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產“鬼市”

文/魏雅華

房地產“鬼市”

文/魏雅華

現在，一個個神秘的房地產“鬼市”，已在夜幕下悄悄開市。可房地產“鬼市”的贓物與賊娃子們賣的贓物不一樣，他們大都掛著“政府優質資源”的黃金招牌。如果你看到掛著“政府優質資源”招牌的二手房出售，十有八九為政府官員們急于出手的豪宅。

“個人住房信息聯網”即將推出

2012年年底，一個絕密而恐怖的信息，開始在中國政界的大小官員中口耳相傳如風擴散，那就是“住建部即將下發‘個人住房信息聯網’通知”。

而2013年開年，隨著“房叔”、“房嬸”、“房姐”、“房妹”、“房爺”的不斷浮出水面，這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的“絕密”消息越傳越真。水還未動，魚先慌了。

讓我們先來看看“個人住房信息聯網”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2012年12月25日，從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年度工作會上傳出重磅新聞，經國務院同意，住建部即將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城市個人住房信息系統建設管理的通知》。會議上說：“2013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將繼續推進城鎮個人住房信息系統建設、編制和實施好住房發展和建設規劃，并開始考慮逐步擴大個人住房信息聯網的覆蓋范圍，最終將聯網覆蓋到約500個內地地級城市。”

這可不是小道消息。中國一共也就666個城市，幾乎全覆蓋了，一網打盡了。這可是張“竭澤而漁”的大網呀！魚能不慌嗎？

看來這件貌似平常的，很正常的“個人住房信息系統”建設，在我們今天的信息社會，如同中國大地上的千萬條大河小河一樣，天天都在流淌，也會時不時地發生改道，有什么可奇怪的？“絕密”什么，又“恐怖”什么？可仔細一推敲，這事兒不對了。真的很“恐怖”。

“個人住房信息系統”是指中國住房建設一直在推進的一項“住房信息聯網工程”，通過這一系統，可以查詢到公民名下擁有的住房數量、地址、面積等信息。實際上，這個系統早在紀檢工作方面被推廣，只不過針對的是有一定級別的政府官員。

讓一些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這一信息系統一旦建成，并對公眾開放，查詢起來，易如反掌。水里所有的魚都會浮出水面，難怪魚會心慌慌。過去想要知道某人的房產情況，如果沒有“深喉”的配合是不可能的，門很嚴，水很深，這會讓充滿正義感的“深喉”們承擔很大的風險。已有“深喉”為此一個接一個地蒙難。今后有可能你坐在家中，打開電腦便可以知道你所關注的這個人，所擁有的房產情況了。

也許有人會問：這會侵犯公民隱私嗎？談不上。

如果你的房產來路正當，那么你擁有的房產是你事業成功的標志，如同陳光標那樣，公開宣布，他在北京繁華地段擁有十套房產。可如果你的房產來路不正當，那么，紀監委會很快請你喝茶。紀監委會說，我不請你喝茶，檢察院反貪局就會請我喝茶，這個茶不好喝喲，還是我請你吧。

讀到此處，您大概會知道，“住建部即將下發個人住房信息聯網通知”這個信息的穿透力、殺傷力有多大了吧？十有八九，“個人住房信息聯網”會成為舉國關注的“官員財產公示制”的先導。中國的反腐敗之戰，從房地產反腐開啟。

神秘的房地產“鬼市”

先說什么叫“鬼市”？中國的許多城市都存在著“鬼市”，“鬼市”就是賊娃子們賣贓物的市場。現在，一個個神秘的房地產“鬼市”，在夜幕下悄悄開市。他們大都掛著“政府優質資源”的黃金招牌。如果你看到掛著“政府優質資源”招牌的二手房出售，十有八九為政府官員們急于出手的豪宅。

“政府優質資源”的確不但很優質，還很搶手。如北京某房產中介發布的二手房掛牌信息中，位于北京海淀五棵松附近某小區的八套單價近7萬元/平方米的豪宅，一起掛牌出售，每套售價達1000多萬元，這樣的房，連拿了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都買不起，諾貝爾文學獎總額也才750萬元人民幣。房源標題為“八套市場難尋單位，戶主統一放盤，政府優質資源”。

該房產的經紀人宣稱，這批房源的裝修特別豪華，業主單位是附近某政府機關，由于某些原因不愿意公布房源裝修情況的具體照片。

一位中介機構負責人表示，從去年11月開始，各地官員急于拋售房產的現象增多，這些房產大都是豪宅，一些一線城市的房產市價動輒千萬元。中介手中的房源僅僅是一部分，出于各種原因，一些房源還會委托給國有機構或者有熟人認識的機構，甚至委托專業代理人來全盤操作，賣主自始至終都躲在幕后。

