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睡著的老人（外一篇）

□肖蘋靈

他的位置是53號，靠窗，可以看風景，適合睡覺。年紀已經70多了吧，他是去哪里？看兒子女兒孫子外孫？有可能。

他上車就睡著了，一直在睡，似乎沒有醒來過。姿勢隨著一站一站的停靠有些許的變化。

對面坐著的男孩一直在聽歌，在睡覺，很少醒來。大概是坐慣了火車，對一個個火柴盒子拼接的長龍已經失去了興趣。不同的旅客總在重復相同的故事，乏味單調無聊。不如，沉浸于自己的夢。

男孩的旁邊是一個臉色慘淡的女孩，她滿腹心事，應該是想好好地睡一覺，不停地換姿勢，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很難找到舒服的姿勢。心靈已經難受了，身體也不能安放。

她偶爾用迷離的眼睛觀察身邊沉睡的一老一少。老人黑色的皮膚，像涂了油彩，山里太陽的杰作？手，無力地垂著。人在睡夢中最無力吧，不能行動，不能說話，什么也不能改變。她看到的只是一個軀體的輪廓，她自己也漸漸成了輪廓。少的，她只盯著男孩腳下的五六桶方便面。她餓了，又不愿意多花一塊五買火車上的，想著等男孩醒來跟他買一桶。

這趟火車開向哪里，關于這一點，每個旅客都有不同的理解。買一張車票，坐上一趟車，它的起點和終點都與己無關。廣播將火車上的每個人都稱為 “旅客”，他們是在“旅途”中，正在“旅行”……

只是在一個綠皮車里，有幾個人單純地去旅行，為了一處風景？人們有著不同的目的地。大多數人為生活奔忙，也許到達的是個臟亂的小工廠，也許是自己的小店，也許是家，也許是……

你伸出腳，踩下去，就開始了一次旅行……

老人的旅行快結束了吧？他還沒醒。

男孩女孩下車了。

火車還在行進。

空白很快被填補，老人的身邊多了一個青年。大學畢業(yè)不久，奮斗中。青年很累了，他躺下休息，蜷縮著身體，不小心碰到老人沉睡的身體，“嘶！真冰！”“人老了身體就不暖了。”他想。腦海里浮現了爺爺慈愛的面容，安心睡下。

到了一個站，又下去了一些人，上來一些人。

一個30好幾的女人把行李放在座位底下，淡淡地掃了周邊一眼，沒有發(fā)現什么有趣的東西，便將腦袋藏進窗簾里……

過了很久，她從窗簾里出來，發(fā)呆。散漫的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她鼻子一酸，很久沒看父親了。嫁了人后，一年到頭都難得回去看老人家。“哎呀！死了！”她心里驚呼！身體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不，不可能！”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她不再看老人，從小包里拿出相機，翻看兒子女兒的照片，臉上洋溢著愛意……

火車行駛了一天？或是兩天？反正很久了，旅客換了一班又一班。

四葉草

四葉草=幸運，就像六片花瓣的桃花。高中的時候我和胡艷玲曾談了一個下午的四葉草。從此，我老想從草堆里找到一片四葉草。

我知道就算找到了一片四葉草也不會有什么改變。我還是我，不會在哪天老天下珍珠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醒了，然后撿了一籮筐。但還是如此熱切的渴望一片四葉草呀！不刻意尋找，每次只是看上幾眼，我希望在那幾秒的停留中，就發(fā)現了它。這絕對超過了碰上一個一生一世的人。說不定，有一天本來被月老牽到紅線那個人就在我身邊，可是我的眼里只盯著四葉草，月老一生氣就把紅線扯斷了：你就跟四葉草過日子吧！

月老肯定是個酒鬼，什么酒都喝。喝白酒的日子就亂扯紅線，把隔得十萬八千里的人綁在一塊了，個性呀、年齡呀等等天差地別的人也扯在一塊，全不管一點情由！喝了酒還發(fā)酒瘋，往地上一滾，就暈頭轉向，忘記這個男的那個女的都有對象了，又把他們綁一塊了，害得人家不得不離次婚……月老當然不可能天天喝白酒，要是這樣月老早就去閻王殿辦公了。他也經常喝香檳呀、紅酒呀，淺嘗輒止、細細品味。所以這世界還是有很多看起來是一對就是一對的。

怎么說起月老了！我的四葉草！

胡艷玲在一中的后山找了很久，找到了四葉草。二中沒有后山，三葉草都是零星地分布著。再說有時間的話我一般都是散散步，或者找個地方睡一覺。三葉草四葉草會把我弄暈的。本來數學就不好了，再把三四搞混了就完了！四葉草大概覺得我不誠心，就始終躲著不肯露個面。太小氣了！

四葉草找到了，給誰呢？不知道。許多筆記本的封面都是幾片鮮綠的四葉草，男孩女孩牽著手。找四葉草的她，心里是在想著給誰呢？我又想給誰呢？四葉草不好作禮物吧，應該不好保存。

時間那么久了，我對四葉草的熱情也漸漸淡了。雖然還是會看三葉草堆，卻只是遠遠地一瞥。

我原來有一片銀杏葉，當做書簽用的，那是我從鄧小鋒（名字寫對了嗎？今年過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手里搶來的。后來被我弄丟了。弄丟了后我無比懷念它。跑去讓鄧小鋒幫我?guī)б黄瑏恚墒撬鲜峭耍∥疑踔料胱约号艿剿胰フ耍∽詈笙肓讼耄€是算了吧！為了一片葉子跑去男孩子家，任誰也不信呀！2010年的春節(jié)他說，那棵銀杏樹死了。我再也不能得到它的葉子了。

我小的時候吃過很多三葉草的，酸酸甜甜的。有一次，妹妹惹火我了，我一氣決定離家出走。妹妹對此不以為然，淡然地問我：你吃什么？我底氣不足地說，吃野果子。哦！野果子只有春夏秋的一段時間有。我突然想到三葉草，路邊田邊茂盛的三葉草！好像一年四季都在。有了三葉草，我還怕什么！收拾了兩件衣服就往河邊走了。走了一會，我望著一大片的草地，不知道該往哪走了。當看到一方池塘，就停住了。我想起池塘里的魚，繼而想到鮮美的魚湯……豈是三葉草能比的！

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吃上魚，但一個人流浪是肯定沒有魚吃的。為了那一點點的希望，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