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一詩歌

■居 一

荷爾德林

就這樣在夢中游蕩，看席勒和狄奧蒂瑪與星群上升

在火焰和山峰之巔，在黑暗和光明的邊緣地帶

就這樣繼續墜落，靜默地傾聽自然的旋律

傾聽人類勞作的聲音

就這樣夢想自己庸俗不堪的肉體發酵為美酒

祭獻于天堂和地獄之間

聽夜鶯用德意志的聲音歌唱：

“誰如果真正走向他的痛苦，他將走得更高”

我太明白自己的命運！太明白神靈們可怕的妒忌

和孤獨不堪！太明白他們的存在必須依賴我的感覺

來連接和證明

當我的馬車從他們的眼前飛馳而過

我的毀滅，就掛在星辰之間

啊啊，當所有的詩人都成為自己虛構的牧師

在血液、頌歌和腐朽的事物中做詩

希望在自己的文字中活上哪怕兩百年

我只有羞恥的退隱在時代的喧囂之外

保持保持孩子的純真和激情

無須關心雪萊的世俗和拜倫的悲觀

清醒的生活毫無價值

我不可能對自己蒙混過關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人啊

你是我的譏笑和羞辱：蜥蜴一樣不完美的物件

你是我的致命傷、我的悲劇，自我污染的河流

你的耳朵與我的舌頭與腳步總是不對勁

你活了一輩子只收獲了一具活死尸

你每天都在重復昨天的事情

你總是在使用身體和靈魂的衛生術

人啊，你的愛是我的危險

我有太陽和酒，有安眠藥和瓦格納

你企圖殺死我侮辱我只會使我更加強大

我有永遠的激情，永遠的提問

我一直堅持與疾病無休無止的辯解和私守

我需要被引誘，我繼續實施引誘

我需要被獵取，我繼續隨時獵取

只有火上澆油才能夠救火

我時刻對自己大聲命令：“人性起來吧！”

沒有上帝了，不快速毀滅的唯一辦法

就是保持純潔的孤獨——與鷹和蛇一起

繼續把黑暗看透，繼續被黑暗看透

歌 德

世界庸俗和小的時候，就是一面鏡子和一枚鵝卵石

即使有著名導師的棒喝，也未必能夠進入或者出來

在天主的心里——那飽食經書，不斷迷失的蛀蟲

也一定是終成正果的圣徒

人的要義，就是從不滿足和墮落

所謂危險，就是妖冶的罌粟花

被情欲折磨得死去活來，像少年維特

充滿死亡和流浪的激情，像西西弗斯

以上升和墜落的苦難存在

就是愛上格蕾琴＊，且置她于厄運和毀滅

海倫只能夠是永遠的故鄉

你現在的可恥在于——身懷濟世之才

卻成為功名和體制之間叫嚷的犬儒

敢于把自己的靈魂抵押出去的人

從來不希望天使拯救，進入天堂

醉翁之意就是頭破血流，與魔鬼對視

用一根蘆葦與神圓滿對話

＊注釋：格蕾琴，《浮士德》人物，被浮士德深愛，反而成為悲劇。

威廉·布萊克

大地上散發著一股強烈而令人神往的老虎尿臊味

布萊克騎在虎背上逆風奔跑

他看見上帝，看見飛過田野、棲息在大樹上的天使

行走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的老虎有撒旦的男性美和

創造力

布萊克不隨意吐露轉瞬即逝和難以言說的愛情

老虎從來沒有緋聞，布萊克沒有敗倒在貴婦人腳下

老虎熱愛自己，熱愛充滿情欲的大地和淫蕩的山羊

布萊克熱愛他的女人的裸體

老虎大口吞食孤獨，呼吸思考

不被森林和群獸理解

布萊克用眼睛的火炬照亮黑夜和未來

老虎沒有想到成為大師

布萊克不需要教育，也不知道貧窮

老虎從來不會在抗爭中憤怒和沉淪

布萊克沒有被喧囂和憤怒逼進時代的偏僻之地和瘋人院

詩歌不是下水道和裝在別人槍膛里的子彈

布萊克很滿意用雕刻的手藝養活自己的女人

老虎沒有資格做一個冠冕堂皇和傲慢的寄生蟲

布萊克很小心與出版商和藝術家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