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麗
(山西金融職業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8)
20世紀70年代,以色列特拉維夫學派的理論奠基人伊塔馬·埃文——佐哈爾提出了多元系統論。該理論來源于20世紀20年代的俄國形式主義,尤其是什克洛夫斯基、蒂尼亞諾夫等文藝理論家的理論。蒂尼亞諾夫被認為是第一個將文學看作系統的人。這樣的文學其實就是一個系統,但這個系統絕非靜止而是不斷變化的。“中心”和“邊緣”是蒂尼亞諾夫提出的一對核心概念。多元系統理論簡介佐哈爾的多元系統論隸屬于動態功能主義,強調歷史連續體中文化系統的復雜性、開放性和靈活性。與此同時,佐哈爾批評索緒爾及其學派將系統構想為一個靜態(共時)的關系網,使歷時層面在實質上被排除到語言的領域之外。可見,佐哈爾創造多元系統這個術語,就是要明確表達動態的、異質的系統觀念,并對復雜多樣的關系進行客觀描述,然后從歷時和共時兩個方面去發現規律。他指出,多元系統被視為一個異質的、開放的多個系統的聚合體,其中各個系統相互作用,促使整個多元系統內部持續的動態演變過程。即多元系統是一個由多個相互聯系的因素構成的分層級的集合體,當這些因素相互發生作用時,這個集合體便隨之變化和變異。中國近代的文學翻譯與整個國家的發展命運相連,走過了不平凡的一個世紀,多元系統理論為我們撥開紛繁復雜的翻譯發展歷程,分析近代文學翻譯活動找到了一條契合之路。
佐哈爾強調,應該把翻譯文學看作一個系統,將其納入文學多元系統。各種翻譯作品或翻譯形式在文學多元系統中可能起的作用,關鍵在于它們在譯入語這個多元文化系統中所處的地位。為此,佐哈爾勾勒了三種使翻譯處于主要地位的歷史條件,其中之一便是該文學出現轉折點、危機或文學真空的階段。
正如五四時期的中國翻譯活動。原有的舊的文學不但要借助翻譯文學來輸入新的思想和內容,就是形式和技巧也需要翻譯來提供。因此,翻譯活動會變得頻繁且重要,占據了中心位置并且扮演了創新的角色。五四運動時期,中國內憂外患,反帝、反封建,爭取自由民主的呼聲異常高漲。對東歐各國反壓迫,爭取自由的斗爭十分向往,反映這些戰斗的文學作品也就備受青睞。在當時的中國,整個民族出現了危機,人們需要從文學中汲取前進的養分,而這時的中國傳統文化出現了真空,需要借助國外的新興經驗、力量去指導人民爭取自由和和平。當時的先進人士,以魯迅為代表的人文志士通過翻譯外國文學作品,介紹外國的先進思想。所以,五四運動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新文學運動,當時涌現出了一大批的先進外國文學介紹者和翻譯作品。凡是能夠開化新思想,符合斗爭需要的外國文學作品,就會受到讀者的歡迎、譯者的重視。
為了配合新文化運動,五四時期刊出了《新青年》雜志,開始介紹外國文學這個武器。在1918年,出現了介紹外國文學的專號——《易卜生號》,以及后來文學研究會改版后的《小說月報》為陣地,不但大量發表歐洲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的作品(1921年期間,每一期都有俄國批判現實主義力作),還出版過介紹俄國、法國和東歐國家抵抗壓迫的革命文學專刊,以及一些重要翻譯文學家的特刊。
以魯迅為代表的先進人士,無不擔負著引進先進革命思想,號召人民爭取自由的責任。魯迅曾提到,他翻譯的目的是要借助進步的外國文學的力量來反帝、反封建的壓迫,開展新舊思想間的斗爭。他在去世前說道:“我看蘇聯文學,是大半想介紹給中國,而對于中國,現在也還是戰斗的作品更為重要。”鑒于蘇聯文學的戰斗作用,他做出了積極的翻譯工作,譯著有普列哈諾夫和盧納查爾斯基的文藝論著。東歐的斗爭經驗,也是他介紹的重點,翻譯了普希金、萊蒙托夫、雪萊、密茨凱維之、拜倫等富有反抗精神、民主氣節,及愛國精神的作家的作品。
瞿秋白也作出了積極的貢獻,他認為“翻譯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名著,是中國普通文學者的重要任務之一。”他將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藝理論介紹給國人,并編譯了高爾基、列寧、普列哈諾夫、拉法格等人的革命論文著作。為了民族的覺醒和解放,先進文化學者向西方不斷尋求真理,終于找到了切合我國戰斗的思想寶典——馬克思列寧主義。因為處在同樣的社會斗爭環境中,蘇聯十月革命的成功經驗和模式成為我國學習的榜樣,因此對蘇聯文學作品有了較多的介紹,高爾基的《母親》、法捷耶夫的《毀滅》、肖洛霍夫的《未開墾的處女地》等重要的作品也被介紹翻譯了過來。矛盾也曾在1921年說過,“介紹西洋文學的目的,一半也是為了介紹世界的現代思想,”后來他的主張體現在了和魯迅創辦的《譯文》月刊中,這也是我國第一個刊載外國文學和理論作品的專刊,用來推廣介紹外國新思想、新文化。
