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宗森
(中國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院,北京102488)
我國自實施“科技興貿”戰略以來,相繼制定了一系列鼓勵高技術產業發展的貿易政策和產業政策,這些政策極大地促進了我國高技術產品國際貿易的開展。據科技部《中國高技術產業數據(2012)》顯示,2011年中國高技術產品進出口總額突破萬億美元,貿易順差達856 億美元;中國香港、美國和歐盟是我國高技術產品的前三大出口市場,共占61.4%的出口份額,而香港地區多為轉口貿易,最終消費地則主要以美國和歐盟為主;我國高技術產品的進口主要來自亞洲的韓國、中國臺灣和日本,三者之和占據我國高技術產品進口市場45.1%的份額,而歐盟和美國則位居其后。
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美國推出創新戰略,提出“再工業化”之路和清潔能源計劃,重振美國經濟;我國一直將高技術產業列為重點發展和扶持的產業之一,國際金融危機后,我國制定了《電子信息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并將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作為應對金融危機的重要舉措。鑒于美國在全球高技術領域的重要地位,以及我國與美國經貿關系的相對重要性,分析我國與美國高技術產品分工與貿易模式具有重要意義。
我國科技部和商務部參照美國先進技術產品(Advanced Technology Product,ATP)進出口目錄,確定了中國高技術產品進出口統計目錄。該目錄包括生物技術、生命科學技術、光電技術、計算機與通信技術、電子技術、計算機集成制造技術、材料技術、航空航天技術和其他技術共九大技術領域,突出了高、精、尖的技術特點。按照國際可比性原則,本文依據海關合作理事會《商品名稱及編碼協調制度(HS)》,選取六位數《HS2002》版本的上述九大領域高技術產品年度進出口統計數據作為研究對象,樣本區間為2002—2011年,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其中報告國選擇中國,伙伴國選擇美國,貿易流向包括進口和出口。
1.GL 指數
Grubel 和Lloyd(1975)年提出GL 指數,作為衡量產業內貿易(Intra -Industry Trade,IIT)水平的重要指標,其公式為:
其中Xi與Mi分別表示i 產業的出口額和進口額,GLi∈[0,1],0 表示完全產業間貿易,1 表示完全產業內貿易。若i 產業中包含n 種產品,則以每種產品的進出口額占i 產業進出口總額的比重為權數計算的i 產業內貿易指數:
當產品分類不夠精細時,計算出的GL 指數容易產生產業匯總偏誤,虛高產業內貿易水平,影響實證研究的解釋力,因此學者建議至少采用SITC 三位數層次或HS四位數層次的貿易數據,衡量產業內貿易水平;由于在UN COMTRADE 數據庫中對于商品成交數量單位的統計,HS 統計數據要比SITC 統計數據記錄得詳細,例如對于不同的商品采用升、千克、件數等具體單位,計算進出口單位價值時相對科學,所以本文選取HS 六位數編碼統計數據作為研究樣本。
2. 貿易特化系數
GL 指數只是衡量了產業內貿易的水平,不區分國際貿易流向,因此可以借助貿易特化系數(Trade Specialization Coefficient,TSC)加以補充。i 產業的TSC 表示為:
一般而言,TSCi∈[-1,1]。TSC 越接近于1,說明該產業出口額遠超過進口額,該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就越強;反之,若TSC 越接近于-1,則說明該產業出口額遠小于進口額,該產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就越弱。
3.FF 份額指數
Fontagné 和Freudenberg(1997)將貿易類型劃分為產業間貿易、水平產業內貿易和垂直產業內貿易,進而可以計算不同類型貿易所占的份額。
表1 基于產品層面界定雙邊貿易類型
一般而言,各國出口統計以FOB 價格計值,進口以CIF 價格計值,考慮到運費、保險和利潤等因素,在FOB價格基礎上加成25%是合理的,即質量相當的同種產品的出口單價和進口單價之比應位于合理的區間內,此時雙方開展的貿易類型為水平型貿易;若超出該區間,則雙方進行的貿易為垂直型貿易,表1 體現了這種思路。
