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家”之傳統的城市住宅體驗性過渡空間探析

王麗莎，李樹君

信息化、市場經濟、城市化等中國社會的變遷，集中體現于城市住宅中，進而強烈反映在人們對“家”這一概念理解及其變化上。今天，居住空間不僅是社會的反映，更是社會的體現。居住者需求不斷提高、社會屬性強化、個性彰顯等要求，均使城市住宅設計與建設應接不暇。值得思考的是：商品房是一回事，作為“家”的居室是另一回事。城市住宅的根本還是空間中“家”的體驗。雖然其“檔次”不斷提高，也常被認定為選購的硬指標，但人們在居住時還是產生了新時期的新問題——傳統“家”的涵義的缺失。

一、冷漠的城市住宅

常理而言，城市生活中，最能夠讓人有歸屬感之處便是居住空間了，可現在我們對它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由于來自生活、工作等更廣泛、復雜、誰都無法擺脫的收入、地位、感情等原因，我們一直把住宅定義在“小區”、“商品房”、“小戶型”、“別墅”等名稱下。事實是：我們的感知被杜撰了！被開發商通過絢麗的廣告言說的一種目前適合我國社會一切均應達到極高經濟效益的特定城市建筑吸引了。如真要理解它，似乎只能打開搜索引擎，或通過各類百科，方可得到“時代的”、“時尚的”解釋。如果以此審視當前城市住宅空間及其含義的話，無疑會增加我們更多矛盾的理解。

首先，普遍城市住宅空間流線只能依靠垂直交通——電梯或樓梯，回家意味著在建筑井道中運動。通行路線單一，限制了人們感知，具有很大封閉性。尤其限制兒童及老人“結伴同行”，鄰里疏離、關系冷漠，反倒增強了不應有的防范性。其次，空間構成。走廊無法讓人停留，只是為達到經濟效益一再壓縮，走廊使每戶住宅間空間上實際分離，更使人們足不出戶，甚至家家互不聯系。再次，使用者的關系從傳統家庭全體成員群居，轉變為每個人單獨居住。我們似乎享受了自由，但實質養成以自我為中心的排斥他人的生活習慣[1]。最后，從生活場所來看，現在城市住宅似乎擺脫了過去的四合院、大雜院等較差居住條件，高樓大廈成為人們新的居住場所，確實實現了人們的私密要求。但鐵門里、鐵門外的鄰里之間開始變得漠然，如今的鄰里之間見面僅限于打聲招呼，更為甚者鄰里之間互不相識。傳統的、作為生活場所的“家”沒了，從前的鄰里間相互幫助、和睦相處的關系不見了。一種陌生感讓人感到不安，唯有剩下自己的那一方空間的獨處。

這些臥室、客廳等功能空間，本質都是市場經濟的產物：最高效創造利潤的面積、戶型、容積率等，一連串冷漠的數字。意味著買賣價格，明確現在他賺多少錢，宣稱未來你賺多少錢。別忘了這是按開發商意志生產的商品，到底我們有怎樣的選擇？

目前，人們對普遍城市住宅空間設計已經出現不滿情緒，雖然常表現為戶型的不如意，但實際是對作為整體生活環境的傳統“家”概念思想上的回歸，住宅空間設計應從這里出發，重新理解與表達“家”之概念。

二、“家”之概念

還是按常理，“我家”、“你家”、“他（她）家”，居住空間永遠是人們日常活動的中心，每個人之所以都稱自己住的房子為“家”，只是源于人們腦海中“家園”的集體無意識。它可能來自兒時的玩耍、村口的大樹、寬大玻璃窗照射進來溫暖的陽光……不一而足，但這些行為、畫面、物件都成為引發情感的契機——呼喚豐富生活體驗的場所。因此“家”遠比住宅建筑更真實。

