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的愛情

□四川省農業生產資料集團有限公司 曉春

那一年，她不顧家人反對，與他共同徜徉如歌歲月；

那一月，她陪著他接受放療，無助又不能言表；

那一日，他的生命走到盡頭，留下她被痛苦吞噬；

那一刻，心隨風而逝，從此孤單而憂傷……

她是我的姨媽，他是我姨父，一對普通而平凡的小學教師。

2008年地震剛過，我就接到老家的電話：“你姨父得了肺癌，我們剛找了川醫的教授會診，只能進行保守治療，但都沒敢告訴姨父實情。”

很快，親戚們瞞著姨父，把他連哄帶騙地從老家送來了成都，在一家醫院進行放療，希望能控制住病情。姨媽每天陪著姨父治療，并往返于醫院和家之間送湯送飯。

我下班后到醫院看望姨父。遠遠地，我看到正在散步的老兩口。姨父雖說是得了這病，但發現得尚早，表面上與往日并無兩樣。倒是姨媽，她攙著姨父的胳膊，步履顯得格外的堅韌沉重。他們就那樣和諧地、輕聲細語地在暮色中走著。望著他們的背影，我真不忍心打擾他們，卻不禁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姨媽和姨父共同生活了四十多年。年輕時，他們倆還真算得上郎才女貌。只是，姨父在娶姨媽之前，曾有過一段不幸而短暫的婚姻。和他們那個年代的所有父母一樣，姨媽的父母堅決反對女兒嫁給一個有婚史的男人，可姨媽很愛他，沖破層層阻力，終于，他們把家安在了小學那棟木質的老洋樓里。

婚后的生活幸福而甜蜜，但老天并沒有很好地眷顧他們。姨媽沒有生育孩子，后來只好領養了一個女兒。夫婦倆感情一直很好，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當然話題也主要圍繞家庭的各類瑣事，用他倆的話說，叫做 “每天都要議事”。

真正讓我感慨的是，姨媽在50歲那一年，遭遇了一場婚姻危機。其實，姨父也僅僅是思想上的些許 “出軌”。他與一個離異的女下屬，由工作上的默契而慢慢地演變成一種介于情人與朋友之間的感情。他們常常在一起談工作、談單位、談人生無常。我偶爾回老家時，也總是嬉笑著批評姨父要 “檢點”。但姨媽卻只是隱忍地堅持，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甚至沒有更多的過激言辭。后來，姨夫也認識到錯誤并自我批評，而那個女下屬也遇到了合適的對象，高高興興地再嫁了。一場婚姻危機就這樣解決了。在半百生日那天，姨媽說：“我雖然50歲了，但今年我才感到自己真正地成熟了。”姨父打心眼里感慨、感謝姨媽的寬容。是啊，姨媽用心、用愛、用責任、用智慧，很好地化解了婚姻危機，再一次贏得了自己的愛情。

本以為可以就這樣白頭偕老，安度晚年，誰知病魔卻又不請自來。背著姨父，姨媽哭過好多次，可在姨父的面前，卻只能強顏歡笑，怕他知道真相后精神會垮掉，會更早地離開她。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著他治病、吃飯、聊天……她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可以一路走，但她在努力堅持，堅持到最后一刻。用她的愛，這份最簡單、最樸實的愛情，一直伴著我姨父的最后時光，一直走到他生命的盡頭……

終于，只剩姨媽一個人了。她翻看著姨父生前撰寫的數十本日記，一邊看，一邊哭。她也開始寫日記，記錄未來的歲月和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