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國的修憲過程看其民主化進程

鐘 瓊

（漳州師范學院 教育系,福建 漳州 363000）

韓國憲法于1948年制定，歷經九次修改，經歷六個共和國和六位總統的執政，重新確立了直選總統制，任期也縮至五年，并不斷完善公民權利，以充分實現和保障人權，違憲審查機構由最初的憲法委員會到現在的憲法法院，違憲審查制度逐步得到良性的運轉。韓國一直在民主的道路上奮斗了幾十年，在追求民主的發展中歷經政治動亂，在韓國人民的努力下，韓國已步入憲政時代，并正在全面走向民主憲政國家。

一、憲法的修改

自1948年以來，韓國的每次政權更替都會導致韓國憲法的修改。修憲基本上同改變總統任期相聯系，同時伴隨著實施不同類型的憲法審查制度。

1948年，第一部憲法“大韓民國憲法”誕生，這部“自由色彩很濃的民主憲法”深受美國的直接影響，涉及了廣泛的公民權利。李承晚為了延長總統任期，于1952年首次修改憲法、實施軍事管制法，并且修正案在氣氛恐怖中獲得全票通過。兩年后，總統任期在第二次修憲中被無限延長。

李承晚晚年的專制統治阻礙著韓國民主進程的發展，使人民和政府的矛盾與日俱增。隨著“四月學生起義”，民主制度的試驗失敗，從而導致了又一次修憲。新憲法中總統制被議會制替代成為本次修憲最突出之處。1960年進行了第四次憲法修改，無條件地規定了公民的權利，把總統制改為責任內閣制，由選民直接選舉總統的辦法又改回國會選舉，任期5年。

第二共和國政局不穩,1961年樸正熙軍人政變后，第三共和國很快到來，韓國自此進入了32年的軍事威權統治時期。第二年新政府的新憲法使直選總統制重新得以確立，且任期不得超過兩屆。樸正熙為了連任總統，曾三次修改憲法，1969年的第六次修憲，將總統只連任一次改為可連任兩次。1972年的憲法賦予總統無尚的權力，總統任期由4年改為6年，取消連任限制，總統選取由選民直選改為由“統一主體國民議會”選取，由總統擔任議長，產生了強權總統體制。

樸正熙遇刺身亡后，1980年全斗煥將軍趁著國家動蕩之時，發動政變成為新總統，第五共和國隨之成立，同年進行了第八次憲法的修改。新憲法最大的進步之處就是將總統任期只為一屆，為期七年，雖然可修憲延長總統期限，但對于在職總統卻不適用，但是它仍授予總統極大權力。

韓國的歷次修憲幾乎都離不開強權和血腥，而1987憲法則首次由執政黨與反對黨合作而成。現行憲法即1987年憲法最值得稱道的就是不但再一次確立了直選總統制，而且縮短任期為五年。新憲法在提高立法權力的同時，也注重個人權利的保護。現行憲法順應了民意，是目前為止更具合法性的一部憲法。全斗煥在任期結束后并沒有貪戀權力，而是就交出了政權，盧泰愚通過選民直選當選也具合憲性,這是韓國動蕩的憲法史上首次政權的和平交接。韓國政權開始擺脫軍事威權主義，推行系列民主化改革措施，逐步步入文人政府統治時期。

二、現行憲法的有關人權的保護

1987年憲法確立了“主權在民”的立項精神和“國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原則，并且公民享受廣泛的基本人權。通過對現行憲法在法律條款的表述，可見基本人權方面逐漸得到重視。1972年憲法僅將人權定義為基本的“人的尊嚴和價值”，現行憲法對的人權表達提高到“追求幸福權利”的高度，描述更加的具體化。在人格的保障方面，1972年憲法只是簡單的“最大限度地加以保障”，而現行憲法將人權提升到“基本人權”的地位。同時，現行憲法第37條體現了對人權限制的同時又不得侵犯人權本質的指導思想，修改了有關國民的自由和權利問題在使用法律方面的限制。憲法裁判制度的健全是第九次修憲中對人權最具有代表性的保障舉措之一。憲法裁判所積極的處理受理的憲法訴訟案件，在一定程度上有力的保障了憲法和國民的人權。

