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書佳
(湖南工業大學“長株潭”兩型社會研究院,湖南株洲412007)
亨利·基辛格曾說過:“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國家”。自從石油燃料代替煤炭燃料以來,石油的用途迅速擴大和發展,沒有哪個國家能脫離石油生存,更別提發展經濟。而在過去的一百年里,控制石油和天然氣資源成為各國國家安全與發展戰略的核心和重要目標之一。沒有石油,經濟災難將接踵而至。因此,誰控制了石油,誰就控制了潛在競爭對手經濟發展的命脈,進而稱霸世界。這種對石油資源的控制與反控制也成為許多國家和地區間不斷發生沖突與戰爭的重要原因。
石油是一種戰略資源,也是極少數價格可能遠高于其生產成本的原材料之一。數十年來,石油成為國家實力的象征,成為地區危機和局部戰爭的源泉。在世界各地,油田或是天然氣藏的發現都或多或少地成為有關國家的噩夢,對石油的爭奪和貪婪挑起無數鄰國甚至所謂“友國”相互間的仇視和戰爭。
歷史上,地緣政治與石油第一次聯系在一起是在1911年爆發大革命的墨西哥。革命爆發后,墨西哥國內的混亂局勢一直持續到1924年,美國軍隊以保護其本國居民及財產為由乘機干預墨西哥內亂,企圖在墨西哥豐富的石油資源開發中占到便宜。而與控制資源和保證石油供應安全有關的爭端,一直延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
第二次世界大戰很大程度上是為石油而戰,有關石油的地緣政治戰略涉及到各個方面。事實上,導致日軍襲擊美軍珍珠港這一軍事行動的一個根本原因,就是日本石油儲備的下降。1941年4月,日本和蘇聯簽署了《日蘇中立條約》后,德國開始攻打蘇聯。隨著事態的發展,日本軍方高層進而確定他們不會與蘇聯在偽滿洲國邊境地區發生正面沖突。正由于此,美國開始停止向日本出口石油。沒有了石油,戰爭機器將無法運轉,此時的日本別無選擇,開始準備與美國交戰,只是還沒有確定具體時間。之后,羅斯福總統下令凍結了日本在美國所有的資產,又使得日本無法像以前那樣支付美元購買石油。在如此政治情況之下,日本陷入絕望因此孤注一擲,于1941年12月7日偷襲珍珠港。[1]可是,日軍在摧毀美國太平洋艦隊時的同時,并沒有摧毀美軍在瓦胡島上的450萬桶燃油。這樣,日軍雖然贏了珍珠港一役卻最終輸掉了整個戰爭。
而當時的納粹德國,雖然圍困莫斯科多日,卻未能最終占領該區域。這其中主要是因為希特勒臨時改變決定,調軍南下支援,為的是切斷俄國人在高加索地區的石油供應線。同時德軍還發動斯大林格勒會戰,一方面是想掐斷支援蘇聯軍工和戰機所必須的石油供給;另一方面,也是其根本目標,就是奪取高加索油田并占為己用。如此,德軍將更有可能打通前往中東地區的通道,占領伊朗和伊拉克,進而控制石油資源更為豐富的海灣地區。[2]可以說,德國貿然發動斯大林格勒戰役,正是燃料危機造成的結果,該戰役的失敗則使德軍喪失了獲得維持戰爭機器運作的能源后盾。其后,德軍戰線不斷收縮,并逐步進入防御,直至完全失敗。
在二戰結束前夕,與雅爾塔會議上富蘭克林·羅斯福、約瑟夫·斯大林、溫斯頓·丘吉爾一起確立二戰后的世界格局具有同樣重要意義的,還有羅斯福與沙特阿拉伯國王伊本·沙特在“昆西”號戰艦上最終達成的《昆西協議》[3]。協議把確保沙特阿拉伯的石油穩定當做美國的根本利益之一,確立了兩國“石油交換安全”的合作模式:美國在某個不確定期限的時間內,保證沙特王室的安全和穩定;作為回報,沙特保證讓美國從沙特獲得大量石油,并參與發展沙特的石油工業。事實上,在同盟國慶祝他們的勝利時,斯大林并不在意所有簽訂的合約,而是盤算著企圖通過支持和組織在阿塞拜疆南部和伊朗北部的民族分裂運動,將伊朗北部豐富的資源占為己有。這項戰略的目標是攪亂伊拉克摩索爾地區和波斯灣地區的穩定局勢,從而削弱英國在中東的戰略地位。
