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峽——永恒的生命交響

何源梅

這里有一道被仙人用斧頭砍過的痕跡，這里是開化壩子東南方的組條五線譜，這里是一塊光明的處女地……當一個人的足音、呼吸,包括心臟的跳動在金鐘峽的一道道懸崖峭壁上劃上美麗的弧線時，那條不知飄動了多少年的綠色飄帶就會與風聲、水聲、鳥啼聲、林濤聲一起迸發出生命的力量，穿山過崖，穿云破霧，義無反顧地奔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金鐘峽，這個帶有生命交響的名字，它那聲如洪鐘的九天落水聲不知叫多少人心潮澎湃；它那直插藍天的懸崖峭壁不知叫多少人驚嘆不已；它那水聲、鳥聲、蟬聲交織在一起的天籟交響不知叫多少人浮想聯翩，它那根植于磐石中的綠色生命不知給予多少人生命的力量……這些，會讓人思考很多關于自然與生命的哲理。

從最高處往下看

前往東方紅發電廠的路上，人們看到的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中一道美麗的傷痕，這就是文山人叫得最響亮的金鐘峽了。有傳說說，因為大山阻隔，水路不通，九龍壩子洪災四起，百獸不得安寧，花草樹木不能生長，太上老君知道后，找來斧頭劈下，剎那間，河水洶涌澎湃、沖崖跨谷，聲如金鐘長鳴，九龍壩子水患排出，萬物蔥蘢。今天的金鐘峽因此而得名。

懸崖夾一河，一河望天歌。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留下的最妙佳作。四周的山上雖然看不到參天大樹，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峽谷的最彎處，裸露的石頭被點點綠色點綴之后，就越發玲瓏起來，就越發蔥郁起來了。

金鐘峽的入口處是水泥路，雖然不難行，可無論站在哪個地方，都能看到此崖和彼崖之間，就像一個天然的美麗傷口，谷底水氣形成的薄霧縷縷升起之后，又飄渺成輕紗玉帶，在峽谷之上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大凡進去的人無論乘車或步行，都要沿著唯一一條美麗的傷口邊上走，只要把眼睛往左邊看下去，就會看到深不可測的懸崖下，盤龍河的水宛如一條玉帶，漸明漸暗，在谷底蜿蜒之后，從這個山洞鉆進那個山洞，再從那座山腳鉆進這個山腳，漸行漸遠。河底有一條公路，路上依稀可見的車子、房子，就像在飛機上觀大地上的村落、小路一樣，車子不但像螞蟻爬行，還像孩子們的玩具車在行駛，只不過聽不到汽車喇叭的聲音，和人說話的聲音罷了。峽谷最寬處的河邊上建了一座小巧的機房，就像一個航母建造模型，一動不動地根植在谷底，是不是發電廠的保護神呢，這，誰也不敢猜想。

從最低處往上昂

在金鐘峽，給人印象最深的要數懸崖了。大凡可以建電站的地方，用山高谷深，壁立千仞來形容山的險峻是最合適不過了。金鐘峽的懸崖，俊、俏、陡、險，每個字都恰如其分。從東方紅第二電站開始往下數，第一道山崖要穿過一道很長很長的沒有一絲亮光的隧道才能看到。這道懸崖看上去很俊，綠色蔥蘢，巖石若隱若現，比起其它懸崖來，不高不低，宛如一個披蓑衣的少年抬著魚竿長年累月坐在河邊垂釣。崖的中部，有一個像葫蘆的洞穴，所以有傳說說，這是葫蘆娃的化身。

第二道懸崖在東一站的站口。懸崖的顏色呈黃色，色調上下左右統一，凸凹不平，凸的地方，有巖漿水滴落，一滴接一滴，隨著歷史的變遷，慢慢地形成了大大小小，惟妙惟肖的鐘乳石。凹之處是巖燕的家。晴天的早晨或傍晚黃昏，巖燕翻飛，翩翩起舞，構成了懸崖上最動感的風景。雨天的時候，巖燕迎著狂風暴雨，飛得更急，聲音更大，它們在呼朋引伴，為的是團結起來抵擋暴風雨的襲擊。無論春夏秋冬，巖燕們總是悠然自得，因為高高的懸崖上，沒有外敵爬上毀壞它們的家園。懸崖的右方，有一條天河飛流直下，聲如洪鐘，覆蓋燕雀的鳴唱和觀崖人大大的驚嘆聲。這道懸崖的所俏之處，就是鐘乳石與飛燕精妙絕倫的自然組合，是天地造化的山鳴谷吼。

