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垠 楊洪林
(武漢紡織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湖北 武漢:430073)
楊獻珍同志是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理論家、教育家,他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提出的“綜合經濟基礎論”,不僅堪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對我國“經濟基礎”認識的真知灼見,而且為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確立奠定了理論基礎,當下對其深入地進行理論研究仍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重要哲學范疇,亦是社會基本矛盾之一。在我國過渡時期,理論界對“經濟基礎”問題曾進行過激烈的理論論爭,即“綜合經濟基礎論”與“單一經濟基礎論”的爭論。實踐證明,對于“經濟基礎”范疇理解的正確與否直接關系到國家社會對經濟制度的認識與選擇。
“綜合經濟基礎論”與“單一經濟基礎論”的爭論自20世紀50年代初開始,一直持續到20世紀70年代末,長達30 多年。1953年,馬列學院(中共中央黨校前身)的領導和教員在學習過渡時期總路線和斯大林《馬克思主義語言學問題》一文時,在對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范疇的理解上,以及對我國過渡時期經濟基礎的現狀、建構方面產生了嚴重分歧。
以艾思奇同志為代表的一方,認為我們國家過渡時期作為生產關系總和的經濟基礎,只能以全民所有制及集體所有制的生產關系作為自己的基礎,這就是所謂的“單一經濟基礎論”。
以時任中央黨校校長的楊獻珍為另一方,對“單一經濟基礎論”提出質疑和批評,認為我國過渡時期的經濟基礎包括這樣幾種生產關系:“(一)國營經濟的社會主義所有制(這是整個國民經濟的領導成分);(二)合作社經濟的半社會主義所有制;(三)私人資本主義所有制;(四)個體農民所有制;(五)國家和私人合作的國家資本主義所有制”五種經濟成分,構成了中國在過渡時期的社會經濟結構的一幅輪廓畫。[1]這就是所謂的“綜合經濟基礎論”。1955年6月,楊獻珍將自己在1953年學習討論會上的發言整理成《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過渡時期的基礎和上層建筑的問題》講稿給黨校學員講授。
上述兩種觀點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單一經濟基礎論”者認為楊獻珍的“綜合經濟基礎論”把非公有制經濟納入我國經濟基礎范疇,抹殺了“誰戰勝誰”的斗爭,是矛盾調和論和階級調和論[2],不無遺憾地將正常的理論爭論上升到政治層面和階級斗爭的高度,展開了猛烈批判。在“左”的語境下,“單一經濟基礎論”成為當時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并長期付諸錯誤的實踐。
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指出:“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社會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3]而“單一經濟基礎論”者不是從我國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出發,從我國的具體實際出發,而是把馬克思主義理論當做一成不變的工具,把當時蘇聯的經驗當做教條予以照搬,必然導致主觀主義和形而上學。
楊獻珍堅持唯物史觀從社會存在、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出發,批判“單一經濟基礎論”者違背了唯物史觀,從意識出發即從主觀愿望出發,而不是從我國的實際國情出發,不是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出發。楊獻珍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直指“單一經濟基礎論”的理論要害,稱其置中國“多種經濟成分”的客觀現實于不顧,主觀武斷地否定“多種經濟成分”的存在,提出“單一經濟基礎論”,從而違背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關于經濟基礎的基本原理。
楊獻珍以唯物史觀為指導,結合我國過渡時期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提出了“綜合經濟基礎論”這一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命題,繼承并發展了馬克思歷史唯物史觀關于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辯證關系的學說,深化了對經濟基礎的認識,及其與上層建筑關系的認識,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做出了新的理論貢獻。
(1)堅持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的唯物史觀基本原理,在研究中國過渡時期經濟基礎問題時,科學地把握了我國一主多元的經濟基礎的“綜合性”,創造性地提出了“綜合經濟基礎論”的科學命題。
楊獻珍根據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科學方法論原則,全面深入地考察了人類社會各歷史階段,特別是客觀地考察分析了中國過渡時期的經濟基礎,即生產關系的總和。他認為中國過渡時期的經濟基礎實際上包括公有制經濟為領導的五種生產關系,這種“一主多元”的經濟結構,具有內在的綜合性而非單一性。他深刻地指出在剝削階級還沒有消滅之前,經濟“基礎”本身就是綜合性的,“單一經濟基礎論”否認過渡時期“基礎”的綜合性,是缺乏歷史和現實根據的。由此可見,楊獻珍的“綜合經濟基礎論”,是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從我國的基本國情出發所得出的科學結論。
(2)廓清了“生產關系”與“生產關系的總和”兩個既相互聯系,又根本區別的唯物史觀基本概念,奠定了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理論基礎。
楊獻珍指出“單一經濟基礎論”是將“生產關系的總和”理解為一種生產關系內部諸方面。因此,公有制生產關系內諸方面的總和就構成了我國社會的經濟基礎,其他經濟成分理應被排除在經濟基礎之外,從而為“一大二公三純”的公有制模式提供了理論支撐。楊獻珍認為我國向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生產關系的總和,應是以公有制為領導的其他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諸種生產關系的總和,是復數而非單數,是一主多元的所有制而非單一的公有制,是五種經濟成分平衡發展而非公有制一元獨存。在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社會里,由于占領導地位的經濟成分的性質決定了該社會的性質,在我國由于公有制經濟成分占領導地位就決定了我國經濟基礎的社會主義性質。這一科學論斷,為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奠定了理論基礎。
(3)楊獻珍堅持了馬克思主義歷史辯證法,闡明了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我國的經濟基礎是公有制占領導地位,由此決定了上層建筑的社會主義性質,意識形態領域以馬克思主義世界觀為主導。
當時,有人認為既然中國在過渡時期的經濟基礎是一主多元的經濟成分構成,其中包括了資本主義經濟成分,那么上層建筑也應該有資本主義經濟成分的的反映。楊獻珍把這類的觀點與“單一經濟基礎論”者的觀點進行了類比分析,指出他們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存在片面性,源于對斯大林所說的“每一個基礎都有適合于它的上層建筑”這句話的錯誤理解。楊獻珍認為中國在過渡時期的“基礎”,由多種經濟成分構成,但在這多種經濟成分中,社會主義性質的國營經濟是整個國民級經濟的領導成分,在此“基礎”上產生的上層建筑,就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共產主義世界觀,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共產主義世界觀就是新中國社會的統治思想。[2]不僅科學地論述了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原理,而且正確地界定了我國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意識形態的社會主義性質,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做出了重要理論貢獻。