二戰結束后,世界局部反殖民主義的抗爭歷史也同樣被有關石油的沖突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其中,1967年至1970年的比夫拉灣戰爭(即尼日利亞內戰)最為明顯地揭示了這一點。60年代初,尼日利亞人在尼日爾河三角洲東區地帶發現了大油田,但是控制該地區的伊博人并不希望石油開發的收益被其他民族均沾,而另兩個民族,即富拉尼族和約魯巴族則認為,既然是一個國家,資源理當屬于全體國民。[4]因此,在官方聲稱的民族矛盾和宗教沖突的原因之外,更根本的是這一地區豐富的石油資源導致了戰火的蔓延和尼日利亞的分裂趨勢。
冷戰時期,石油戰略博弈更是處在美蘇緊張關系的中心位置,逐漸形成了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為爭奪控制世界石油資源進行公開或隱蔽對抗的世界格局。從這一點看,與兩國石油戰略聯系得最為緊密的一次沖突就是安哥拉內戰。安哥拉的石油、天然氣和礦產資源豐富,而當這個非洲第二大產油國陷入內戰混亂局勢時,美蘇兩大國牽涉其中。莫斯科開始支持羅安達政權領導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MPLA/安人運),而美國則援助喬納斯·薩文比領導的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UNITA/安盟)。他們把安哥拉變成其爭霸全球的又一場代理人戰爭的戰場,并導致這場內戰的復雜化和持久化。
另外,阿以沖突也致使阿拉伯國家于1973年用石油作為經濟武器,對支持以色列的美國等西方國家進行石油制裁,最終導致了第一次石油危機。在以色列與埃及、敘利亞之間爆發齋月戰爭之后,阿拉伯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OPEC)的10個成員國宣布收回原油標價權。基于政治等原因,歐佩克國家開始減少石油產量,對輸往美國的石油實行禁運,并將基準原油價格從每桶3美元提高到12美元,使世界油價猛然上漲了3倍[5]。這次石油危機造成了西方聯盟的破裂,也在外交上孤立了美國。
近30年來,石油爭奪成為不少區域帝國主義橫行和國際沖突的根本原因:
1980-1988年,以爭奪石油出口通道阿拉伯河為戰略目標而爆發的兩伊戰爭中,美蘇表面聲明保持獨立,實際上加緊對世界石油寶庫——海灣腹地的爭奪,遏制但同時又維持兩伊實力平衡,對雙方即拉攏又打壓。戰爭對兩伊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其財力、物力蒙受巨大損失,綜合國力受到極大削弱,同時也加劇了中東各國間的緊張關系。
1990年,伊拉克為掠奪石油入侵和占領科威特;1991年,美國介入海灣地區,進而爆發海灣戰,并借此機會獲得在海灣駐扎軍隊的特權,海灣六國則用石油換取美國的軍事保護。這樣,美國不僅確保了石油的穩定供應,而且在海灣地區大作軍火交易。
1997年,厄瓜多爾與秘魯在富含石油的孔多爾山脈爆發沖突。兩國自獨立以來一直對邊界的劃分存在爭議,并爆發多次武裝沖突。秘魯希望維持里約協定(1942年在美國、阿根廷、巴西、智力調停之下簽訂的“和平、友好和邊界議定書”),而厄瓜多爾堅持重新劃定邊界。爭論的焦點在孔多爾山脈中發現的切涅帕河,該河因通向亞馬遜河而在戰略上具有及其重要的地位。之后,該地區發現石油資源,更加深了兩國的沖突。
還有尼日利亞與喀麥隆在石油島嶼巴卡西半島上的沖突。兩國就非殖民化過程中的疆界模糊問題曾引發爭議,70年代末,巴卡西半島附近海域發現石油和天然氣,致使兩國對該半島的爭奪更加激烈,并發生多次武裝沖突。最終國際法庭于2002年裁決要求尼日利亞從巴卡西半島撤軍,并將該島歸還喀麥隆。
印度尼西亞對東帝汶的入侵及2003年的占領,也與石油相關。1974年,東帝汶在脫離葡萄牙殖民統治9天后,即受到印尼入侵并占領。東帝汶于2002年5月20日獨立,成為聯合國第191個成員國,但印尼并沒有停止對東帝汶的占領,其根本原因是為了控制帝汶海域東面的阿拉弗拉海域豐富的石油資源。
