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蓋彌彰的 “拒賄者”

文·圖/趙晨光

欲蓋彌彰的 “拒賄者”

文·圖/趙晨光

2013年2月21日，文峰區第十四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全體會議正在召開。上午9時，付建恩檢察長登上講壇作檢察院工作報告：“2012年，反貪局查辦了安陽某高校原基建處處長馬文儉（化名）受賄20余萬元案等一批有影響的案件，在社會上產生較大震動，辦案取得了政治、社會與法律效果的高度協調統一……”當報告作到此處，臺上臺下400多名與會人員由衷地鼓掌，雷鳴般的掌聲在會場響成一片。”

學院爆“驚雷”

安陽職業技術學院的前身系已有35年辦學歷史的安鋼職工大學，屬副廳級普通職業高校，曾培養畢業生、培訓職工多達10萬余人次。大多數畢業生已成為工作單位的技術尖子和管理骨干，為安陽乃至豫北的經濟發展做出了相當的貢獻。

新學院成立于2009年，安陽人民將其視為培養高端技術管理人才的搖籃與基地，580萬父老鄉親對其寄予了厚望。新學院校園規劃占地1000余畝，總投資12億多元，總設計建筑面積40多萬平方米。學院坐落在既古老又年輕的豫北安陽正南方，說她古老，學院向南不足10公里毗鄰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距今已有3000多年歷史、被文史界和考古界公認為我國史上第一座國家監獄的羑里城（又稱文王廟）；提及年輕，學院地處安陽市高新技術開發區這片處處充滿生機與活力的熱土，京珠與安林兩條高速公路左右開道，為學院大鵬展翅、振臂高飛準備好了跑道。但2012年國慶節剛過，學院占地860畝、建筑面積20余萬平方米的第一期工程剛剛竣工，數千名師生還沉浸在歡慶喜悅的氣氛中時，學院卻平地炸響了兩顆“驚雷”，先是財務處處長馬勝（化名，另案處理）東窗案發，緊接著基建處處長馬文儉也被檢察官帶走。

當馬勝、馬文儉兩人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時，已是兩個多月之后了。2012年12月8日，馬文儉以被告人的身份站在了安陽市文峰區人民法院的刑事審判庭上，痛悔不已、淚流滿面地面對公訴人的指控，接受法官的審判。當天，在法庭的旁聽席上，家人與同事們看到，時年不滿50周歲的馬文儉兩鬢斑白、憔悴不堪，這位昔日安陽教育系統的模范標兵，曾經擔任多所中學的領導及學院中層干部長達20多年。如今的他痛苦萬分，追悔莫及，宛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又似一只迷途知返的羔羊。然而，情感必須讓位于理性，更無法取代公正嚴肅的法律，盡管馬文儉當庭積極配合、認罪悔罪。

十天后，2012年12月18日，文峰區法院依法一審以受賄罪判處被告人馬文儉有期徒刑10年。接到判決書后，馬文儉表示認罪服判，沒有提出上訴。

平順的職業發展路

馬文儉，1963年出生于河南省新鄉縣一戶普通農民家庭，案發前擔任安陽職業技術學院基建處處長已將近三年。對于興建不久、前景廣闊且尚在籌建中的安陽職業技術學院來講，基建處處長不能不說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職位，同時也是深受領導倚重又被廣大師生寄予熱望的部門。談起馬文儉的成長歷程，除了出身貧寒之外，卻也一帆風順。

1984年7月，馬文儉畢業于新鄉師專（現為河南師范學院）數學系，當年便被分配至安陽市第八中學任教，做了一名雖說清貧卻也無限光榮的人民教師。1984年至1999年，馬文儉任安陽市八中的教師和教務主任。在此期間，他結婚育子，入黨提干，可謂順風順水；1999年至2002年，馬文儉升任安陽市五中（當地一所重點初中）副校長，從此仕途順暢；2002年至2008年，先后擔任安陽教育技術管理中心主任、書記，官職好似芝麻開花節節高；2009年1月至8月，任安陽市四中校長兼書記；2009年9月至2012年4月，調任安陽市二十五中任書記，雖屬平調，但工作成績有目共睹；2010年4月至案發，升任安陽職業技術學院基建處處長，仕途達到高峰。平心而論，馬文儉作為一名中學教師，他學高為師，身正為范，桃李滿園，后來長期擔任教育部門的行政領導，他也努力過，付出過，黨和組織也給予了他肯定與鼓勵，讓他來到更高一級的安陽職業技術學院，面對新的工作崗位，責任更加重大，使命更加光榮，他本該牢記黨的重托，恪盡職守，不孚眾望，用心建設美麗神圣的“象牙塔”。然而此時，馬文儉讓人大失所望，貪心作祟的他一次次在物欲面前迷失了自我，做了金錢的奴隸，給安陽殷商大地上那座新生的圣潔“象牙塔”抹了黑，同時也自毀了本該美好、順暢的前程與曾經溫馨、幸福的家庭。

