堿地不出苗”爭戰中,雙方心神俱疲,索性扯上一紙離婚證,“各走各的陽光道”。離婚不出三月,39歲的老武便與一位有過短暫婚史的“白美富”“梅開二度”。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38歲的前妻在親友張羅下相了多位男士,不是“長相磕磣,差老武一大截”,就是“五十上下的半拉老頭”,自尊與自信頗受打擊。
“你急吼吼找個年輕的,存心要我難堪,是不?”深為當初離婚而懊悔的前妻不斷騷擾老武。一天早上,來到老武所在單位叫囂:“你讓我難堪,我也讓你過不安生。我現在就脫光衣服給大家看!”老武無奈,按她口述寫道:“今欠前妻人民幣伍萬元(人格損失費,自愿給付)。”此后,前妻消停了好一陣。但好景不長,農歷臘八那天,前妻向他催要5萬元未遂,便拿著欠條以民間借貸糾紛為由,把老武告上了法院。
據此,有人認為老武應當歸還欠款5萬元。民間借貸糾紛中,“欠條”即是至關重要的直接、原始債權證據,不論原告出自何種考慮而改變了案件發生的事實陳述,都不能改變原告執有欠據這一客觀事實。被告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給原告出具欠條,應預知該行為的后果。現否認借款,必須要有足夠的事實證據來支持自己的辯解理由。
也有人認為,老武不必給付5萬元,因為欠款并未實際發生。原告在法庭上自認5萬元是人格損失費而非借款,這與欠條上的白紙黑字內容一致。因此,老武因受威脅、脅迫而違背自己真實意思所寫欠條,屬于無效的民事行為。
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之際,法院一錘定音:欠條僅是債權債務憑證,兩人間并不存在實際借貸關系,老武欠條系違背真實意愿時所為,無效。在法律上,并無“人格損失費”這一概念,在事實上,前妻也沒有人格損失,原告所謂“人格損失費”完全是巧立名目訛詐財產。最終,法院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請。
張小榮做生意缺資金,2008年10月7日向錢愛娥借款10萬元,在借條上約定借期一年、利息8%。同日,張大榮在借條上加注“張大榮擔保本借款直到還清”,并加摁手印。
一年后,張小榮未依約還款,并“人間蒸發”。錢愛娥久等無果,于2012年6月2日訴請法院判令張大榮承擔連帶保證責任——還清本金10萬元及利息。
一審法院審理認為,本案借款事實清楚、債權債務關系明確,證據充分,應予認定;保證人張大榮在借條中沒有講明保證方式,依法推定為連帶保證;債務人張小榮下落不明后,保證人應承擔連帶保證責任。遂判決張小榮歸還錢愛娥10萬元及利息,張大榮承擔連帶責任。
張大榮不服而上訴。
二審法院審理后認定的事實與一審一致,但認為:張大榮在借條上簽字、摁手印,注明“擔保至還清以上欠款止”,理應對其行為承擔保證責任,但錢愛娥與張小榮的借款發生于2008年10月7日,借期一年,張大榮也是當天書面承諾“擔保本借款直到還清”,根據《擔保法解釋》的規定,約定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直至主債務本息還清時為止等類似內容的視為約定不明,保證期間為主債務履行期屆滿之日起兩年。因此,張大榮的保證期間應為兩年,即2009年10 月7日至2011年10月7日。根據《擔保法》第二十六條第(二)款的規定,在合同約定的保證期間和前款規定的保證期間,債權人未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的,保證人免除保證責任。在保證期間內,錢愛娥未要求保證人張大榮承擔保證責任,其訴訟請求超過保證的除斥時間。因此,保證人張大榮可免除保證責任。
最后,二審判決支持張小榮歸還錢愛娥本息,免除了張大榮的連帶保證責任。
王女士向南京的宋一健借30多萬元高利貸,不堪“利滾利”的重負而無法及時足額還款,慘遭逼債和打罵。后受暴力威脅,將房產過戶給宋一健抵債。宋一健得了房子,非但不把欠條還給她,反而持欠條訴請法院判令她還債。