公民的基本權利在多次的修憲和相關法律修訂中不斷得到完善，充分實現和保障了人權。先將公民權利的內容在憲法中上升為原則，再將這些抽象的原則在各部門立法中加以確認和具體化。現行憲法在保障人權、擴大基本權利方面的進步是值得稱道的。第27條明確司法程序的正當合法原則，任何人非依法或非合法程序不受逮捕、拘留、不受處罰、治安處分等。第12條嚴禁刑訊拷打的權利和第29條國家賠償請求權的規定，體現了國民對人權意識的進一步維護。第12條中規定的拒絕陳述自己負罪的權利，能夠一定程度上禁止刑訊逼供。其中的第三款規定警察“逮捕、拘留、關押和搜查時，應出示按檢察官要求、由法官簽發的具有合法程序的證件”，此項規定對于不當司法行為所造成的對人權的侵害能有效予以防止。無罪推定原則在第27條中得以強化，即任何人在被作出有罪判決之前不能被當成犯罪人對待。同時針對過去在司法過程中存在的大量嚴重侵害公民權利的現象，第12條第四、五、六款規定公民在被逮捕、拘留時，享有被告知理由和請求審查該案、委托辯護律師協助等權利。

韓國對人權的憲法法律保護無論從確認人權保護的立憲精神到具體各項基本權利的落實，還是司法審查制度和司法改革的逐步配套進行，都通過憲法有力的保障了民眾的基本人權的實現。也使人民改變了以往憲法是為統治階級服務工具的看法，認可了憲法保護人權的最高法律的地位。

三、違憲審查制度的發展歷程

從引入歐洲模式到美國模式再到歐洲模式，韓國嘗試著不同形式的違憲審查制度，通過不斷反復的嘗試，違憲審查制度逐步在韓國得到完善。

違憲審查機構在首部憲法中規定為憲法委員會，享有審查立法法律的最后解釋權,在12年的時期內,憲法委員僅裁定兩條法律違憲。1960年,憲法委員會被憲法法院所代替，它在基本權保障和憲法實施方面進步顯著，但卻被威權主義勢力所排斥，導致其實際上形同虛設。1962年,參照美國模式，司法審查制在韓國土壤中發展起來,憲法賦予最高法院審查法律合憲性的權力，但是法官的獨立性卻尚待加強。最高法院在10年時期內,一直采取司法克制的態度，除了關于總統透露了想延長任期的想法的法律被認定違憲外，再沒有認定其他法律條文違憲。盡管如此，1972年最高法院的違憲審查權還是被取消了。1972年,雖然恢復憲法委員會，但是由于最高法院享有違憲法律審查提請權，也就是說必須經最高法院提出請求，憲法委員會才可進入違憲審查程序，而最高法院卻一直未提出申請，所以從未就法律的合憲性問題作出任何決定。第五共和國時期違憲審查機制依舊名存實亡，未作出大的修改。可以說1972年到1987年的憲法委員會制度相對1984年的而言退步顯著。為了避免制度缺陷妨礙著違憲審查制度的發展，在1987年憲法中憲法法院得以重新設立，違憲審查機制才向著民主進步的方向發展。

1987年憲法引入德國憲法裁判所制度，所設置的憲法裁判所的司法管轄范圍得到了空前的擴展，具體包括基于法院的請求審查法律的合憲性問題、彈劾、解散政黨、解決政府權限爭端、憲法訴愿。其中違憲審判和憲法訴愿審判是其主要的活動，而后者又是最有活力的類型，所占的比例也是最大。憲法裁判所從1988年9月重新設立到2010年5月的二十二年期間，憲法裁判所在裁定所受理的立法合憲性案件近2萬多件中，就有近900件法律違憲。近年來審理了一些與國家發展方向有重大聯系的案件，使其權威地位逐漸建立。憲法訴愿制度賦予公民因公權力濫用而使基本權利遭受侵害時可直接請求救濟的權利，此項制度的設立在韓國憲政發展歷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四、憲政道路的特點

