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丹
(中共大連市委黨校,遼寧 大連 116013)
杜潤生是我國著名的農村經濟專家,為改革開放后農村經濟改革與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他憑借深厚的理論素養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深入研究農村經濟思想,對中國農村經濟的發展形成了獨到的見解,對當前農村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他有關農村土地股份合作制的論述,為我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創造性地解決現有農地制度的弊端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寶貴思想。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民自發創造的家庭聯產承包制,改變了農業生產的經營方式,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和生產力水平下,激發了農民的積極性,給廣大農村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家庭承包制的弊端也逐漸暴露出來。家庭承包制產權界定不明晰,權利和義務歸屬不明確的弊端成為束縛我國農村經濟發展的因素之一。
根據我國《憲法》等重要法律的規定,我國農村土地歸集體所有,但是對“集體”的概念卻沒有明確的定義。我國農村集體土地產權所有者的缺位的問題,導致了農村集體土地權利義務關系不明確,很多集體土地被侵占,農地基礎設施建設無法保障,耕地大量流失。“實際生活中所有者缺位是普遍存在的問題。由此而造成的浪費、流失和多方面的損耗,對這么大的國家簡直無法計量。”[1]而隨著經濟的發展,在一些城鎮化、工業化和經濟快速發展的郊區農村,農地用途轉換帶來了相關聯的潛在土地增值收益,在這些城市郊區的農村,農地轉用過程中土地的稀缺性進一步表現出來,隨著級差地租升級,又由于土地所有權的模糊,由級差地租分配導致的糾紛不斷發生,農民和集體的合法權益都得不到保障。
《農村土地承包法》保障了農民除了擁有土地的使用權外,還擁有土地的轉讓權、繼承權、收益權、產品處置權。但是,在現實的操作中,當前農村土地流轉僅僅停留在制度層面,相關配套措施不到位。對此,杜潤生指出:“土地使用權可有償轉讓,且逐步形成市場評價,以補償經營者投入,就是讓土地也加入生產要素市場。”[2]由于土地地力的評估與定價,土地市場的建立與運作,土地使用權的交易規則等問題均沒有具體的規定,農民的土地經營權不能作為生產要素進入市場,土地使用權的轉讓僅僅停留在農戶之間,加之農戶之間土地流轉缺少法律和制度的保障,外出務工的農民仍處于離農與務農的兩難之間,這不僅限制了農民的農外就業,使農村人力資源得不到合理的開發和利用,而且使稀缺的土地無法進入市場,無法獲得集約經營,難以獲得更高的生產效益,造成嚴重的資源浪費,阻礙了農村的現代化進程。
土地是農民生產和生活的基本保障,也是農村社會穩定的重要保證,盡管農民在土地承包期三十年的基礎上又獲得了土地承包期再延長三十年的保證,但是,由于農地的集體所有,而任何農民又都是集體的成員,為了現實機會的均等,在各集體單位的實施過程中,土地的分配總是在進行著調整,加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約定沒有引入市場競爭機制,以集體和農戶的單邊行政契約為主,雙邊談判地位不對等,這使得農民對自己承包的土地缺乏穩定感,不愿意對承包的土地進行土壤改良,反而進行掠奪性的經營,因而產生許多短期行為。這種農民的短期行為嚴重破壞了農村土地資源的可持續利用,稀缺的土地資源得不到合理、科學的開發,難以保證農村土地的良性循環,限制了農村生產力的發展。
土地股份制是在家庭承包制基礎上,適應農村經濟發展需要,有序推進土地流轉的一種制度創新。“股份合作制是把股份制引入合作制,實行勞動、資金及其他要素的聯合,容納多種所有制,聚集和融通各種生產要素,擴大生產經營規模,發展社會生產力的一種經濟形式。”[3]“土地股份合作制是中國在市場化的進程中廣大農民創造的一種新的制度安排,所謂土地股份合作制,就是以特定的土地為股份創辦的股份合作制。”[4]
杜潤生指出:“進行股份制試驗,直接目標是:完善公有制經濟的產權設置,界定利益歸屬。”[5]實行土地股份合作制就是要按照深化市場經濟的要求,建立適合市場經濟的土地產權制度,將土地所有權的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處置權進一步分開和明確界定。通過股份制的形式將分散發包給農民的土地集中起來,土地的占有和處置權仍然掌握在集體手中,使用權由用地者所有,而收益權則通過股份分紅的形式,一部分歸集體所有,一部分歸農民所有。農村土地股份制“實際是引進股份制、恢復合作制、改造集體制三結合經濟。它表現了平衡各方面實際利益,帶有較明顯的過渡性特征。”[6]一方面它體現了農村土地的集體所有,切實保證了集體對農地的占有和處置權,另一方面也保證了農民的合法權益,體現效率和公平。