如果在過去的幾十年中石油處在地緣政治競爭的中心位置,那么當今國際形勢的主要特征則是:石油已成為導致地緣政治緊張氣氛的關鍵性因素。
近年來,世界各國對石油的爭奪愈演愈烈,油價一路攀高。在這背后,國際石油地緣政治格局也發生著重大變化。冷戰后一直維持著霸主地位的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消耗國,在其國內石油資源與產量遠不能滿足自身需求的情況下,石油進口的穩定與否成為美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為了保證自身能源安全,美國對全球石油戰略區域進行不同程度的干預和控制。歐佩克國家和非洲產油國自然而然成為美國和能源消耗飛速增長的亞洲國家的主要爭奪區域。而一些由于發現石油而從落后國家一躍成為國際舞臺上有著相當重要影響的國家(如伊朗、委內瑞拉等),也隨著國際油價的不斷飚升而成為新的地緣政治熱點。與沙特阿拉伯或是科威特用石油交換軍事保護不同,他們將石油視作維護其意識形態的武器。這些國家幾乎都與美國有矛盾,敵視美國。他們反對自由市場,想要將石油資源國有化,以至于讓石油買家在能源需求的壓迫之下服從他們的意愿。然而,國內原有的民族和宗教矛盾加上國際社會的介入讓戰火和紛爭從未遠離。但石油價格的上漲也使得石油消耗國為了自身利益紛紛加強和改善與產油國家的關系,使產油國的國際地位有了更大的提升。
在油田密布的中東,伊朗不僅有著得天獨厚的油氣資源,而且有極其重要的戰略位置。伊朗是世界第四大石油生產國和歐佩克第二大石油輸出國,占據連接波斯灣和印度洋的霍爾木茲海峽,每天有將近世界40%的石油要從這個狹窄的水道通過。但是近年來伊朗的一意孤行和戰略上的不確定性,讓那片區域蒙上了核擴散危機的陰云。伊朗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就伊朗核問題的爭議導致地區關系緊張,并且一直用石油相互要挾。但能源優勢卻賦予了伊朗強大的地位,使之能夠在與美國和歐盟的對峙中持有強硬的立場。2011年11月,倫敦、華盛頓、渥太華和巴黎以國家名義對伊朗石油實行禁運并凍結了其在伊朗中央銀行的資產。經濟制裁似乎成為解決伊朗核問題的唯一有效辦法,但是此舉必定會加劇石油價格的上漲,損害西方國家利益,這讓英美等國也頭痛不已。對伊朗而言,它顯然并不在意西方國家的制裁,加上中國和俄羅斯的暗中支持,讓阿瑪迪·內賈德更加沒有意愿要放棄核試驗。伊朗石油出口也更加讓亞洲地區受益,其中中國拿到了伊朗石油出口總量的22%,日本14%,印度13%,歐盟只享受到了18%。[6]在受到以色列威脅要對其出兵動武的刺激后,伊朗更是報復性地停止石油出口,從而導致了全球油價上漲。
另外一個對國際油價波動有巨大影響的中東國家是伊拉克,其原油儲備在歐佩克國家中排名第三,僅次于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但這個石油生產和出口都具有極大能力的國家卻深陷動蕩局勢。20世紀90年代聯合國嚴厲的經濟制裁便使伊拉克的經濟處于崩潰的邊緣,伊拉克的石油無法賣出也無法進口所需商品,海灣戰爭則把伊拉克的經濟炸回到了工業化前的時代,9.11事件之后,美國發動名為反恐、反核、反暴政,實則為占領伊拉克進而控制中東地區的戰爭,僅短短幾周就推翻了薩達姆政權,為控制伊拉克石油掃清了道路。而此后的伊拉克卻并沒有像美國發動戰爭時所承諾的的那樣“和平、民主、發展”,反而危機四伏,千瘡百孔,首都巴格達爆炸事件不斷,恐怖陰霾密布。盡管最終美軍撤出伊拉克,新政府也組建,但伊拉克仍暴力活動不斷,政局撲朔迷離,周邊國家加緊干涉伊拉克內政,國內局勢面臨諸多挑戰。
