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波
你可能不信,在地鐵車站
有一個人對著白鵝唱情歌
當人潮洶涌,路燈浸潤著裂瓷
剖開的只是一個人的寂寞?
或許有玫瑰醒來,從掙扎的指尖
聽到挫骨揚灰的鋼軌
從一個方向馳來的淚水
在另一個方向破碎,空中的雪
已為交談飄灑了很久。小小的星球
吮吸著一雙低垂的翅膀
可以把整個車站看作微尖的乳房
它的顫動不會比心臟更加盲目
而當你回頭,那些美麗的花朵
一閃就不見了
總是這樣,春天很快用舊
嘴唇與嘴唇將火鳥投向下一個荒涼
平行的身體,打開又關閉
有沒有一枚消瘦的鑰匙,被音色照亮?
把情歌唱得紛飛需要多高的山巔
需要多少蹉跎升起途中的秘密
穿心的恩典凌亂了羽毛
用一生把錯過反復練習,當湖水
漫過音階:一個人被吐出
像再次出生,為了趕赴空中的晚宴
穿過象山的時候,我以為是夢
一個紫色的夢,或者關于夢的解釋
我夢見麥地、棉花、苦澀的夏天
我夢見一只大象正在穿越我的身體
而大象集聚的石頭
使一個陰沉的下午陷入深深的混沌
石頭需要堅硬來支撐想象
正如我身體里的采石場需要一噸炸藥
然而大象是否已從棋局走出
是否有一顆頭顱還卡在動物園的柵欄里
是否腦袋應該像滾動的石子
咬住冒煙的車尾,緊緊追趕那飄蕩的夢
對于象山而言,石頭是不重要的
命名是不重要的,雷管可能因天氣受潮
飛鳥、夏天、熱情的廢鐵、以及
生活的開顱術,都可以省略掉
省不掉的是,當我穿過象山的時候
什么在穿過石頭、敵人、采石場的野菊
和誰在途中相遇,并在那交錯的淚光中
撞碎一頭猛獸龐然的幻影
一支粗筆書寫晨曦
潦草的一天,光芒中升起龍形虎跡
舞動的手劃出粼粼波光,整齊
而湖水已不是涌自秋天的心
舊門新漆,道路松軟猶如樂曲
斑駁的喉嚨穿過樹影
層疊的灰磚一再將粗礪拔高
高過鵲尾的,是誰釋放的彩色的鷹
藤蔓還摳著石縫向上伸展
兩株銀杏早已迫不及待,吐出黃金
無情的又豈止是細柳
一群麻雀在水杉枝頭熱烈交談
比半導體婉轉,比微風抒情
什么樣的散步能踏出一塊寂靜的空地
什么樣的晨曦能將一個人占有
像湖水注滿一支筆
遠山蒼翠依舊,如靜臥浮云的青獅
湖面上一只野鴨獨自逡巡
這潦草的晨曦,和愛情多么相似
美好的事物始于一次出神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