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萬明
(上海交通大學 凱源法學院,上海 200240)
正義是一個既有悠久歷史而又年青的詞匯。不論是文盲還是知識淵博的學者,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他們都因社會實踐而在其意念中或多或少時隱時現著正義的光芒。盡管也許這種意念并不是以“正義”這個文字符號作為思維的“外殼”,但能歸入到類似于正義的含義的詞匯莫非是公正、公平、公道、正直、向善、平等、合法。盡管“正義是一張普魯秀斯的臉,變幻無常,隨時可以顯現不同形態,并具有極不相同的面貌!”[1]盡管歷史上諸多的正義觀念都是抽象的、超民族、超階級、超歷史的,但卻從不同的側面表達和揭示了正義的內涵,為馬克思主義正義觀的形成奠定了理論基礎。而馬克思主義正義觀是具體的、歷史的、有階級性的。
從各個角度考察正義,正義的表現又各不相同,但有一種正義卻很引人注目而不可忽視,那就是統治階級通過創制和執行體現自己的意志的法律來調整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及行為而形成的理想關系,即法律正義。[2]而在各種正義類型中,美國哲學家羅爾斯和龐德所提出的社會正義即社會基本結構的正義具有最終決定意義,可謂正義之正義,他相對于法律正義具有母體性與決定性。
當代半個世紀中國的歷史發展是曲折卻是令人喜悅的,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醒了沉睡的中華大地,中華民族之崛起自此進入快車道。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新詞匯是那樣富有啟迪性以至于我們的思維領域不斷被拓展。加入WTO后,面對經濟全球化之挑戰,要提高政府經濟管理水平和企業經營效率,克服官僚主義、腐敗現象、保證市場經濟的有序進行以及勞動者積極性和責任感的發揮,要讓經濟、政治及綜合國力步入強國行列,以及提高我國經濟在全球化中的競爭力都呼喚法律正義的作用。
經濟責任制是指在公有制主導的經營管理中,企、事業機關單位及其內部結構成員因角色設置及其實現而相互承擔義務和相應地享有權益的經濟法律關系或制度。
在公有制基礎上,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在一個從未有過科學管理的國度中,在經典市民社會和私有財產權缺乏的情況下,市場經濟關系并不必然能為國人帶來現代化的市場經濟和經營管理。忽視了我國社會和政治經濟的特色及其組織管理水平低下的根本缺陷,結果導致個別政府經濟管理機關及其成員,作為股東或老板之政府,企業及其經營者和職工等仍在他(它)們對于公有財產和社會利益的要求經常處于麻木狀態下不放過任何濫用權力、徇私舞弊的機會。文官制度不發達及其控制的企業之龐大使得經濟和企業處于低效率和管理混亂的狀態反過來更讓文官制度更難以跟上制度變遷的要求。從根本上說這些都是責任與法律效率的不確定性造成的,而這種不確定性正是滋生踐踏法律正義的罪惡力量的溫床。這些都從根本上呼喚體現正義的經濟責任制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從此一角度實現經濟法正義的價值目標以經濟責任制這一手段來實現公平、公正、效率。
經濟責任制將管理、經營上的權責同角色所應實現的利益和角色扮演者自身的利害相聯系,以法律正義作為最根本的衡量尺度和準則,嚴格考核,有效監督,裁判公正,使經濟責任制成為公有財產有效管理經營和在公有制下實現市場經濟的重要手段。這樣以法律正義作為構建經濟責任制的法律關系的標準,公平、效率之價值便體現無疑。
在公有制和公有財產關系內部,由于國家是一個有官僚機構組成的擬制體,它本身是一個層級組織,不能實現經濟利益的分配和安排,相反各部門和各機構及其內部存在著隨時傾向于角色要求的五花八門的主體利益,關系具有模糊性,非獨立性,又使得組織的各組成部分慣于推卸責任,爭權奪利,利益的模糊造成責任的不確定,各組成部分及其成員負盈又負虧,權錢交易,這一切都是與法律正義觀念相違背的。正義觀念要求公有制和公有財產關系內部各負其責,各守其份,相互協調,相互配合,實現整體效益的最大化。而這又不是一蹴而就的,這種利益關系是從失范狀態到規范狀態,漸至完美狀態的過程。而這每一次每一點滴的進步都離不開法律正義力量價值標準的不斷衡量與判斷的推動,最終得以形成一種公正的利益關系。
以承包經營責任制為例,1981—1982年間,受農村聯產承包經營責任制的啟發,部分地方開始企業承包的局部試驗,這一制度在既有體制下實現了對激勵和約束機制的改進。而在這之前,農村公社社員及工廠的工人只知道被動消極呆板地去完成或怠于完成集體或上級交給的任務,他們從來不知到也不去管他們所從事的工作的意義,當然上級也不屑于告訴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工作與生活在一天天接近宣傳中的共產主義,而他們自己的思想上的先進性卻逐漸衰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集體或工廠的利益漠不關心。領導與群眾也是一樣人浮于事,同吃集體或工廠的大鍋飯,集體和工長吃國家的大鍋飯。雖然他們以吃大鍋飯方式建設共產主義的熱情不減當年,但他們深藏于內心深處的正義的標準卻對于當時的不正常情況發出深深困惑既而最終形成如火山噴發般的促使經濟體制變革的推動與協助的正義力量。結果在農村掀起的家庭聯產承包經濟責任制大大提高了農民的生產的積極性,中國農村經濟與社會狀況發生了歷史性翻天覆地的大變革。工業企業也從承包經營開始實現了歷史性大跨越。從而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促了生產關系的完善。