在北非,利比亞的石油儲量居非洲首位,世界第九,石油是其主要經濟支柱。利比亞爆發戰爭后,國際石油價格猛漲,給歐洲經濟造成了沉重打擊。卡扎菲政權倒臺后,導致利比亞局勢遲遲沒有穩定下來的原因也與石油的爭奪相關。美、英、法等國都覬覦這個國家豐富的石油資源,各方都希望搶占先機,瓜分這塊肥肉。法國表示了爭取后卡扎菲時代原油開采優先權的意愿,意大利則表明要在新利比亞扮演頭號角色。與此同時,利比亞內部部落和各政治派別也都打著重建的旗號進行經濟利益爭奪。蘊藏豐富石油資源的昔蘭尼加地區更是趁著政權重組的混亂局面要求自治,試圖掌控境內石油資源。各方種種矛盾和角逐都使得利比亞的重建之路任重道遠。
僅次于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的非洲第三大石油出口國蘇丹的形勢,則充分顯示出了中國和美國各自的石油戰略在該區的沖突。2011年7月14日,南蘇丹在經歷了長達50年的內戰后宣布獨立,聯合國隨之承認南蘇丹共和國的建立,并便之成為聯合國第193個成員國。2012年4月18日,蘇丹總統巴希爾卻對南蘇丹宣戰,誓稱要推翻由蘇丹人民解放運動執政的南蘇丹政權。蘇丹的沖突表面上涉及宗教和族群,但更吸引世界關注的卻是中美兩國在蘇丹石油和輸油管上的分歧。北京支持歷來對石油財富有掌控權的蘇丹喀土穆政權,因為供應世界市場(主要是中國)的輸油管道和煉油都靠北部,并在紅海港口出海。而作為幕后支持的對等條件,北京壟斷了達爾富爾南部的石油鉆井開發。[7]這也解釋了中國在聯合國安理會上一系列傾向于巴希爾政府的舉動。反觀美國,南蘇丹的獨立少不了美國的大力支持和軍事援助,但其背后原因也昭然若揭:南部擁有全蘇丹85%以上的石油儲量。正因如此,在華盛頓的石油戰略影響下,今年肯尼亞與南蘇丹已經簽訂了一項石油管道建設協議,計劃于2013年6月開工。這條長達2 000公里的石油運輸線將橫穿烏干達和肯尼亞,將南蘇丹的石油運至肯尼亞東南沿海的拉姆港口出海。這無疑對北蘇丹是災難性的,也讓中國的一大能源供應鏈出現危機。
至于以俄羅斯為首的非歐佩克產油國,他們依靠自身資源優勢在國際舞臺上發出自己的聲音。自普京執政以來,俄國重振大國雄風,借助國際石油價格的飚升,呈現出強勁的復興勢頭。這個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國,擁有世界石油蘊藏量的12%,經濟增長從根本上得益于能源出口的拉動。為此,俄羅斯以石油和天然氣等資源作為武器,力求對國際石油戰略格局施加更大的影響。也因為這樣,俄羅斯逐步地在其周圍國家圈里奠定了主導地位。能源正成為俄羅斯維護大國地位的重要政治和經濟砝碼。
作為拉丁美洲能源大國的委內瑞拉也在積極尋求自己的石油出口多元化,以擺脫對美國市場的過度依賴。委內瑞拉不僅將石油利潤注入多數拉美國家,還削價向拉美國家出售石油。這些舉措增加了委內瑞拉在拉美地區的政治影響,并對美國在拉美的傳統霸權構成了挑戰。同時,為了減輕國家債務,委內瑞拉還積極尋求外國貸款,尤其是面向中國和日本。
與美國的明爭不同,中國一直奉行“不干涉他國內政”和“雙贏”的政策。這個難以滿足自身石油需求的能源消耗大國,通過加深與伊朗、委內瑞拉、蘇丹、乍得、安哥拉等國之間的“潛在關系”,[8]而成為在這些國家享有石油或天然氣運送優先權的顧客。這些直接或間接的聯系已經逾越了單純的經濟合作,越來越偏向類似于遏制美國全球霸權主義的政治協定。
大國都在積極尋求自身石油進、出口的多元化,建立戰略石油儲備,調整能源結構。從長遠發展角度來看,一幅新的石油地緣政治圖面正在悄無聲息的繪制。
在未來,海洋將會成為各國角逐和石油戰略博弈的中心。地球表面的72%被海洋覆蓋,隨著石油價格的走高和對海洋深層區域鉆井新技術的開發,“深海”這片區域將使全球石油的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發生巨大變革。
北冰洋擁有和沙特阿拉伯同等的石油蘊藏以及與卡塔爾相近的天然氣蘊藏。隨著地球氣候變暖,極地冰蓋消融,深入北冰洋的鉆探變得更易作業,爭奪北冰洋石油的戰爭已經打響,能源公司紛紛把視線投向北極,尋找潛在的超級新油田。俄羅斯、美國和加拿大隨之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相繼在法律和軍事上進一步定義他們的經濟領域,加緊制定石油鉆探相關法規,北冰洋石油爭奪戰正悄悄升溫。