定位巧抓捕

時光回溯定格在2012年10月1日，這本是舉國同慶、家家歡愉的好日子，但對文峰區檢察院反貪局全體將士而言卻緊張忙碌。一個月前，他們接到有關安陽市職業技術學院基建處處長馬文儉涉嫌受賄的舉報線索，通過秘密初查，偵查人員頓感肩上的擔子格外沉重，原來他們了解到被查單位是2009年4月經河南省人民政府批準、國家教育部備案，由安陽市人民政府舉全市之力創辦的一所全日制公辦高職院校，經過兩年半的艱辛打造，現已初具規模，眼下學院正在聚精會神力爭實現“兩超兩創一建”的奮斗目標。即學院占地面積超千畝、在校學生超萬人，創建省級示范性職業院校，創建中職國家改革發展示范院校，建成一批在省內乃至全國有影響的特色專業。時值關鍵當口，查處基建處處長是否會影響到學院的大局穩定？反貪局局長溫新宇帶著這個疑問向檢察長付建恩匯報相關情況。付建恩檢察長立即請示市檢察院，結果初步定在10月初利用國慶長假快速出擊突破案件，而恰恰就在國慶節當天，突然傳來一條令人糾結躊躇的消息，近日，馬文儉要陪同國家教育部及省廳的相關領導到學院考察調研，而且他還是幾個主要匯報工作的重要人選之一。因此，抓捕馬文儉的計劃不得不再度擱淺。

同樣基于穩定學院大局的考慮，國慶長假期間一路偵查員秘密傳喚了該院財務處處長馬勝（化名，另案處理），這樣已成驚弓之鳥的馬文儉不但嗅出了不祥的味道，而且立馬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上躥下跳。事后證明，正是在國慶假期內，馬文儉偷偷摸摸找到一名鍋爐供貨商向其退還了1萬元賄金，而這一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拙劣滑稽表演，不但沒有成為馬文儉拯救自己貪腐靈魂的靈丹妙藥，反而成為他索賄受賄犯罪的新證據！

10月7日本是國慶長假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偌大的學院內竟見不到平常忙碌奔波的馬文儉的身影，經打探他已向院領導請假三天。犯罪嫌疑人馬文儉具有拒罪潛逃的極大可能！在此關頭，檢察長付建恩當即決斷：立即采取技偵手段，秘密定位，對馬文儉實施抓捕！“抓捕馬文儉真叫一波三折，驚心動魄……”每當問及案件偵破過程，文峰檢察院反貪局綜合科科長、馬文儉案件的主辦人、有著十四年偵查連長經歷的張建闖那么表述。

10月8日上午10時，偵查員使用技偵手段，鎖定馬文儉位于市開發區豐樂園大酒店一帶，當張建闖驅車帶領人馬趕赴酒店時卻傻了眼，那天有兩戶家庭在此酒店舉辦婚宴，酒店內車輛穿梭，人流密集。張建闖當即決定在酒店門口這一車輛與人員的必經之處蹲點守候、張網待捕。12點過了仍不見目標，1點、1點半都過了，還是不見馬文儉的人影。2點差10分，終于見馬文儉夾包打開車門，偵查員孟海鵬用目光示意請求出擊，看到車來車往、人頭攢動的情景，張建闖發出暗號開車跟蹤馬文儉。

當車行至開發區玄鳥大轉盤時，由于車輛川流不息，又遇上了紅燈，眨眼間的工夫，馬文儉駕駛的轎車猶如黃鶴西去不見了蹤影。“糟糕！跟丟了……”年輕的偵查員小孟急得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張建闖快速撥通局長溫新宇的手機請求技術支援。十分鐘后，最新消息傳來，馬文儉被鎖定在市殯儀館內，原來當時他正在參加一位朋友父親的追悼儀式。那里同樣熙來攘往、人潮涌動，不便下手抓捕，張建闖只好帶領偵查員繼續“守株待兔”。大約下午5時，目標再度出現，馬文儉開車出了殯儀館。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防止發生意外，張建闖一邊悄悄跟蹤追車，一邊同時請示火力支援。20分鐘之后，在開發區文昌大道與中華路交叉路口，反貪局兩部上著地方牌照的車輛前后夾擊，終于把馬文儉駕駛的捷達轎車堵在了路邊。當小孟向不得不走下車來的馬文儉亮明身份時，多少有些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現了，只見馬文儉強打精神，整了整西裝領帶，捋了捋并不凌亂的頭發，佯裝鎮靜地對偵查人員說：“檢察官來了正好，我正打算找你們把我的事情說清呢……”