第三道懸崖就是天生橋了。從橋底往上看，懸崖峭壁就是橋墩，而這樣的橋墩沒有橋孔，沒有縫隙，肅然矗立，高達數百米，崖頂與天空拉成一道平行線，崖面宛如仙人留下的壁畫，有羅漢俯水，有彩云追月，有仙女散花，有天宮瑞云……這樣的畫面，總會讓觀崖人情不自禁地對著懸崖大聲呼喊，喊過只后，那回音就會接納你內心的痛楚。天外有天，崖外有崖，人的一生，何必總是嘆為觀止。

從水路中尋找生命的拐點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作為電站的建站基礎，水，當然就首當其沖了。而這里的水，一會鉆進山肚子，一會又從懸崖峭壁處穿出。同是一條水路，聲音就大可不同。有一處最狹窄的地方，谷深，落差大，流過的水聲如洪鐘，震蕩山谷。就因為這洪鐘般的聲音，所以經過這里的人都會在此停留，觀其水路，聽其音響，水聲是從天而降的嗎?還是從山肚子噴涌而出?嘆其一線天，就連喜歡寧靜的飛鳥也在這里聚集，早也翻飛，晚也翻飛。鳥聲清悠，水聲洪亮，兩者合成了山谷中最永恒的音響。

每當山埡處出現半圓的紅暈，日暉的光就開始貪婪起水聲了，于是在落水的空閑處卷起道道彩虹，一道在水邊，呈半圓形，一閃一閃的，很羞澀的樣子，彩虹的兩頭躲在水中，把五彩的身子彎曲成弧形，讓人遠觀而不能親近。另一道在空中，呈圓形。有藍天作背景，那七彩的圓環就更加讓人遐想，是水氣升騰形成的嗎？還是天宮的仙人故意設下的圓圈，把這里的一切圈住。

有一條水路，藍色的，從四站的山腳沖出。聽電站的人說，這是一條地下河，所以水很清并帶有藍色。很小的時候聽大人說過井水不犯河水，而那條從山肚里沖出的地下蛟龍一出，就與盤龍河的水融為一體，向著它們的目標，一去不復還。

因為地勢的險要，巖漿水當然就成了看不到卻聽得見的一道風景。漆黑的隧道，伸手不見五指，在洞中穿行，一點也不恐懼，因為有滴水的聲音陪伴，它會告訴你，再往前走，光明就在眼前。

平靜的水面，有水滴從高處落下，那聲音，穿過歲月的光影，拐過凸凹的崖石，給平坦的水路平添幾許音樂之感，滴答，滴滴答答，一滴接一滴，從不間斷，從不超速。河水有情有意，凡懸崖上滴下的水，都一一接納，從不嫌棄。漫漫人生路,就像這滴水一樣，總會有彎曲的地方,拐過彎就一定會有可以走的路,重要的是在這個拐點之前，是向右還是向左。

從綠意中尋找生命的力量

金鐘峽的綠色，呈片狀、叢狀、點狀……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頑強的生命，這里的綠色生命源于懸崖，源于石縫中，源于沒有一點泥土的磐石下。沒有泥土，沒有水分，甚至有的地方連太陽想施舍一點溫暖都沒有辦法把光投進去。大凡有巖石的地方，都倒掛著幾蓬萬年青。綠意蔥籠，不爭水，不依土，不戀光，就連滴滴答答同萬年青同生一處的巖漿水，都選擇了別的路線。綠色高高在上，有河相隔，只能遠遠地觀其姿態，想想人的存在，對萬年青的名字就會肅然起敬了。

金鐘峽的山是石山，山體為千層巖，山上固然就多石縫，石縫多了，千奇百怪的植物就會在這里安下家來。俗話說，根深才能葉茂，而石縫中的每一蓬草，每一根藤蔓，每一棵樹苗，它們的根，是根據石縫的大小，長短，怪異，而長出奇形怪狀的爪，或抓住石縫的邊緣，或按住石頭的棱角，一點不松勁。土中生萬物，石縫綠意濃。金鐘峽石縫中的花草樹木，同樣可以經寒暑，戰霜雪，來年春天，繁花似錦，同樣迷人，到了秋天，野橄欖、邵皮果掛滿枝頭，讓人留戀。

我總在想，凡到過金鐘峽的人，都會為石巖上的樹木花草嘆為觀止。綠色的生命力量就是這樣，不畏艱難，不擇地勢，不戀泥土，用上百倍，甚至以千倍的努力去爭取生命的存在，看著懸崖上的每一份綠意，只要回想走過的路程，就會精神振奮，一直往前走。人的存在就是生命的存在，但很多人的生命存在還沒有懸崖上的樹木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