南京警方接到報案后,在南京中院協助下查明,被宋一健告上法庭的人竟然有二十多個,涉案金額達400萬之巨。這些被告上法庭的借款人眾口一詞說宋一健“利息奇高心太黑,暴力逼債心太狠”。
調查發現,宋一健放高利貸時,極擅鉆法律空子,比如,他以公司名義放高利貸而不以個人名義。他先注冊成立了一家投資擔保有限公司,大肆刊登放貸業務廣告。一旦有人通過廣告或朋友介紹到他公司借款,宋一健或其前妻會先和對方談好借款金額、期限、利息、擔保方式等,然后雙方簽訂借款協議。
再如,借款利息在8%到20%不等,但為規避法律,只填2.5%或根本不填寫,出借人一欄一般為空白,如果借款收回,出借人一欄就不再填寫。如果貸款無法收回,宋一健就會披上正當法律訴訟的外衣,根據需要在出借人一欄填上他自己或前妻許某的名字,將借貸者告上法庭。
如果借款人不能按期還款,宋就讓身上“描龍畫鳳”的三個“小弟”到這些人家里或單位恐嚇,甚至強占房產、暴力毆打。上文所提王女士,就是因為無力還錢,而在暴力脅迫下,不得已將房產轉讓給了宋一健。當辦完過戶手續,王女士要求宋一健歸還欠條時,宋一健一邊說:“放心,我不會再跟你要錢……”一邊使眼色讓他“小弟”手持明晃晃的匕首、牽著大狼狗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嚇得她落荒而逃,再也不敢索要欠條。
目前,司法機關已對宋一健啟動刑事訴訟程序,相關涉案財產已被凍結。
南京中院刑二庭汪波法官告訴筆者:涉惡高利放貸者多為有犯罪前科的人員。他們一無文憑,二無技術,利用高利放貸上手容易、時間短、回報快、利潤豐厚的特點,短短幾年,即可聚斂數百萬元的財富。但高利放貸不僅擾亂國家金融秩序,而且放貸者暴力討債行為常常逼得借貸人人財兩空、人身安全受威脅,嚴重影響社會穩定,甚至引發犯罪。
全球金融危機后,民間借貸糾紛案件數量迅速攀升。2010年至2012年(截至11月份)間,僅南京13家基層法院受理民間借貸案件分別是6047件、6507件、8042件,標的額以幾十萬元為常態,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元也屢見不鮮。
江蘇省高院馬紹恒法官為之“把脈”后,指出其三大主要“癥狀”:一是暗藏高利貸。利率普遍高于銀行同期貸款利率四倍,且手段隱蔽,常將高額利息作為本金的一部分寫入借條。二是出現專業“食利者”。龐大的借方市場催生了以食利為業的職業放貸者和以撮合借貸從中收取高額手續費為業的中介機構。抵押中介公司、房屋中介公司、典當行涉足其間者亦為數不少。三是非法集資現象抬頭。個別企業生產經營資金從設立之初就依靠非金融借貸支持,出現了眾多專事放貸的企業或者個人向同一借款人集中放貸現象。眾多傾囊甚至籌資放貸者的款項一旦不能收回,往往采取過激行為逼討,甚至吸收黑惡勢力參與。
據此,南京中院對癥下藥開良方,出臺了《關于審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規范民間借貸案件的審理,統一執法尺度,防止當事人規避法律,利用司法程序將非法利益合法化。加強審查民間借貸的合同效力,進一步明確民間借貸合同的成立、生效條件及借貸合同及保證合同無效情形下的處理。在自然人與非金融企業之間的借貸中,企業將借貸資金用于合法生產經營活動,且不構成集資詐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等金融犯罪的,不宜認定借貸合同無效。注重審查排除高利貸,對可能涉及高利貸等案件,加強審查借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對高額攬息、預先扣息的違法行為不予保護,防止出借人借助判決將非法利益合法化。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