啃下“硬骨頭”

剛一照面，馬文儉竟來了這一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呢？溫新宇局長威嚴而不失溫和地接過了話頭：“大街上不方便，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有什么事兒到了檢察院再說……”立即，張建闖和小孟一左一右貼護著馬文儉進入車子，一名偵查員上了捷達車，三輛車調轉車頭朝著文峰檢察院的方向一路呼嘯，絕塵而去。

采訪花絮

日前，筆者與本案的主辦人文峰區檢察院反貪局綜合科科長張建闖進行了一番深入長談，試圖揭開埋藏在心中的一些謎團。

“你認為是什么力量使你們最終撬開了馬文儉強硬的嘴巴？”

“我們攻克每個案件靠得都是集體的力量和團隊精神。”張建闖平靜地回答。“能不能說得詳細具體點？”

“比如說，市院反貪局的大力支持、付建恩檢察長的當機立斷、溫新宇局長的一線指揮、高科技定位手段的適時運用，以及全局反貪將士的敬業奉獻、不辭辛勞等都是我們辦好馬文儉案件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與環節……”

“有沒有什么與眾不同或者個性化的辦案心得呢？”筆者窮追不舍。

“有！文明辦案，注重對犯罪嫌疑人的人文關懷始終貫穿于我們辦理馬文儉案件的全過程，并且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我可以簡單舉兩個例子。一是當本案處于關鍵點時，我們讓馬文儉與正在韓國讀大學的兒子通了長途電話，既滿足了他思子、念子的舐犢情深，又緩解了他搖擺不定、焦躁不安的心理。通過讓他閱讀妻子情深意切的來信，喚起他立功贖罪、重新做人的信心和勇氣。二是10月28日恰遇馬文儉49歲生日，我們細心的偵查員當天買來道口燒雞和祝壽蛋糕去看守所，經過特批，與馬文儉一起度過了一場特殊的生日宴會，當時馬文儉被感動得淚雨滂沱，表示一定會以實際行動配合檢察機關辦案。

剛一進入辦案工作區的訊問室，馬文儉便一五一十、如竹桶倒豆子一般把鍋爐供貨商何軍（化名）如何三番五次給他送錢，自己怎樣拒絕的全部過程描述得活靈活現，歷歷在目，不由人不信。末了，馬文儉一臉鄭重地說：“就上個月，才開學，何軍到我家，趁我不在扔下一個一萬元的紅包轉身跑了，回到家我愛人給我說了經過，我還嚴肅批評了她，咱決不能見錢眼開呀，雖說我們生活清貧……”

“說完了嗎？”張建闖不緊不慢地轉過臉正視著馬文儉游移不定的目光。“完了”。外強中干的馬文儉回復道。“那按你說的，檢察院不僅不該找你，還應該表揚獎勵你，是這樣嗎？”張建闖追問他。剎那間，馬文儉倒顯得有一絲不好意思起來：“那倒不必，但我敢以人格和黨員的名義擔保，我是清白的……”不容他說完，張建闖義正詞嚴地答復：“清白不清白，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只有事實和法律說了才算。”此時此刻，面對馬文儉煞費苦心、金蟬脫殼的“拒賄退贓”的表演，面對他以退為進、堅持不吐的伎倆，偵查員們暗暗感到他們著實碰上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好在辦案人員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好在偵查員們的初查工作做得扎實而又細致。一個多月來，偵查人員依法調查了馬文儉在學院的任職情況，查明了他的工作職責，包括他的生活圈子和業余愛好，發現馬文儉不僅交際廣泛，而且業余時間酷愛打麻將，出手大方。同時了解到馬文儉夫婦唯一的兒子現在國外留學，需要大筆資金支出，家里置有轎車，名下有多套房產，其家庭財產與實際收入嚴重不符。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包括馬文儉自以為聰明得意的“退贓”計策，也被偵查人員摸得一清二楚，早在數天前，已對行賄人何軍秘密依法取證，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后果盡在偵查人員的掌握之中。還通過技偵手段，已基本查清了曾向馬文儉行賄的多名行賄供貨商的基本情況。

2012年10月9日，馬文儉以涉嫌受賄罪被刑事拘留，10月20日被依法批準逮捕。在短短的11天時間內，全體反貪局干警分為預審、取證、后勤保障、安全保衛四個小組，馬不停蹄地開展工作，對馬文儉講政策、講法律、講親情、講得失、講利害，終于徹底撬開了馬文儉的嘴巴，查清了他利用擔任安陽職業技術學院基建處處長的職務便利，以為多名供貨商、施工商協調資金、催要工程撥付款提供方便為誘餌，多次索要、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22.5萬元的犯罪事實。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