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釘子戶”的溫柔拆遷

文/一潤

“最牛釘子戶”的溫柔拆遷

文/一潤

↑五層小樓矗立在馬路中央，顯得非常突兀。

2012年12月1日之前，每天清晨，浙江溫嶺的羅保根起床后，像往常一樣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數輛汽車分別從他家前后疾馳而過。習以為常的羅保根淡定地開始洗臉、喚老伴做飯。這位67歲的老人還不知道，一張他所住的這幢房子的照片正在網上被瘋狂轉載。這是一張從高處俯拍的全景照片：一幢五層高的樓房孤零零地聳立在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中間，猶如一座“孤島”。網友給它起的名字是：臺州“最牛釘子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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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子戶”橫空出世

羅保根的家位于溫嶺大溪鎮下洋張村，因溫嶺火車站站前設施建設，該村的459戶548間房屋面臨征地拆遷。拆遷方案和補償安置辦法經大溪鎮政府調查摸底，并委托臺州市鼎信房地產評估有限公司測量評估后制定，交由下洋張村全體黨員、村民代表協商討論通過。至2011年底，該村已簽訂拆遷協議451戶530間，占拆遷戶數的98.3%；已拆遷406戶484間，占需拆遷房屋的88.4%。羅保根以家庭困難、房屋剛裝修為由，對補償標準有異議。由于羅保根家處在站前大道中央，特別突兀，經媒體報道后，被稱為“最牛釘子戶”，為社會廣泛關注……

事情還得從2008年6月說起，那時，村里傳出溫嶺需新建火車高鐵新站，站前設施要拆遷建路的消息。

當時鎮政府公布的拆遷政策方案有兩種：一種是新建安置小區，然后每家分房，外加一些補助；另一種是直接分還地基和給予補貼，但房子需要自己去建。如果這樣，羅家600多平方米的立地房可以換五間套房。但羅保根選擇了后者，因為他和家人住慣了有天有地的房子，沒法接受套房。當時，鎮上、村里都答應分他兩套地基，但隨后在房子補償的問題上卻出現了分歧。

“政府說一共只給我補償22萬元。”羅保根表示，自己家里條件很不好，如果只給這么點錢，房子肯定是建不了的，“既然是這樣，那干脆就不搬了，我要繼續住現在的房子。”

雙方先后談了五次，但都沒有結果。這期間，周圍鄰居陸續在拆遷同意書上簽了字。2012年2月份，和羅保根緊挨的兩戶房子被拆掉，“但因為對我的房子結構影響太大，所以一戶人家拆了一部分又停掉了。”羅保根的說法在下洋張村的應書記處得到了證實。

應書記介紹，站前大道建設工程涉及拆遷房屋共37戶56間。對于拆遷戶的補償金，他們是通過專門的評估小組進行評估后算出來的。“羅保根的房子當時建好10年不到，通知拆遷時他家剛重新裝修好不久，我們在算補償金的時候已經給予了關照。”應書記說，政府最多只能給26萬元，但羅保根不能接受。

2011年，這條名為溫嶺站前大道的新路開建，按照規劃，這條路連接大溪一帶和溫嶺火車站。根據工程監理招標公告，站前大道全線貫通后，一端通往溫嶺高鐵站，另一端途經路澤太一級公路，直抵新河鎮。其中，作為初始端的一期工程道路總長730余米，寬55米。正好貫穿羅保根一家所在的下洋張村，村里在2008年開始征地，2009年啟動拆遷。“前兩年施工還沒到這里時，我們與羅保根的溝通確實不多。但今年以來，我們一直都在和羅家商談拆遷的事，努力達成一致。”溫嶺市大溪鎮政府黨委委員林旭方坦言。

當地政府承諾給羅家的賠償，是一塊宅基地和26萬元房屋建設費用。但是羅保根認為，這筆房屋建設費用，不足以再建一幢同等規模的樓房。于是，雙方就此僵持……道路建到了羅保根家，解決方案還沒達成，為了不影響道路施工，只能先將羅保根的房子圈在了路中央。

2012年上半年，馬路澆了柏油之后，羅保根就不時看到自家門口有車來車往，將他家的五層樓房包圍在馬路正中央，顯得非常突兀。

不依不饒

羅家的這張照片是一名攝影愛好者在11月20日拍攝的，隨后被上傳到東方IC圖片庫。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它被掛在許多門戶網站上。羅保根的這套房子位于溫嶺大溪鎮下洋張村，像照片里一樣，羅家的房子立在一條新建的柏油馬路中央，旁邊緊挨的房子拆得只剩一半。只是，眼前的房子更加破舊，墻上已有了不少裂紋。

當羅家的房子走紅網絡時，羅保根夫婦對此仍一無所知。所以，當有記者趕來時，老兩口臉色迷茫。老羅只是拿出土地證說：我這房子是正規的，有合法手續的。這幢五層樓房，一樓擺設很簡單，墻壁簡單涂白，沒有太多的家具。二樓，空蕩蕩的房間里，一張大床，一個床頭柜，一臺老式彩電，地板上厚厚的一層灰塵，橫七豎八堆著日用品。三樓以上的房間則基本都已搬空。羅保根說，房子是11年前蓋的，四五年前，兒子結婚，又裝修了一番。按他的說法，兩者加起來，前后花了六十來萬。