實行土地股份合作制后,農民的土地股份不以占有某一具體地塊為特征,而是貨幣化的使用經營權,農民擁有的土地股權的貨幣化特征決定了農民不管是繼續承包土地還是放棄經營都不影響農民憑借股權獲得股份收益,這不僅可以成功解決農民外出務工無法經營土地的后顧之憂,淡化農民對土地的依賴感,使一部分農民從經營土地上剝離出來,從事其他產業更加安心穩定,同時更有利于農村土地的流轉,形成適度規模經營,解放了農民的同時也解放了土地。杜潤生指出:“針對有些農民戀地不戀農的思想,社區組織出頭搞股份合作式農業企業,并能在處理集體財產、兼顧離農與務農兩方利益、兼顧集體與個人利益方面,找到合理的界線,這比過去為了實現集體化時毫無代價地‘歸大堆’的做法,是一大進步。”[7]另外,由于土地股份合作制不以占有實物為特征,農地占有權和處置權歸集體統一管理后,土地股份權的繼承、轉讓,并不影響集體對實物土地的占有、處置權的行使,集體可以按最大利益和效率原則進行土地流轉,在有利于合理使用和保護土地資源的同時,最大限度地考慮到了集體和農民的利益。
1.在二、三產業取得較大發展的農村可以試行土地股份合作制。在這些地區,大量農民外出就業,雖然農民的收入已經由主要依靠承包經營土地而轉向依靠其他經營,大部分農民從事農業經營的興趣降低,但是土地的資產意識反而提高,造成農業拋荒,生產率降低。為保護農業發展,生產要素的配置與利用方式必須更新。杜潤生指出:土地所有權變成股權,可以流動,這樣便于讓土地集中到專業大戶手里,搞規模化經營。土地股份制通過給予外出農民股份收益的形式解決了農民戀土不戀農的矛盾,使他們安心農外就業,同時使土地作為生產要素進入市場,促進規模經營的同時通過市場競爭達到土地資源合理配置的目的。
2.在一些沿海發達地區和城市郊區可試行土地股份合作制。在這些地區,由于土地非農用途轉化為工業用途,土地的稀缺性表現出來,喚起了農民對地產收益的高預期,由區位優勢形成的級差地租分配矛盾,要求明確產權,界定利益歸屬。為處理好地價利益和內部關系,采取股份合作制的辦法進行管理和分配,同時,這樣做也可以滿足農民明確產權,合理分配,并為日后增值的財富界定收益關系的要求。推行土地股份合作制要保證農民將土地交與集體后,仍有足夠的收入滿足基本需要,域內勞動力轉移渠道暢通,不會出現農民失業的問題。
土地股份合作制作為一種探索農地產權制度變遷的制度形式,在其發展過程中也要經歷由不完善到趨向完善的過程。杜潤生指出:“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建立股份合作制。盡可能多地吸納公司制和合作制雙方的優點,盡可能避開二者的弱點。”[8]因此,在實踐中,土地股份制應著眼于廣泛吸收股份制和合作制的優點,突破小農經濟對市場流通的制約因素,積極探索一種行之有效的運行機制。
將社會閑散資金匯集為生產成本,借助證券形式使資產進入流動狀態,實現利益最大化,由市場來評價企業的優劣,是股份制的特點和優勢之一。股份合作制組織應借鑒股份制吸納股金的開放性和股權的可流動性以克服現實操作中股份合作制組織股權的封閉性,“辦成有社會公眾參與的經濟組織”[9]股份合作制組織放開封閉的股權,積極引導法人、外商和個人投資入股,促進股權流動,提高股份合作組織產權的多元化,有利于擴大企業規模和市場競爭,降低企業風險,又可以促進企業在優化股權結構的同時實現資本擴張和產業結構升級。同時,“面向市場,進入產權市場,保持產權的流動性。利用證券及其他形式進行柜臺交易,或股市交易。積極參與競爭。”[10]這既可以吸引社區外的資金和其他要素,并把資本發育到空前活躍的高度,另外,靠市場評價企業,引導資源配置,股民以買進賣出表明自己的選擇,可以形成對公司有效的監督,促進企業加強經營管理。
民主平等精神和人民主體觀念是合作社的優點之一,農地股份合作制的合作因素決定了該制度必須吸納合作社特有的平等精神和社員主體價值觀,遵循民主管理的原則。民主決策是保障企業能夠有序運轉的必然要求,借鑒現代企業的經營理念,可以有效地保證企業經營者與所有者目標的一致性,從而使利益相關方處在一整套循環的監督、約束機制保護之下,促進決策的公正化、民主化、科學化,督促企業管理規范化。
股份合作制是股份制和合作制的結合體,股份制是以資本聯合為基礎,按出資份額進行分配,而合作制是以勞動聯合為基礎,實行按勞分配,在股份合作制企業中,職工既是股東,又是勞動者,因此在分配制度上要遵循按資分配和按勞分配相結合的分配制度。分配制度上的按資分配和按勞分配相結合的分配制度,體現了股份制籌集資金、按股分紅和經營管理的合理內容,同時又保證了合作社互助合作共同富裕的原則。另外在農村搞土地股份合作制必須融入市場經濟,堅持風險共擔,利益共享。這樣一套激勵與約束并舉的機制,可以密切股東同股份合作組織的關系,調動職工的生產積極性,使股東切實關心企業的生產經營狀況,監督企業的管理和運作,真正達到股東與企業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目的,同時避免分配中的平均主義和“大鍋飯”。
農村土地問題是必須慎重對待的問題,它與農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而土地也只有被農民積極利用才能得到收益。因此要將分散的土地重新回歸到集體經營一定要照顧農民的原有實際收益,賦予農民完整的股權,不能因為改革而有損于農民的利益。要根據現時的生產力水平和地區特點選擇恰當的農地制度。另外,涉及土地產權收益的問題不可搞“一刀切”,不可以行政命令的形式強制推廣。土地流轉的主體是農民,土地流轉的成功與否關系到農民的切身利益。因此,在有條件試行土地股份合作制的地區,要在農民自愿的基礎上,因勢利導,逐步推行,任何以行政命令強制農民接受的辦法都是不可行的。
[1][2][5][6][7][8][9][10] 杜潤生.杜潤生文集[M].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1998,599.409.580.602.582.584.584.584.
[3] 牛若峰.農民集體所有土地股份合作制的前提和根據[J].調研世界,2000,(7).
[4]張振宇.農村改革的新突破——談南海市農村土地股份化[J].南方經濟,19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