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一朵燃燒的雪花

□蔭麗娟

落雪或無雪的季節，總會情不自禁地想雪。

我愛晶瑩的六棱形雪瓣，潔白的靈魂，歡愉的舞姿，自由自在的性靈以及滋潤大地奉獻塵世的精神；但雪也曾經是我心中的巨痛，漫天飛雪里母親遭遇了一場生命的劫難，我的身心在冰雪天地中受到重創，冷漠、無情的雪曾經覆蓋了我生命里幸福的色彩，直至若干年后“浴雪重生”。

當我在命運低谷中獨自嘆息時，有一道智慧的光射入我的幽窗。“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我愛綠色的無花果/不開花/沉默地結出拳頭一樣倔強的果實”……這些滿含詩意的句子給了我溫暖和向上的力。不知何時，詩以其神奇的魅力或者說是磁力，把我深深吸引了。我積雪的心門有了光舞的線條。在我的詩里常有雪的身影，我把她比作多磨的命運，母親的笑意、靈魂，也以雪象征自己和潔凈的詩歌之心……

就這樣，雪自然而然成為我詩歌的主色調和主體意象。我在《雪光》里這樣寫道：“小手指頭伸進/深深的雪光里，灼痛就會一點點融化”，是因我念起故去的母親，忽然想到小時候有一回我在火爐邊被燙著了，小手指伸進窗臺上厚厚的積雪中，浸潤在雪的肌膚里，清涼頓時融化了焦灼和疼痛，這種感覺多么像浸潤在清涼的母愛里的感覺呀！

雪能止痛，為我療傷。詩歌亦然。

郭沫若先生說過“作詩就要有純真的感觸”，我領略其中的意蘊，“純真”的真諦是不是像雪花一樣自然地從天空飄來，并且帶著塵世真實的味道，有純凈的快樂，有塵埃附著的憂傷呢？

紛紛揚揚，雪落在土地上。飛舞的精靈給予大地一片銀白，而后融化成一汪春水，洗滌和潤澤整個世界，用升華的精神教化萬物，教化人心。

“斷翅一寸一寸地劃行/心魂欲飛浴雪重生”。我在用“雪”表達個體生命的痛感和希冀。當然四季歲月里不只有雪，還有更多動人的意象：一片三葉草，閃著寶石般目光的繁星，家鄉的泥土和壯美山河……我不能只局限于生命年輪里雪白的印痕，還要觸摸我人生之外的喜怒悲歡，擁抱民族無限廣袤的土地與時空，打開一方方詩意的圖景。

難忘2012年那個飄著細碎雪花的冬日，前輩詩人牛漢老師在家中給我這個景仰者寫了一條題詞：“把生命的火焰塑造成詩”。我愿落在紙上的文字像雪一樣樸素干凈，而內心的情感像火一樣炙熱。只要心中涌動著對生命的真愛，達到一個燃點，就能呈現出帶著火焰般激情的詩。

舉著一朵燃燒的雪花，一朵燃燒的生命，站在夢的十字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