（一）領導人操縱憲法修改致使國家政局不穩

晚年的李承晚，由于貪婪權力操縱憲法的制定，其惡劣行徑嚴重的阻礙憲政的民主化進程。他的專制統治也引起了韓國人民反復多次的抗爭，也使其政權的穩定性和執政能力被極大的削弱。政變獲得政權的樸正熙，為了長期執政，廢棄了民主憲政制度，操縱憲法的修改，也導致他的政權隨著他的被暗殺而告終。“一部憲法被政變軍人改來改去，國家根本大法的嚴肅性和權威性幾乎喪失殆盡”。[1]

（二）韓國民主憲政之路是相對和平的

軍政府內部保持高度統一,反對派沒能形成持久的政治聯盟,也就沒有為反對勢力孕育出有利革命的溫床。因此韓國民主政治的確立走的是一條相對和平的漸進式道路。[2]韓國軍隊在憲政轉型時期的作用是顯著的。通過軍事政變后掌權的幾位領導者都曾將軍隊高層異己清除，并利用軍中派系斗爭牽制各方力量，以此來穩定獨裁的政權。1987年面對內憂外患，盧泰愚在宣言發表時，曾保證軍隊將永遠忠于憲法和民選政府。軍事專制政權賴以存在的思想基礎是威權主義思潮，它在韓國影響巨大，政府保持強大權威以盡量減少社會動蕩，將推動著憲政在今后長時期內的發展。威權主義的另一個體現也表現為政黨活動被嚴格控制，極度的弱化了民主結構和政黨政治功能。

（三）憲法的制定和修改得益于政黨間的妥協

多黨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政府的獨裁統治：李承晚統治時期，反對黨在國會中提議用責任內閣制替代總統制；由于不滿李承晚專制統治，在野黨聯合韓國人民推翻了當局政權，為民主憲政的實現鋪平了道路；1987年憲法能夠順利實施，離不開執政黨對在野黨訴求的妥協。如九十年代初期，為了扭轉國會中在野黨勢力遠大于執政黨勢力的朝野傾斜政治格局，軍政府主動聯合反對黨，形成三黨合并的局面。此外1992年盧泰愚從民自黨中主動退出的舉措為軍政府向文人政府大大的邁進了一步。在政治轉型時期，要確保政局平穩過渡，同在野黨和持政黨雙方的妥協與政府內部的協商關聯緊密。

（四）韓國人民勇于抗爭的精神為民主憲政體制的確立作出了巨大貢獻

韓國的民主化運動始于六、七十年代。1960年，李承晚操縱選舉，激起了韓國人民“4.19”民主革命，結束了李承晚的統治，韓國史上首次民主運動的成果很快在憲法修正案中得到體現。1979年，全斗煥軍事政變后以軍人獨裁方式統治韓國，次年光州市各界群眾反對其篡權，發動“光州事件”，但很快被政府殘酷鎮壓了。

民主化運動在八十年代后更為高漲，最具代表性是1987年的“六月抗爭”，它是民主與專制所發生的一次尖銳碰撞。國內不斷強大的民主力量對權威統治者造成強大的政治壓力，迫使其采取自由化措施或加大自由化力度，執政黨不得不進行改革以順應民眾的民主要求。[3]

[1]高云鵬.從民主制度及違憲審查的發展解析韓國的憲政歷程[D].延邊大學，2006：35.

[2]朱海忠.韓國政治轉型中的政府與社會[J].揚州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6（3）：83.

[3]刑益精.憲政的歷程——韓國違憲審查：制度與背景之考察[J].河北法學，2004，22（9）：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