北京住建委網站的網簽數據統計，僅2013年1月上半月，北京二手住宅網簽總量為7940套，與去年1月同期的網簽量相比大幅上漲了360%。據鏈家地產市場研究部統計，2013年1月份，北京二手房市場新增房源與2012年12月平均水平相比，上漲11%，其中成交單價在3.5萬元/平方米以上的住宅占比達到了31%。

從2012年下半年開始，各地陸續傳出“政府資源房產”拋售的消息。

這些交易大都是在半夜拍板的，要不怎么叫“鬼市”呢。據了解，近來在網上出現的諸多“拋售政府資源房”的信息是真實的。這些拋售的房源所在社區，大都是周邊設施配置優越，之前大都閑置或借給親友暫住，甚至出租的情況都甚少。

北京五棵松區域周邊配套設施優質，從超市、甲級醫院、商城、飲食街、重點學區、公園等一應齊全。交通方便，環境優雅。據介紹，該房源部分是山西、新疆的買家購買，其他較多的則是當地政府機關的房子。試舉一例：“要看房？先下2萬定金，我們可以盡量幫你留住房。現在‘政府資源房’很搶手，我們有一套房上午掛出去，半夜12點多就賣出去了。有人準備繳50萬元定金都沒搶到。”北京某房產中介經紀人如此說。

第二天早上買主接到通知，他要看的那套房，業主已經在半夜簽售出去了。那套房就是麥田房產在網站上發布的“八套政府優質資源”之中最后一套。該八處豪宅是位于北京海淀五棵松附近紫金長安小區，單價近7萬元/平方米，每套售價都在千萬以上。

而急售這些“政府資源房”的業主，與普通賣房的業主不同。這些業主行事低調果斷，價格上鐵嘴鋼牙，一口價。他們確實賣房心切，隨身帶著房本隨時拍板簽合同，哪怕是半夜十二點。現金交易，一把清。

據中介公司介紹，他所說的那套房，當天上午開始推介后，看房的人便絡繹不絕。“有一客戶晚上九點半下了10萬元定金，怕有變數，半夜12點又把中介和業主約上直接簽約了。我有一客戶房子都沒趕得及看就直接刷50萬，連定金傭金一起繳。但他因為堵車來晚了，別人下定金了，那套房與他擦肩而過了。”就這么火。

“你只需出面兩次，繳完定金簽約，首付700萬，剩下的到繳稅、過戶時候繳齊就行了。這套房子價格1250萬元，稅費55萬元，加上中介服務費一期1338.75萬元，在10個工作日內就能完成交易。”

買主稍一猶豫，這八套中的最后一套便像麻雀般地飛了。

“個人住房信息聯網”殺傷力有多大

不久前，包括人民網在內的政府網站都轉發了媒體的文章，文中稱：2012年11月中旬以來，中國大陸45個大中城市出現一股拋售豪華住宅、別墅等新動向，12月以來，拋售豪華住宅、別墅等情況繼續擴大，更改物業業主情況數以百倍上升，狀況空前，且部分業主為國家公職人員和國有企業高層。

該文還說，據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監察部統計，在拋售豪華住宅、別墅新動向中，出現若干極不正常情況：拋售住宅業主中60%持匿名、假名或以公司掛名；業主物業大多數空置或出租給親屬、朋友，沒有租住合約；業主物業出售都要求現金交易，不經金融機構；業主物業出手，都委托律師全權處理，業主在交易過程中不露面。

網中之魚慌亂到了什么程度？據不完全統計，2010年，中國大陸非法資金外流是4120億美元，2011年達到6000億美元，2012年估計已突破1萬億美元，2013年的非法資金外流規模將達到1.5萬億美元。這些數字讀來讓人驚心動魄。1.5萬億美元啊，中國2011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也不過7.3萬億美元，已占到當年中國國民生產總值的20%！而美國2011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也不過15萬億美元。如果這些資金全都流入美國，美國2013年的GDP增幅會因此上行10%，創下美國經濟二十多年來的奇跡，讓全世界目瞪口呆！

建立“個人住房信息聯網”有多難

對于中國來說，反腐敗之戰比打了八年的抗日戰爭更加艱苦卓絕，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比如廣州的“房叔”案吧，“房叔”蔡彬不過一個正處級官員，廣州番禺區紀委番禺分局政委，月薪1萬元，其與家人名下擁有22處房產，估值約4000多萬元。如果這是他的工資收入所買，得不吃不喝地攢上400年。

這樣的一個大貪官的暴露，廣州市紀委立即立案調查，不過首先調查的并非“房叔”，而是將“房叔”推出水面的“深喉”。并很快查明“深喉”是廣州番禺區房地產交易登記中心的一名編外人員，為此 廣州房地產檔案館對“房叔”的落網惴惴不安，心懷歉疚，旋即稱，“房叔”事件中泄露房產信息責任人，“深喉”已就地正法，被撤離崗位，這還不算完，并給予行政記過處分。