建立在多元系統理論之上的描述性研究有幾種,最有影響的是圖里的描述性研究。佐哈爾很早就提出了規范的概念,但圖里認真地探究了翻譯和規范的關系,并正式提出了“翻譯規范”的概念。圖里所說的翻譯規范,并非一般有關翻譯討論中所說的忠實、通順之類的翻譯標準,而指的是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所面對的種種制約,這些制約主要來自譯入語社會及文化,卻直接影響譯者的翻譯決定。圖里將翻譯準則分為:起始規范、初級規范等。
晚清時期,政府的無能、國家的岌岌可危使得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將目光投向了西方,希望通過學習推廣西學來挽救日益飄零的中華民族,而翻譯首當其沖成了引進西學的必由途徑。在介紹、翻譯西方文學方面林紓可謂是佼佼者,雖然不懂外語,但經他人口語,行生花妙筆,共譯了近180部外國小說。康有為曾贊:“譯才并世數嚴林”。嚴復翻譯的《天演論》一經面世,曾引起轟動。雖當時內憂外患,但他們二人均大多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僅從語言轉化的角度無法得出二人的規劃現象,可從那個時代譯者對文本的翻譯操縱來一窺端倪。雖然屢受列強壓迫,但當時的文人只承認西方科技的發達,仍然認為中方文化要遠遠優于西方文化,秉持中學為主、西學為輔,中學為本、西學為末,中學為先,西學為后的“中體西用”精神。雖然推廣西學文化,但對西方翻譯的文學作品持蔑視的態度,譯者也總是以本國的文化傳統去選擇、改造和重新解構西方文本。作者對原著都進行了有意識的刪減、轉移,以達到符合中國規范的行文習慣。
抗戰時期的翻譯也是我國近代翻譯文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由于特殊的戰爭環境而形成了獨特的“孤島”翻譯現象,戰爭阻斷了交通、通信,打亂了原有的文化中心,新的革命據點成了文化中心,以戰爭為核心的文學翻譯作品廣受人民歡迎,出現了一大批的圍繞反法西斯、反侵略為主題的戰地翻譯文學作品。如海明威的反戰題材作品《戰地春夢》,林疑今、綺紋《意大利的脈搏》和趙蘿龔的《死的山村》兩個中譯本,以及1943年曹靖華主編了包括西蒙諾夫《望穿秋水》等多種“蘇聯抗戰文藝叢書”。事實證明,只有適應戰時需要的文學譯作才是大眾需要的文學食糧,為了迎合全民大眾的渴求,喚起民族的覺醒,在危境中尋找出路,文化必須要走一條通俗化的道路,動員千百萬民眾戰斗起來。例如:周揚在《抗戰時期的文學》中說道:中國迫切需要大量形式短小、內容通俗,而富于煽動性的作品。不少出版社還推出了各種節譯、編譯、摘譯的小說通俗版。例如,蘇聯瓦希列夫斯卡婭的《虹》、戈巴托夫的《寧死不屈》等因戰時物資短缺而推出的袋裝本原著濃縮譯本,還有著名的報告文學《東京上空三十秒》、《美國納粹黑幕》等。
佐哈爾多元系統論強調的是動態,注重文化因素間的客觀關系。但從我國在近代翻譯的第一個高潮到來之前的清末的種種翻譯現象可知,情況并非如此。清末,相對于強大的西方文學,中國文學已經顯出了頹勢,在世界文學這個大的多元系統內處于邊緣或弱勢。根據多元系統理論,那時中國的翻譯文化應該處于中國文化大的多元系統的中心位置,同時譯者也要遵守原語文化的范式,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雖然民族危機與存亡近在眼前,但清末的文學家和翻譯家等絕大多數文人依然骨子里存有一絲“中學為體”的文化優越感。翻譯文學名家如曾樸、伍光建堅持:翻譯要忠于原著,反對用文言譯外國文學,認為這樣的譯作不過是“中國唐宋小說的翻版”,極力推崇用白話文來譯,達到“著人的作風(風格),叫人認識外國文學的真面目,真情話”的效果。此外,同一時期的周氏兄弟以用文言文翻譯了《域外小說集》,雖然它當時的影響有限,但此部譯作不失為翻譯文學由“意義”向“直譯”轉變的標志。不難看出,雖然客觀文化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譯者翻譯策略的選擇,但實際翻譯操作的主體仍是譯者本人,翻譯策略的運用和文化優劣的對比,譯者的主觀判斷占了很大的程度。這樣的實例讓我們對多元系統理論只注重客觀性的嚴謹性產生了疑問,而這恰恰與多元系統理論的動態性產生了矛盾。
不置可否,左哈爾的多元系統理論把翻譯研究引上了文化研究的道路,它把翻譯與譯作所產生和被閱讀的文化語境、社會條件、政治等許多因素結合了起來,為翻譯研究開拓了一個相當廣闊的研究領域。但因為這一理論根植于西方文化,對于中國文學翻譯缺乏普遍適用性也就在所難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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