(4)“綜合經濟基礎論”將經濟基礎視為一個矛盾的統一體,一個處于動態的發展的有機體,從而為經濟體制改革、創新提供了理論支撐。
楊獻珍認為,應當把社會的發展看作是一個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這個社會經形態是按照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原則來發展的,是一個非靜態的自然歷史辯證發展的過程。因此,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決不能把理想當現實,把長遠目標當做現實目標來實現。楊獻珍這一歷史辯證法思想,不僅為此后糾正“大躍進”、農村人民公社化運動的錯誤,而且也為十一屆三中全會后的經濟體制改革提供了理論依據。
楊獻珍的“綜合經濟基礎論”深化了對經濟基礎的認識,對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關系進行了科學把握,為推動經濟體制改革和鞏固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提供了理論依據,為我們黨制定一系列的戰略、策略和政策提供了理論借鑒,為防止“左”和右的錯誤取向奠定了理論基礎。
楊獻珍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結合中國過渡時期的生產力水平和社會經濟結構,提出了內涵十分豐富的“綜合經濟基礎論”,豐富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關于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原理,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作出了重要理論貢獻,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確立與堅持提供了理論依據。
(1)“綜合經濟基礎論”科學地把握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堅持歷史唯物論和歷史辯證法的典范。
“綜合經濟基礎論”堅持歷史唯物論,將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視為一個客觀自然歷史過程,人們在社會生產中發生著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由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必須與生產力發展水平相適應,我們必須從社會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出發,采取與之相應的生產關系的內容及形式。發展水平不同的多種生產力,決定了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的多元化。在剝削階級和剝削現象還存在的漫長歷史時期,呈現出一主多元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一定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政治的法律的上層建筑和一定的社會意識形態借以樹立的現實基礎——經濟基礎。這種經濟基礎客觀上具有綜合性、一主多元性。人們采取什么樣的生產關系,決不能從主觀愿望出發,要求現實適應某種理想,而應當從生產力實際水平出發,根據我國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在每一個階段建構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的具體形式。楊獻珍的“綜合經濟基礎論”就是實事求是地考察和研究我國過渡時期社會的生產力狀況,提出我國“經濟基礎”是一主多元的“生產關系的總和”的科學論斷。“綜合經濟基礎論”不僅繼承了唯物史觀關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而且創造性地把它與我國的具體國情相結合,不僅推進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中國化,也為此后經濟體制改革和黨的十五大確立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提供了理論依據。
(2)“綜合經濟基礎論”正確處理了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關系,為鞏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堅持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社會意識形態提供了理論支撐。
楊獻珍的“綜合經濟基礎論”堅持歷史辯證法,闡明了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社會意識形式的辯證關系,指出建立在公有制為領導的經濟基礎之上的社會主義上層建筑,以及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社會意識形態要為經濟基礎服務。他認為中國過渡時期的“基礎”是由多種經濟成分構成的,但其中社會主義性質的國營經濟是整個國民經濟的領導成分,在此“基礎”上產生的上層建筑是社會主義性質的。
他進而強調,我們的上層建筑是要改造整個社會“基礎”的。我們的上層建筑的任務則是要根據中國的具體國情,把中國引向社會主義發展的軌道,日益擴大和發展其中的社會主義經濟成分,日益縮小以至消滅其中的非社會主義的經濟成分,將來把這個多種經濟成分的“基礎”逐步改造成為單一的社會主義經濟的“基礎”。[2]楊獻珍既反對在“單一經濟基礎論”在經濟基礎方面“左”的傾向,又反對在意識形態領域否定馬克思主義主導地位的“自由化”取向,為我們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提供了理論借鑒。
(3)“綜合經濟基礎論”為我們堅持“一主多元”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堅定不移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提供了理論資源。
胡錦濤同志在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我們堅定不移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4]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必須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特別是“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楊獻珍一主多元的“綜合經濟基礎論”,從唯物史觀的理論高度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奠定了理論基礎,有利于我們抵制受“單一經濟基礎論”的影響,妄圖搞“單一公有制經濟”的錯誤傾向,不走經濟制度上“封閉僵化的老路”;有利于我們不走“私有化”的資本主義道路。同時,有利于我們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主導地位,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短短30多年的時間,通過經濟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我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我國的經濟體制改革實質上是將一度普遍實行的“單一公有制”,改革為一主多元的“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的基本經濟制度”,即“綜合經濟基礎”。同時,堅持以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主導地位,堅持并發展了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歷經改革開放前后我國的實踐檢驗,歷史雄辯地證明了楊獻珍“綜合經濟基礎論”的科學真理性。深入研究這一理論,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創新,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楊獻珍.楊獻珍文集[M].第1 卷.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
[3]艾思奇.艾思奇文集[M].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4]胡錦濤.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R].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