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麗
譯詩譯心
——格式塔意象再造論視角下李清照詞《聲聲慢》的三種英譯
嚴 麗
本文以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為視角,比較分析李清照詞《聲聲慢》的三種英譯,論述詩歌翻譯不僅是語言層面上的轉換,更是源語詩人情感的傳遞和心緒的宣泄,在詩詞的翻譯實踐中,譯者可以發揮其主觀能動性,首先在大腦中形成格式塔意象模式,然后對譯文進行合理的整體性翻譯。
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整體可譯性;《聲聲慢》
嚴麗/重慶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重慶 401331)。
詩詞的翻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具有重要意義。但是,譯界很多學者認為詩詞不可譯。弗羅斯特說過:“詩歌是在翻譯中丟失的東西。(Poetry is what lost in translation.)”然而,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為詩詞的可譯性提供了新的理論依據,并且給譯者作為翻譯主體在詩歌翻譯行為中發揮其主觀能動性、對詩歌意象進行重構、對詩歌翻譯的必要整體性翻譯找到了有力的理論支撐。
姜秋霞博士在《文學翻譯中的審美過程:格式塔意象再造》中提出,“格式塔意象”轉換模式著重強調文學翻譯過程中原文藝術形象的整體形成及再現。她認為文學文本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包含有語言信息以外的美感和情感因素,譯者在閱讀和理解原文過程中,有語言信息認知及美感體驗雙重活動。譯者通過雙重活動認知理解原文,并在大腦中形成一個格式塔意象圖式,再用目的語將形成的意象再造,這樣就可以實現文學藝術的有效轉換和再現。該理論闡釋說,文學翻譯不是詞語句子之間的形式對應,而是語言信息與美感因素的整體吸收和再造。格式塔意象再造理論體現了翻譯中主體和客體的相互作用,充分肯定了譯者的主觀能動性。總之,該理論把體現整體藝術層面的文學翻譯過程看作是一個格式塔意象的轉換過程。在不同語言轉換過程中,譯者從源語文本獲得語言意義和情感體驗雙重信息,建構一個整體圖式,通過意象再造將源語文本轉換為目的語文本。
《聲聲慢》在詞人情于悲苦的怨述中展現給大家的是李清照盡管處于悲苦難熬的歲月中,但她卻仍然沒有放棄對生活的摯著追求和對命運不幸的反抗。在翻譯該詞時,譯者主體在格式塔意象再造論的指導下,通過藝術審美效果,以語言與語言之間的轉換形式,把使詞人的情感內容整體性地傳達給目的語下的讀者。下文對英譯李清照詞《聲聲慢》的三種英譯文進行比較分析:
首先是七對疊字的翻譯,這些疊字里包涵著詞人的情素美而不只是語言上的節奏美。“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Kenneth Rexroth譯文“Search.Search.Seek.Seek.Cold.Cold.Clear.Clear.Sorrow.Sorrow.Pain.Pain.”不難看出其譯文讓讀者感受到的只是譯文語言形式上的對應轉換,這種轉換是單一的、片面的,沒能給讀者提供一個多維度的圖式效果。源語中的七對疊字使詩詞的形式和所要表達的內容絕妙地融合成了一個整體,這使得詞從一開始就給讀者以聲調上和意境上的一種清冷孤寂氣氛。翻譯七對疊字時,譯者必須在大腦里形成格式塔意象圖式,再對其語言信息進行整體的理解、分析、吸納、轉換、改變和重組。也就是說,譯者大腦中形成格式塔意象模式以前,必須建構其對七個疊字的有意義的整體結構。許淵沖譯文“I look for what I miss;I know not what it is.I feel so sad,so drear,So lonely,without cheer.”一開始就清楚地以意譯的方式把原詞中作者那種莫名的哀愁和無盡的心緒展現在讀者面前。許譯文是把靜態的語言信息通過動態的解釋方式再現了詩人心中的隱含情思。潘家云七對疊字“Nameless feelings,Restless and listless,peaceless,baseless and ceaseless.”中“feelings”是點睛之筆,這個詞由于修飾詞“nameless”“restless”、“listless”“peaceless”“baseless”和“ceaseless”的使用與許譯文有異曲同工之妙,把七對疊字的情緒和詞人的心緒透過語言形式成功地轉換成目的語。
七對疊字總括詞人凄愴苦悶情懷,而下一句“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Kenneth Rexroth譯文 “Hot flashes.Sudden chills.Stabbing pains.Slow agonies.”許淵沖譯文“How hard is it.To keep me fit in this lingering cold!”。潘家云譯文為“Alternating weather,proves the hardest to bear.”縱觀三種譯文,譯者均把季節和詞人的境遇通過不同的語言形式改寫出來,讀者從不同的譯文中既都能感知到天氣的惱人,也能體會到天氣的影響下詞人那種因為長年戰亂、不斷的打擊而沉悶壓抑的心境。特別是潘家云譯文中的“alternating weather”使得譯文不僅有了客觀變化季節,而且使譯文有了主觀的情、苦、悶。
李清照再轉換視角從“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來抒發自己的悲苦情愁。先看源語里的語言信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拆開后只是格式塔質的一個語言信息層面,無論是讀者還是譯者都沒有辦法從這種支離破碎的語言形式中感受到整體上完整的藝術魅力。如果譯者從整體上理解此句,在大腦中就會產生一種具有格式塔質意象模式,譯者能從“淡酒”中把握詞人“濃重”愁情,也應該認識到詩人的一種心緒被客觀物化在字里行間里。Kenneth Rexroth的譯文 “I drink two cups,then three bowls,Of clear wine until I can’t stand up against a gust wind.”少了對該句的格式塔質的把握,在他的譯文里審美信息的缺損是不可避免的。許淵沖和潘家云譯文分別為“Hardly warmed up by cup on cup of wine so dry,Oh,how could I endure at dusk the drift of wind so swift?”;“How can thin wine check the chill of rising eve wind!”從許和潘譯文里可以看出兩位譯者都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對源語文本進行了必要的審美體驗。因此,后兩種譯文較Kenneth Rexroth的譯文更加能給讀者一副“酒入愁腸愁更愁”的畫面。