4.FF 份額指數擴展
盡管FF 份額指數能夠顯示出產業間貿易、水平產業內貿易和垂直產業內貿易的份額,但不能衡量出貿易國出口產品的價格水平和競爭力水平,從而無法判斷在垂直產業內分工中所處的位置。鑒于中美高技術產品產業內貿易以垂直型為主,因此可以在FF 份額指數的基礎上,進一步將垂直產業內貿易劃分為兩種類型:低端垂直產業內貿易(VIITL)和高端垂直產業內貿易(VIITH)。若則貿易類型為VIITL;若1.25,則貿易類型為VIITH。從事VIITL的國家以生產和出口低質低價產品為主,在高技術產業鏈國際分工中處于加工制造環節;而從事VIITH的國家則以生產和出口優質高價產品為主,在高技術產業鏈分工中處于研發設計和品牌營銷環節。
九大技術領域中,生物技術和其他技術的產業內貿易水平偏低,樣本區間內GL 指數均低于0.1,年度均值分別為0.06 和0.04,標準差分別為0.01 和0.03;生命科學技術和材料技術的產業內貿易水平相對較高,年度均值分別為0.35 和0.44,標準差分別為0.02 和0.22,材料技術的產業內貿易水平波動相對較大,2011年和2012年產業內貿易水平較高,分別為0.75 和0.81;計算機與通信技術產業內貿易水平呈下降趨勢,由2012年的0.29 逐漸降至2011年的0.05,轉變為以產業間貿易模式為主;光電技術和電子技術的產業內貿易水平基本穩定;航空航天技術的產業內貿易水平近年來略有增長,詳見表2。
表2 我國高技術產品領域GL 指數
九大技術領域中,計算機與通信技術、其他技術產品TSC 歷年均為正,均值分別為0.88 和0.66,說明我國這兩類產品具有較強的競爭力和比較優勢;電子技術、計算機集成制造技術、材料技術和航空航天技術四類產品歷年TSC 均為負值,說明我國這四類產品在國際競爭中處于比較劣勢;光電技術產品由負值逐漸轉變為正值,說明我國此類產品正逐漸建立起比較優勢;生物技術產品逐漸由正值轉變為負值,說明該類產品的國際競爭力下降;生命科學技術產品整體而言處于比較劣勢,詳見表3。
表3 我國高技術產品的TSC
從全部高技術領域產品來看,對美貿易中,我國具有弱比較優勢,這似乎與上述按領域分析的結果相矛盾,因而需要做進一步分析。通過計算每個技術領域產品對美進出口額占所有高技術領域產品的對美進出口額的比重,可以得到我國高技術產品對美貿易的結構。
表4 我國高技術產品對美貿易結構 單位:%
由表4 可以看出,我國九大技術領域中,只有計算機與通信技術產品的進出口額占據絕對優勢,歷年平均比重達67%,其次是電子技術產品和航空航天技術產品,歷年平均比重分別為12%和8%,其它領域優勢不明顯由此不難解釋我國對美貿易高技術領域產品的弱比較優勢。
采用FF 方法計算的同一產業的產業間貿易份額、水平產業內貿易份額和垂直產業內貿易份額三者之和等于1,因此,可以采用三角形圖直觀地分析上述貿易類型,離頂點越近,說明該類型貿易份額越多;離頂點越遠,則該種類型貿易份額越少。
圖1 顯示出各標志點離水平產業內貿易頂點較遠,說明整體而言,我國高技術產品水平產業內貿易比重過低。如圖1 所示,生物技術、其他技術以產業間貿易為主,這與GL 指數相符;材料技術產品以產業內貿易為主,2002年,材料技術產品以垂直產業內貿易為主,而2011年水平產業內貿易則占據近40%的份額;電子技術產品2002年三種貿易類型均占據一定比例,到2011年則發展為以垂直產業內貿易為主,兼有少量產業間貿易;航空航天技術、計算機與通信技術、計算機集成制造技術和光電技術產品以產業間貿易和垂直產業內貿易為主,產業間貿易份額要大于垂直產業內貿易份額;生命科學技術產品產業間貿易和垂直產業內貿易均有,但垂直產業內貿易份額要明顯大于產業間貿易份額。
圖1 2002年和2011年高技術產品領域貿易類型
由于生命科學技術、電子技術和材料技術產品垂直產業內貿易份額較高,因此,進一步計算這三類產品VIITL和VIITH在垂直產業內貿易中所占比重,從而可以判斷出我國在產業鏈分工中所處的位置。
表5 VIITL 和VIITH 所占比重
由表5 可見,各年份我國生命科學技術、電子技術產品VIITL 的比重明顯高于VIITH 的比重,說明這兩類產品出口單位價格明顯低于進口價格,在中美產業分工中處于產業鏈低端,對美貿易中,以出口低價格、低技術含量,進口高價格、高技術含量的產品為主;材料技術產品起初處于產業鏈高端,然而,近年競爭優勢逐漸喪失,2011年對美貿易中,主要出口低端產品。