事件發生后，廣州市房地產檔案館不僅進行了深刻地反思，處分了“深喉”。并立即亡羊補牢，對系統及現行查詢制度、流程進行分析，從加強人員管理教育、提升技術防控手段兩方面入手進行整改，開展了警示教育和相關保密培訓，且對個人住房信息系統進行升級改造，設置了嚴密的技術路徑，只有在系統讀取到權利人身份證信息后、或者由不同權限的復核人員在系統中逐級審批后，才能啟動個人住房信息查詢。

知道了吧，中國房地產對政府官員們的個人財產保密制度有多嚴密，滴水不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知道了吧，在這樣嚴密的政府官員們個人財產保密制度面前，反腐敗之戰要前進一步有多難。知道了吧，為什么中國的貪官會這么多，為什么中國的貪官動輒中飽私囊黑金過億的會這么多。

知道了這些，你就會知道了建立“個人住房信息聯網”有多難。

其實，住建部推進“個人住房信息系統”建立已有多年，該系統的設立初衷與反腐敗無關。在世紀之交的年代，國家痛感中國房地產業重要數據造假嚴重。那時候中國房地產業的重要數據均來自房地產商的報表，這些報表會因為觸及房地產的商業利益而扭曲變形，弄虛作假，千奇百怪，錯誤百出，因此而決定建立網上的“個人住房信息系統”，以正本清源。獲取較為翔實的數據，為制定中國房地產業的行業政策提供可信的基礎數據。

該系統的設立初衷僅僅是在聯網后，住建部可以對各城市的房地產交易、個人住房產權信息變更等進行準確的實時監控，系統實時更新數據，同時在市場出現異動的情況下。能夠為制定和出臺相應的宏觀調控政策提供依據。

“個人住房信息系統”之所以進展緩慢，除了數據錄入工作繁雜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此期間遭遇了各地官員的強烈抵制。

公眾很快發現，“個人住房信息系統”具有強大的反腐功能，可恰恰是因為它具有強大的反腐功能，遭到了強烈地抵制。

為了使工作能順利推進，上級政府不斷向下級政府做各種許愿承諾。如廣東承諾，住房信息數據只做數據統計、分析和匯總，并嚴格按照有關規定設置查詢服務權限，要求各地“消除顧慮，積極主動按要求完成數據集中”。

而住建部部長姜偉新更曾向各地長官許愿：“只有市委書記、市長和住建部門負責人都同意（即三把鑰匙三個人分開掌管，可一票否決。筆者注）同時輸入，才能把某一個人的住房信息調出來。” 副部長齊驥也曾許愿，“部、省（區）集中的信息數據，只做數據統計、分析和匯總，不提供查詢服務，查詢服務仍按現有的規定實行屬地查詢。各市縣主管部門要消除顧慮，積極主動按要求上報數據。”

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房地產市場監管司副司長姜萬榮表示，“個人住房信息系統”數據采集要“堅持安全第一”，要建立健全信息安全管理制度，實行信息系統使用、運行維護和管理人員實名制度，加強工作人員信息安全、保密責任的培訓，加強信息系統用戶身份認證和權限控制管理制度，要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建設確保信息安全。

盡管許諾已達到如此程度，仍無法消除各地地方政府官員的疑慮，“這個系統到底是用來干什么的”這樣的問題，仍然如同飛矢一樣射向住建部的官員們。

據了解，目前“個人住房信息系統”早已實現從住建部查詢各地已聯網城市住房信息情況，但原則上只能由上級政府查詢下級政府轄區信息，且不允許跨區查詢。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許我們會堅信，中國這棵大樹根深葉茂，可大風一來，刮倒的都是大樹。

結束語

我們對中國反腐敗如何說大話不感興趣，也不想聽。“空談誤國，實干興邦”呀。我們只對中國反腐敗“將如何做”感興趣，比如對中國“政府官員財產公示制”實施的路線圖和時間表，我們密切關注；比如對廣州“官員財產公示制”將在2013年春節后開始實施；比如“個人住房信息系統”何時建成，何時對公眾開放，又開放到何種程度非常感興趣。

據央視“經濟信息聯播”報道，目前“個人住房信息聯網系統”在北京、成都設有北南兩個數據中心。聯網后，住建部將對各城市的房地產交易、個人住房產權信息變更等進行實時監控，系統實時更新數據。

中國的反腐敗之戰，從中國房地產開始收網。

概括成兩個字：快了。而神秘的房地產“鬼市”也從反面告訴我們同樣的兩個字：快了。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