暮色漸濃、長空雁飛、凄婉長鳴,詞人翹首凝望,于是有了“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的感懷。三位譯者譯文分別是“Wild geese fly over head.They wrench my heart.They were our friends in the old days.”(Kenneth Rexroth) ;“It breaks my heart,alas,to see the wild geese pass,for they are my acquaintance of old.”;(許淵沖)“Wild swans,my old acquaintance migrate in echelon,leaving me more forlorn.”(潘家云)。該句中“正傷心”道盡了詞人難言的酸楚。許譯文中“It breaks my heart,ala”被放于句首,強調雁過時源語中詩人“正傷心”情素,該譯文向讀者展現了許淵沖先生獨道的審美能力。
接下來幾句里“滿地黃花堆積”,“守著窗兒”,“梧桐更兼細雨”,詞人從不同的角度詠物抒情,把自己那跌宕起伏的心潮、那抑郁難平的思緒完全呈現在讀者的面前。“Gold chrysanthemums litter,The ground,pile up,faded,dead.This season I could not bear to pick them.All alone,motionless at my window,I watch the gathering shadows.Fine rain sifts through the wu t’ung trees,and drips,drop by drop,through the dusk.”(Kenneth Rexroth);“The ground is covered with yellow flowers,faded and fallen in showers.Who will pick them up now?Sitting alone at the window,how could I but quicken The pace of darkness that won’t thicken?Upon the plane-trees a fine rain drizzles as twilight grizzles.” (許淵沖);“Mum petals sere,lying crumpled there.Which one is still good enough for a gather?Waiting at the window,how can I drag through to dusk alone,all,all alone! evening rain drizzles upon the tung,and di,di,di,di,down”(潘家云)。比較三種譯文,譯者在接受和理解源語的同時,對詩句所要展現詞人的藝術效果進行了意象再造。三種譯文讓目的語讀者同樣能感知到源語中詞人由內到外、由遠及近、層層迭轉、步步深入刻畫中其復雜萬千的內心世界。
全詞中最后一句“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在反詰句中結束全篇更是發人深思、引人聯想,也更見詞人愁情之重和憂患之深,又哪里是一個“愁”字能容納得了的。三種譯文中,不同的譯者對“愁”字的轉換都不一樣的,比較而言,Kenneth Rexroth譯文“What can I ever do now?How can I drive off this word—Hopelessness?”的“hopelessness”沒有體現出詞人在凄凄欲淚的煎熬中卻也表現出孤傲不屈的氣質。這正是由于該譯者是外國人,他在翻譯實踐中沒有能夠更全面的把握全詞的格式塔質,以致在其大腦中的格式塔意象模式不具備完整性。因此,與許譯文“Oh,what can I do with a grief beyond belief?”和潘譯文“this feeling this time how can Sorrow,merely a word,describe the sorrow?”相比,Kenneth Rexroth 譯文在傳遞和轉換情感藝術效果方面略顯欠缺。通觀三種譯文,譯者各自的譯文中采用了不同方式實現從源語到目的語的轉換,但是他們都是通過自己的審美感知和審美體驗,使譯文的外在環境和情感融合交織在一起,再造出了目的語中愁腸百結、憂思難解的藝術畫面。
詩是心的語言,詩人在詩中以獨特的語言信息和審美表現方式把其心情、心境、情感、狀態等物化在世人眼前。朱光潛在其著作《詩論》中指出:“人生來就有情感,情感天然需要表現,而表現情感最適當的方式就是詩歌,因為語言節奏與內在節奏相契合,是自然的,‘不能已’的”。可見,譯者在詩歌的翻譯行為中就是要把語言的節奏這種形式上的要素和內在節奏相結合,使其目的語詩歌能夠在目的語中表現源語詩歌的情感。語言形式是為內容服務的,所以在格式塔意象再造論理支撐下的詩歌翻譯行為是譯者的一個相對全面的審美體驗過程,也是源語詩人的心緒、情素能夠在目的語中得到重構的橋梁,詩歌翻譯具有其整體可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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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3)17-0058-02
責任編輯:賀春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