作為空間概念的“家”：是房、是室；作為人們活動的“家”：居者，安居；作為人際關系的家中各方與一方的關系，家族、人家……這些對“家”傳統意義的理解，其實盡人皆知。但由于人們長時間的忽視，以及由商業、娛樂、工作等外來城市因素所造成的遮蔽，這些認知已經變成事實上行為與體驗的疏離。當然，古人從來都是把家與社會、家與國緊密來聯系在一起，這更證明“家”的空間概念意味著彈性很大的空間區域與范圍。傳統“家”的概念的本質是：作為自然環境、社會環境、人事關系的諧和整體；“家”被濃縮為“天地人和”的典范。所以不難理解為什么古人家中的生活行為舉止多強調各類儀式性，好似貼上各種標簽（如：端茶——送客），以示住宅使用者的多重意愿。這是基于從場所到環境的“家”的理解。這里所說的環境更指社會環境，乃至自然環境。因為，古人關于“家”的空間觀就建立于自然觀基礎之上。

內涵的多意，勢必導致行為上的豐富，“家”空間即如此。今天的城市住宅再也無法限制國人血液中一直保有的，雖自己忽視、又被外來文化遮蔽的“家”的意向。信息時代為我們思想與行為上豐富性的滿足提供了契機，網絡空間最適合我們表達意愿與感受，更確切講是有效激發了我族文化本質的釋放，因為我們的傳統就體現于家居文化的復雜與豐富。顯然，住宅中依功能強制劃分的房間，其本質作用是滿足經濟社會屬性的人行為的高效率，所以其目的性與功利性凸顯，無法回應我們的傳統。而其余起到連接與過度作用的空間自然擔負起傳遞豐富涵義的責任。

三、體驗性過渡空間

打破當今住宅空間的孤立，建立“家”概念的空間秩序，無疑過渡空間的作用被忽視了。長期以來，功能性空間，如臥室、客廳、廚房等受到更多重視，它們以外，甚至連接它們的空間被視為“剩余的”，或是“過道”[2]。而傳統“家”概念的“居所”正是依靠這些“空白”處烘托出“宅”的氛圍，如：我國徽州傳統民居中的檐廊空間。它介于私密與公共空間之間，二者交集之處，就功能而言是負效應的。相反的思考：把這些功能空間之間的“過道”作為空間體系主干框架來理解時，它的模糊性、滲透性、中介性會誘發出使用者明確的多種行為體驗，人的行為在各功能空間之間起到相互轉換、聯系彼此的作用。“過道”出現了正效應。此時，體驗性過渡空間出現了，它既屬于私有，又可屬共有；既可以是室內又可以是室外。

體驗性過渡空間能夠為居住者提供一個合理的交往活動場所。它被普遍的人們所使用，給使用者帶來歸屬感并獲得使用者的認同。相對于公共空間來講，過渡空間范圍較小，對使用者具有一定的界定性；對私密空間而言，過渡空間又使交往范圍擴大了，具備了使用的公共性。體驗性過渡空間達到空間的轉換作用，調和了人們的心理。它使室內外空間的交替變得更加柔和，避免了生硬，使人們在心理與生理上更能夠適應，達到內外空間的和諧過渡，讓人們更愿意接近環境。同時它容納一定的人群，或是提供更多人進入以產生各種行為并相關聯，居住者在空間上的關系更緊密了[3]。

當然，體驗性過渡空間的實現，在某些情況下還具有一定阻力。在這個寸土寸金的時代，讓購買者承認這幾平方米既不是私有空間，又不是必要交通空間，作為過渡空間來使用還具有一定難度。但是體驗性過渡空間的意義并不能只以實用功能來衡量，它將使居住環境變得更為人性化。

四、傳統“家”之概念的回歸：體驗性過渡空間新建構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念大雜院的東家醬油西家醋的和諧生活，體驗性過渡空間將對城市住宅現狀起到重要改善作用。