依據樣本數據計算,2002年中美高技術產品進出口總額為243 億美元,順差41 億美元;2011年進出口總額則增為1150 億美元,順差擴大至591 億美元。雖然整體而言,我國對美高技術產品貿易呈現順差,但是我國高技術產品競爭力不均衡,只是在計算機與通信技術和其他技術領域建立了比較優勢,對美貿易以產業間貿易模式為主,互補性較強;光電產品領域正逐漸建立起比較優勢;而其他6 個領域均處于比較劣勢,此外,我國高技術產品對美貿易順差與美國對華高技術出口管制有很大關系。
中美高技術產品貿易模式以產業間貿易和垂直產業內貿易為主,而在垂直產業內貿易份額較多的生命科學技術、電子技術和材料技術產品分工中,我國處于產業鏈低端,以加工制造為主,缺乏核心技術和自主創新產品,缺乏國際知名品牌,出口產品附加值很低,國際競爭力不足。因此,建議采取如下對策:
在我國具有比較優勢的高技術產業領域,如計算機與通信技術領域,鼓勵企業積極參與國際分工和國際市場競爭,擴大對美直接投資額,實施“走出去”戰略,進行國際化經營,有助于減輕對美貿易順差壓力,減少貿易摩擦;優化對美高技術產品貿易結構,適度降低加工貿易所占比重,促進加工貿易轉型升級,使其由簡單的組裝加工向研發設計、營銷物流等高端環節延伸;重視進口對于外貿協調發展的平衡作用,在技術管制相對寬松的領域,可以根據產業發展的需要,擴大產品的進口規模,在技術管制相對嚴格的領域,只要技術條件允許,可考慮進口其中間產品,在國內加工成成品銷售,有助于減少貿易順差;加強與美國在知識產權領域的溝通與協商,敦促其放寬對華技術出口限制,為雙邊高技術產品貿易營造良好的氛圍,有助于扭轉高技術產品貿易失衡的局面。
建立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的微觀激勵機制,加大對高技術企業的扶持力度和對高技術領域的研發投入。引領企業加快轉變外貿發展方式,注重產品質量和經營效益的穩步提高,使企業從依賴低成本競爭向依靠綜合實力競爭轉變,從規模擴張向集約化生產轉變,不斷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和產品的附加值,同時提高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技術產品的貿易比重,這既是我國開展高技術產品貿易的關鍵所在,又是增強我國高技術產品國際競爭力的根本途徑。此外,積極探索技術引進新模式,提高技術引進的有效性,打破技術引進中的不良循環,不斷提高外資項目的技術含量和層次,制定優惠政策引進我國真正需要的高技術項目。鼓勵美國高技術企業來我國直接投資,設立研發中心,此舉不但可以繞過美國設置的高技術產品出口壁壘,而且能夠在技術引進的基礎上加快消化吸收與開拓創新進程,提高國內技術創新的起點和水平,在產業鏈國際分工中爭取到有利地位。
首先,加快推進產業結構調整,使高技術產業成為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和升級的重要推動因素。其次,加快研究和制定符合WTO 規則的產業和貿易政策體系,并根據我國高技術產業的不同發展階段和技術特征,實施有差別的政策,著力培育和發展技術先進、競爭力強的現代產業體系。與美國相比,我國生物技術、計算機集成制造技術、航空航天技術等關鍵領域明顯處于比較劣勢,在今后的政策中應予以傾斜。第三,落實科技興貿規劃,建立健全國內高技術產業發展的稅收和投融資政策,適當加大對部分高技術領域產品的出口退稅力度,強化對高技術企業尤其是小微企業的信貸支持和風險資本投入,發揮出口信用保險對高技術產品貿易的支持作用等,解決高技術企業的融資難問題。第四,加強與國外政府、企業間的交流與合作,堅持以人為本,完善高技術產業人才的培養、培訓和激勵機制。
[1]Grubel H and Lloyd P.Intra -industry Trade: the Theory and Measurement of International Trade in Differentiated Products[M].London: McMillan,1975.
[2]Fontagné L,M Freudenberg.IIT: Methodological Issues Reconsidered[Z].CEPII Working Paper No.97 -1,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