企業承包局部實驗在既有體制下實現了對激勵和約束機制的改進,在一定時期內使工業企業生產總值和利稅都得到了增長。然而在經濟管理責任制闕如的條件下,由于認識的偏差和傳統陋習的作用,承包制變成了行政性分權。政府及其部門作為經濟管理者和所有者代表,承包之后要么對企業放任自流,怠于履行承包契約和文官體系所要求的一般監督管理,使得國有資產流失實際上放任了經營者的違法亂紀,在道義上對其有所加害;要么仍任意干預使經營者無所適從,契約形同虛設,行為人卻無須承擔責任!同時企業制度本身不夠完善,在國企內部沒有有效的權益制衡機制,所有者在企業中沒有利益代表來監督經營者的行為,也助長了經營者的腐敗和短期行為。他們通過和政府及其部門拉關系,對掌握關鍵權力的官員行賄等來保持自己的既得利益。承包制變成謀取私人利益損害國家與公共利益的手段。企業領導、老板的腰包鼓起來了,職工的收入和國家的利益卻受到越來越嚴重的威脅。法律正義的力量壓抑在公平利益受到威脅的人們的心中。在所有者與經營者的行為均不規范、經濟責任制普遍缺乏,主觀上又未力求以承包租賃等責任制形式來加以彌補,從而導致了承包制和和責任制成為被正義怒火焚燒的冤魂。
現代企業制度以“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為規范,而從法律關系角度看,現代企業制度一般有以下因素:1.是所有者對企業的支配;2.企業經營的市場化、契約化使所有者可得挑選最佳經營者;3.為所有者的意志和利益在各種、各層級所有者代表與企業間有效地傳導高效廉潔的文官制度。關于國企改革不可能一包就靈,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三要素都涉及市場結構市場機制和國家所有權實現方式的完善,而這一完善就以法律正義為理念和原則,擺正所有者、經營者、管理者、市場的利益均衡、公平的關系,于是法律呼喚經濟責任制以特殊的形式幫助實現通過市場配置資源,政府面向市場進行管理。
法是以追求正義為最高價值目標的。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幾千年來的哲學二元結構的影響下,自然法學家企圖用自然法來建立永恒不變的法律和正義、類似數學的法部門的理念,試圖建構“歐幾里德”式的法律規范體系,建立類科學的法律制度;強調同等對待所有情況相類似的人,形式正義便應運而生。從根本上講它是和法律的普遍性相聯系的,它要求同等情況同等對待,形式正義導致了對普遍性法律的依賴。
從字面和廣義上說經濟責任制是可以涵蓋非公有制領域的責任制關系的,如在私人及其主導的投資經營中,經理與董事會的關系、董事與股東的關系、以及資本主義國家經濟管理中管理主體相互間及其內部之權力制約關系,但這都是鑒于私人直接利益驅動的法則及其對全社會的輻射。這些關系或由私法自治或由當事人意思自治或可以由行政法所吸收,它們屬于一類法律調整對象完全適應“同樣的情況同樣對待”的法則。對這些同樣的情況同樣對待即實現法律所追求的形式正義這方面的價值。
另外,鑒于公有制主體所承擔義務之“縱橫”一體性或相關性,廣義的經濟責任制也可以包括組織管理性的流轉和協作關系中的權利義務制約。但這是從更一般意義上而言的,不是以責為核心的責權利一致意義上的責任制,因此它也屬一般經濟責任制范疇。
然而形式正義的法律思維方式忽略了社會發展和現實生活中各種情況的復雜性和具體性,以及社會國家組織及政治經濟結構的復雜化。表現在經濟責任制中主要有以下關系,如:承包租賃經營、資產占有負責制,公有主體同其委托的股東、董事、經理、監事會等之間的協議或責任狀等形式明確相互間的權利義務以及由特別法對某一機關或企業等組織的設立和運作予以專門調整。如我國的《中國人民銀行法》、《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條例》等,以特殊經濟責任制用個別契約、章程或專門法規等來規定某種具體的責任制關系。據此,當事人可以享有或承擔的權利(力)、義務、職權、職責等均通過一定的合法形式予以明確加以具體落實。這樣,國家積極參與到經濟生活的管理、調控和運作中,從而實現實質正義。
形式正義顯得過于僵化死板而導致一系列的社會不公,這一弊端呼喚針對不同情況和不同的人以予以不同調整的法律實質正義的產生,也要求法律調整手段的豐富性和多樣化。而實質正義的出現使立法者和社會賦予執法者以不同程度的自由裁量權,執法者不僅根據普通性規范來解決問題,同時也根據個別情況個別主體作特殊調整體現了實質正義要求法及其調整所具有的能動作用靈活性和實用能力。
[1](美)E·Bodenheimer,Jurisprudence——The Philosophy and Method of the Law(revised edition)[M].Harverd University Press,1974:196.
[2]張文顯.法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3]史際春,鄧峰.經濟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