房主羅保根表示，除非為其新建一幢大小相當、裝潢相仿的新房，否則不會搬。從2012年夏天開始，拆遷的事已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刻了。他家的左右鄰居，因為已簽了拆遷協議，房子開始破拆了。

人家答應了拆遷，他自然沒權阻止，但當時唯一的愿望是，拆鄰居家的房子，千萬別影響到自己的房子，“拆房子噪聲大、粉塵多，這些都忍了”。可是看到拆遷隊，一錘一錘敲下去，自己房子的墻壁有裂縫出現時，老羅開始著急了——這樣的拆遷對他家有影響，或許是必然的，畢竟他跟鄰居家的房子共用一堵墻，“鋼筋也是連牢的”。

老羅提出，你們用切割機切吧，但對方沒有答應。左右鄰居家的房子，最終在10多天后被夷為了平地，在羅保根的強烈要求下，隔壁一戶只拆除了一半。而此后，他家房子的問題逐漸暴露了出來——一場雨下下來，一開始他家的墻壁開始滲水，后來個別地方甚至直接漏水了。老羅夫妻倆不得不搬出塑料桶來接雨水。

讓羅保根欣慰的是，當地政府和拆遷方對他家并沒有“硬來”：水和電，至今都是通的，老羅說，他們也沒有接到過威脅電話之類的。這相比曾經斷水斷電的重慶“孤島”釘子戶，溫嶺式處理更加人性化。有一件事讓羅保根頗為心動，就是施工隊挖掘時把他家的有線電視電纜給挖斷了，隨后施工隊立即叫來電工把他家的有線電視電纜接通……補償談不成，強拆不進行；對羅保根家不斷水不斷電，保證正常生活。

但羅保根還是保持著一份警惕，從那時開始老夫妻就分房睡，主要是怕拆遷隊半夜來拆房。老羅說，拆遷方雖然一直沒有動作，但他不敢肯定會一直這樣“安心”地住下去。“分房睡，就是為了防止萬一對方半夜來拆房子，自己不知道。”

金誠所至水到渠成

一夜之間，羅保根成了網絡紅人和浙江名人，連日來包括媒體記者、政府官員、熱心人士以及公益律師在內的各路人馬陸續來訪，老實巴交的農民羅保根與老伴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夫妻倆搞得心力交瘁……

溫嶺“最牛釘子戶”經媒體報道后，浙江省、臺州市和溫嶺市委、市政府對此高度重視，要求有關部門進一步做好溝通協商，妥善處置相關問題。溫嶺市委、市政府對這起熱點事件迅速作出反應，專門成立了事件處置工作領導小組。

經過詳細調查，相關拆遷條件對羅保根等住戶而言，切身利益能夠得到保障，生活條件會有進一步改善。而且拆遷后馬路、廣場等公共設施的建設，也會給村民帶來更多的社會福利。

2012年11月，溫嶺市政府、鐵路新區、大溪鎮、下洋張村干部先后數十次上門給羅保根及其家屬詳細解釋政策，打消他們的顧慮。11月27日晚上，鎮、村兩級干部再次來到羅保根家，下洋張村應書記感慨萬分地重新替羅保根算了一筆賬：“細細算來，你們家的利益是得到了保障的。拆遷以后，除按拆遷規定可領到26萬元拆遷補償外，可以選擇兩種補償安置方式：一是公寓式住房補償，你們家可分到三套房子，每套面積達140平方米。以現在的市價算，總價值達250萬元左右；二是安排通天式排屋地基兩間。你家的原有住房土地性質為集體所有，新分配的兩間地基土地性質為國有劃撥，按市場價來算，資產增值好幾倍。所以不管選擇哪種安置方式，你們家庭總財富都會有顯著增加。”

“而且，村里的所有拆遷政策都是經過大家認可的，450多戶村民一視同仁。如果有一戶政策有所改變，勢必對其他村民造成不公。”應書記還對羅保根說，如果建房資金不夠，他們可以發動村民和企業給予一定的借款。羅保根家今后如遇困難，村里也會提供幫助。

面對苦口婆心的鎮村干部，羅保根說，其實他也想搬，當初就是有顧慮，現在看這個政策還行。況且修路是公益項目，給大家都帶來便利，自己獨門獨戶住在路中央也不是個辦法，還是盡早搬了吧。羅保根的思想轉變讓在場的鎮村干部欣慰不已，大家爭先恐后地握住老羅的手，異口同聲：“老羅，謝謝你，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羅保根被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2012年11月30日下午，這是一個讓溫嶺民眾無法忘記的日子：“釘子戶”羅保根與當地政府簽訂拆遷協議，同意將這幢五層樓房拆除，政府的補償標準不變。12月1日8時40分，矗立在通往溫嶺高鐵新站馬路中間長達半年之久的五層樓房被順利拆除。

對于這次拆遷戶事件的處置，臺州市相關領導表示，溫嶺是民主懇談的發源地，這項堅持了13年的基層民主協商制度，為溫嶺解決了許多民生實事問題。在這次處置過程中，有關部門一直是采取人性化的方式，反復耐心地勸導，直至做通思想工作，最終實現了協議拆遷、依法拆遷、和諧拆遷。中國社科院一位資深專家指出：“浙江溫嶺重點工程溫柔式拆遷，讓釘子戶體面退場。溫嶺式拆遷已成中國拆遷范本！”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