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 點

□游睿

我遇到了最棘手的對手。

參戰幾十年，在我的槍口下，沒有人不應聲而倒的。這些人當中有軍人，也有革命干部。只要我需要他們倒下，只要我扳動扳機，他們都乖乖就范。緣何？因為我知道他們的弱點，所以在我的槍里裝上專門對付他們的子彈。但這回不同。正當我戰績累累，春風得意之時，我的新對手來了。我的上級告訴我，只要能干掉他，我們將得到一大筆戰利品。但干掉他很難。我用望遠鏡認真地打量他。他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戴著一副眼鏡，奇瘦無比。他的臉鐵青，一臉嚴肅。經驗告訴我，他應該是一個很有身份的干部。

這有何難？我放下望遠鏡，當即往自己的機槍里裝上了一種子彈。這種子彈對付一般人都有效，因為它是由黃金鑄造的，這黃金里面的毒，足可殺死一個正常人。許多像他一樣的干部都命喪于此。

我扳動了扳機，等待著他應聲倒下。然而，我錯了。當我的子彈打到他身上的時候，不料他的身體如銅墻鐵壁一樣堅硬，竟“當”的一聲將子彈彈了回來。不但沒將他打著，反而差點兒將我自己傷了。

我一驚，但隨即就冷靜了下來，我有的是辦法，有的是不同的子彈。于是我用了第二種子彈。這種子彈很有威力，它是由二十四個美麗女人的大腿和心做成的。在以往的戰爭中，它的威力幾乎是所向披靡。

我瞪了他一眼，心中冷冷地說，去死吧。于是我扳動了扳機。

然而我又錯了。子彈飛到他鐵青的臉上居然又彈了回來。若不是我閃得快，又險些傷了自己。同時，我看見他雙眼圓瞪，臉上有著駭人的表情。

媽的，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的弱點。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很快又用上了另一種新的子彈。這種子彈由山珍海味提煉而成，用來專打對手的嘴。

我瞄準他的嘴，再一次扳動了扳機。可是他的那兩顆大門牙如兩個忠誠的衛士一樣，將子彈彈了回來。我駭然，我生氣，我憤怒。他媽的，怎么就打不垮他呢？

爾后，我又用了很多子彈。比如用汽車做子彈，用古玩字畫做子彈，連最毒辣的用他的家屬做子彈都試過了，但都無濟于事。

厲害，厲害。他是我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不行，我得休戰兩天，認真研究研究，找準他的弱點。

于是我請了兩天假，在家休息。說是休息，其實我滿腦子想的還是如何找到他的弱點。

這兩天來，為對付他我已經筋疲力盡。妻子說我瘦得不像個人樣了。妻子給我調好了熱水，叫我洗澡。于是我將自己的疲勞洗了個干凈之后，走到鏡子前準備梳梳頭。

就在這時，我“呀”的一聲尖叫起來。妻子慌忙跑過來問我怎么了。我指著鏡子里那個面黃肌瘦的人，驚恐地問，那是誰？

那是你自己呀，這些天你累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我自己，我自己。哦，那是我自己，我反復念叨著。突然間，我站起來，穿好衣服就跑，妻子在后面追著喊，你去哪兒，我說，去上班。

我到了單位，連夜趕制了一枚子彈，這是一枚很簡單的子彈，是用鏡子做的，我做好了子彈以后，急忙跑上了戰場，對準那個讓我絞盡腦汁的對手扳動了扳機。

“轟”的一聲響，子彈飛出了膛。我看到四面鏡子困住了他。接著，他在里面驚恐地吼，你是誰？！你是誰？！再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最后，他轟然倒下，雙手被砸得血肉模糊。我深深地舒了口氣，但同時兩眼有了淚花。原來打倒他的那枚子彈既不是金錢，也不是美女，而是他自己呀！這是他致命的弱點。我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