俄羅斯石油公司與挪威國家石油公司于2012年8月30日簽署了關于聯合開發巴倫支海和鄂霍茨克海大陸架油氣資源的《聯合開發北冰洋大陸架油氣資源協議》[9]后,顯然成為該項目最為活躍的行為者。對俄羅斯而言,北冰洋的資源是推動其油氣出口的關鍵,并且從長期看,增加能源開發活動將會刺激俄羅斯北部沿海航線的航運發展;而航運的發展又會幫助俄羅斯靠北極內陸的遼闊地區更加對外開放。然而,對北冰洋石油資源的明爭暗奪引起了因紐特人的反對。對他們而言,在北極點附近無人區的一系列活動會影響他們的居住區,北極地區航運量的增加則會破壞冰層和當地動物的遷徙模式,進而影響因紐特獵人的生計,而石油鉆探更是加劇了這一區域石油污染的可能性。
至于巴西,從2007年開始,他們已經在大西洋南部長達8000千米的海岸外深水區發現了多個大油田,其潛在的油氣儲量甚至可以與英國和挪威在北海的石油儲量相當。如今,巴西憑借著數量眾多的深海鉆探井平臺和作業一躍成為世界上第六大石油生產國。2011年,巴西國防部推出“藍色亞馬遜”計劃,[10]擴充軍備提高國防科研與創新投資,其背后的意義也是為保護豐富的石油資源開采不被美國介入。
說到中國,在能源的競爭中,中國還遠落在美國之后,并且在保證能源安全供給的問題上也存在一定困難。中國的企業在科技層面還沒有達到其競爭對手的水平,特別是在近海石油鉆探和深海石油開發等領域。但北京沒有一天不在對外宣稱自己對南海的主權。中國對越南、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的態度一直是:堅持南沙群島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發展海軍方面,中國亦沒有放慢腳步。國防白皮書上,中國政府甚至明確表示,對南沙群島石油資源構成損害或威脅的活動,中國軍隊將有權采取行動。這些埋藏在深海中的石油,已經悄無聲息地導致了新的敏感區域的形成。對于陸上石油而言,有兩個地區正占據著并將在今后幾十年里一直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緣政治地位,他們就是非洲和中亞。黑非洲如今掌握著世界30%已證實的石油蘊藏,這使得非洲大陸成為新的石油地緣政治的一個重要環節。而北京與華盛頓便是這片陸地上石油戰略與政治外交上的主要競爭對手。
中亞的土庫曼斯坦的天然氣資源和哈薩克斯坦豐富的石油資源同樣構成了北京的戰略重點。與此同時,華盛頓也將里海區域定義為其主要石油戰略組成部分。由此一來,美國不僅把伊朗的地緣政治重要性看做是掌控海灣國家的關鍵所在,同時也看做是里海戰略區域內的一個重要因素。伊朗成為美國眼里影響著里海-中亞地緣政治軸線的戰略支柱性國家。正因如此,有研究學者指出:“像卡沙干油田(位于哈薩克斯坦,發現于2000年,是近年來發現的最大油田之一,商業儲量大概為90億桶到160億桶)的輸油管道在未來將順理成章地成為世界上最具戰略價值的管道之一”[11]。
除此之外,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被發現的能夠提取石油的瀝青砂,也開始重新受到人們關注。加拿大西南部分布著大量的瀝青砂礦產,可以提煉為石油。但最初由于開采成本過高,缺乏經濟效益。近年來,隨著石油價格的一路攀高,這種礦物質再次回到我們的視野。隨著開采技術日新月異和不斷進步,據估計,目前加拿大可以開采出相當于1700億桶具有經濟效益的石油。當這個數據被確認之后,加拿大立刻躍居已知石油蘊藏量世界第二位,僅次于沙特阿拉伯。但瀝青砂的開采無疑將對環境造成巨大的破壞,開采過程中不僅要剝除瀝青砂上所覆蓋的植被和土壤,還要將大量高溫蒸汽注入地下,以分離油砂里的瀝青和沙。這樣的開采會產生大量二氧化碳,并且熱水和蒸汽會最終形成泥漿,沉淀出有毒的化學污染物。對于未來,當能輕易開采的石油越來越少之時,像加拿大瀝青砂這樣,用不管在經濟成本還是環境成本上都十分“昂貴”的開采方式,來提煉石油的例子勢必會越來越多。