1.室內緩沖空間。門廳與走廊是居住者穿行室內外的必然轉換空間，其交通性在人們的意識中已經根深蒂固。如此使用的同時，也具有交談、等候、迎送等功能。更重要的是從情感上會給居住者一個心理過渡：讓居住者做好走出住宅進入城市，或是從室外歸來即將到家的準備。所以，作為體驗性過度空間的門廳，應與其他室內空間及走廊在垂直與水平向度上做一定區分，在光照上突出于走廊，空間節奏上造成些許停頓。空間形態上區別于走廊的線性，以暗示出“家”的地位，并為人們可能的活動提供方便。更深入表達體驗性的意義是：將門廳與走廊進行空間重組，二者互相介入，通過調整線性走廊的方向、擴展度，甚至打破線性，造成“開敞的房間”般陌生感，強化生活氛圍。不得不提的是入戶門。除了改變防盜門的樣貌、外形外，實體入戶門如與空虛的門廳形成對比，無疑將大大增加住宅的生活情趣，加之走廊，形成多層次的體驗性過渡空間。此時的門廳可理解為連廊，形態上可借用傳統外廊、內廊或雙廊的特征，甚至借用城市街道形式。除較易接受自然采光，保證通風效果外，能夠有效減緩每戶住宅間的壓迫與排斥感，成為每套住宅間有效的緩沖空間。

2.室內外“鏈接”空間。在城市住宅中，陽臺與屋頂作為過渡空間被長期忽視，增加其體驗性可以煥發出意想不到的生活樂趣。柯布西耶早就做出嘗試，將露臺轉化為城市住宅的陽臺，甚至進入室內；還包括屋頂花園的構想：它作為建筑的一部分，不是室內，屬城市內部，而對于室內空間來講它又具有室外的空間特性，成為外部空間與住宅內部的一個連接空間。今天，物質性的頂與底、外與內的概念被超越：把它們理解為室內與室外兩個模塊間的“鏈接”，強化其控制與轉換作用，使室內中的居者開始愿意與外界多交往。改變陽臺頂面與地面的頑固屬性，使之輕薄甚至透明，立面、頂面、地面形成統一的“包裹物”——陽臺是罩在或是掛在建筑上的城市的外衣，甚至改變立面的垂直性，無疑將使你置身于城市中[4]。屋頂可理解為自然或是城市空間的延續，保有通常室內空間圍合的特征，如不平坦的凹陷與凸起，甚至是沒有屋頂的房間等，也就是讓屋頂控制城市與住宅的緊密程度，而不是將住宅與城市割斷；或是使其成為轉化空間，彈性控制室外與室內——城市與自然概念的居住、生活場所出現了。

3.室外“溢出”空間。住宅底層架空得到了新庭院，其空間“溢出”，出現了傳統室外庭院。舊庭院概念中的四合院、大雜院等，是一種室內向室外的延續，室外向室內的前奏。舊院落對于墻外世界屬于內，而對居室又屬于外，是農村院落的移植，院落的空間性質是水平向度的模糊。新院落可理解為“建筑凈力”的結果，或是建筑的重力不足以使自身與地面相接，而懸于半空中。新院落的空間屬性是垂直向度的，甚至由建筑不同部位的重力差形成與地面的不同距離決定，或是因地面的不平坦而出現在豎向疊加的空間效果。當然需要類似柱的結構支撐，這也就給人們從下部院落進入住宅提供可能，而不是從立面進入室內。樓梯就是空虛的更粗的“空心柱”。此類“溢出的空間”全部或者部分通透，出現水平性休閑、漫步場所，為居住者提供一個良好的交往、生活空間——一個社區與生活圈的結合。它是室內外環境的交集，架空式院落不僅為人們提供交往空間，更豐富城市空間層次，形成虛實對比的城市縮影[5]。

綜上所述，體驗性過渡空間是作為生活場所的城市住宅中豐富空間層次，或開放收和、或升降錯落、或明暗虛實的新思路。空間組織中習慣的功能性原則不再完全可靠，倒是對傳統“家”概念時代性解讀與城市性演繹，給了我們本質而更靈活的答案。城市中人與人、人與自然間交流受限，人們感到更多壓力。源自“家”概念的體驗性過渡空間，從我們自身傳統出發，使居者獲得城市認同感的同時，讓我們在生活中更為自然的相互交往，融入城市環境，從而提高生活品質，無疑是單方面的功能無法達到的。城市還是意味著生活，住宅還是“家”。

[1]杜江先.交往心理與交往技巧[M].安徽人民出版社，2001

[2]周燕珉.住宅精細化設計[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2

[3]李道增.環境行為學概論[M].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

[4]覃奮.住宅陽臺的設計[J].廣西城鎮建設，2007,12

[5]宋文慧.城市集合住宅過渡空間研究[D].大連理工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