綜上所述,新石油開發而帶來的新地緣政治格局在逐漸生成。陸上和深海將有越來越多的開發者,而現在牽涉到其中的國家就有六十多個。舊地理圖上的石油蘊藏區域,將隨著北冰洋、中國南海和拉丁美洲石油的勘測鉆探以及新礦產提煉的發現而擁有新的形態。同時,石油的運輸和未來海洋石油開采設施的安全問題將推動從中國到巴西的新海上強國的形成,石油將會以從未有過的方式成為未來幾十年中最為主要的地緣政治目標和能源資源。但石油終將越用越少,今后我們是否要靠犧牲環境來換取經濟發展,或是否存在新的獲取能源的途徑,這值得更多的探討。
[1]Samuele Furfari,Politique et géopolitique de l’énergie,Une analyse des tensions internationales au XXIe siècle[M].Paris:Editions Technip,2012:42-43.
[2] Eric Hoesli, A la conquête du Caucase: épopée géopolitique et guerres d’influence[M].Paris:Syrtes,2006:74.
[3]李 俠.利益至上三國博弈:二戰德英美的沙特石油戰[N].環球時報,2011-10-11.
[4]Jean - Pierre FAVENNEC,Géopolitique de l’énergie -Nouvelle édition augmentée et actualisée[M].Paris:Editions Technip,2009:32.
[5]L CARROUE,D COLLET,C RUIZ.Les mutations de l’économie mondiale,du début du XXe siècle aux années 1970[M].Paris:Breal,2005:321.
[6]Jean-Pierre HANSEN,Jacques PERCEBOIS,Energie:Economie et Politiques[M].Paris:Edition de boeck,2010:82.
[7]Sadek BOUSSENA,Le défi pétrolier:Questions actuelles du pétrole et du gaz[M].Paris:Vuibert,2010:98.
[8]Franois LAFARGUE,Chine/Etats- Unis,La course au hydrocarbures[M].Paris:Sciences Humaines,2007:54.
[9]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駐俄羅斯使館經商參處.俄與挪威簽署聯合開發北冰洋大陸架油汽資源協議[EB/OL].[2012 -09 -03]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i/jyjl/m/201209/20120908318531.html.
[10] Gatien BON,Jérémy LAMRI,L’Amazonie bleue,la touche finale pour l’essor du Brésil?[J].Le Journal des Grandes Ecoles,Paris,2 avril 2012:12.
[11]Benjamin QUENELLE,Kashagan:en mer Capienne,le plus grand projet pétrolier du monde touche enfin au but[J].Les Echos n°21051,03 novembre 20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