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弱化中外比較及避稅原理

馬莉

隨著現代資本結構理論的發展，國內外企業都在學習如何在實務中對其加以靈活應用，使企業價值最大化。資本弱化就是這樣一種應用，其目的在于企業通過資本結構安排，改變其納稅義務，起到避稅的作用。目前，來自發達國家的外資企業在這一避稅手法的使用上已達到了十分成熟的階段。所以，在我國逐漸認識到問題的緊迫性的情況下，如何進行監管和控制也是一個很大的技術難題。

一、資本弱化的涵義及其原因分析

（一）資本弱化的涵義及認定標準

根據1987年OECD報告，資本弱化（Thin Capitalization），又稱資本隱藏、股份隱藏或收益抽取，一般是指通過超額貸款來“隱藏資本”，即企業在融資活動中，人為降低企業資本中的股權比重，提高債權比重，以貸款方式替代募股方式進行融資，使企業資本中的債權比例越來越高，股權比例越來越低；由于股權資本是企業資本中的自有資本，因此，這種現象在學術界被稱之為資本弱化。根據經合組織解釋，企業權益資本與債務資本的比例應為1：1，當權益資本小于債務資本時，即為資本弱化。

多數對資本弱化進行規制的國家都是以企業債務資本（從關聯方接受的債權性投資）與權益資本的固定比率作為判斷是否存在資本弱化現象的標準，不過各國的認定標準有一定的差異。例如：美國、法國、德國則實行高于1.5：1的比例；葡萄牙、加拿大實行高于2：1的比例；日本、南非、韓國、西班牙等國實行高于3：1的比例；丹麥實行高于4：1的比例。

（二）資本弱化產生的原因

資本弱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企業內部原因也有外部原因，有歷史和現實的原因，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原因，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原因：

1.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是企業資本弱化的客觀基礎

經濟不平衡包括國際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和國內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加快經濟發展的內在需求使得不同國家和地區在資金的需求上存在差異，進而在資金的引進、利用方式和方法上存在差異，這就為投資者選擇不同的投資方式提供了空間條件。

2.制度的缺陷和差異是資本弱化現象存在的必要條件

任何制度的立法者雖然可歸為社會某一領域的精英，但是現實中的人都是有限理性人，對客觀規律、社會普遍的主觀需求的認知和未來不確定事項的把握總會存在不足或失當。因此，制度上的缺陷和客觀存在的國際稅制差異為納稅人進行納稅籌劃、合理避稅提供了現實條件。

3.經濟人的功利性是資本弱化存在的內在動因

經濟學理論告訴我們，納稅人是經濟的人，所以，作為追求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的市場經濟主體具有趨利避害的本性。稅收支出直接表現為納稅人自身經濟利益的一個減項，為了能有效地減少這種利益損失，納稅人必然會通過各種手段的運用力爭實現納稅義務的規避與稅收負擔的減輕。

二、資本弱化對公司稅收負擔的影響

當企業通過減少股份資本、擴大貸款份額使資本弱化時，將導致以增加利息支出來減少應稅所得，從而達到避稅的目的。一般來說，企業利用債務融資比利用股權融資會享受到更多的稅收利益，因為利息費用作為財務費用可以在稅前扣除，而企業支付給股東的股息不可以在所得稅前扣除，因此選擇債權融資方式比股權融資方式，從稅收角度來說更具優勢；對于債權人和債務人同屬于一個利益集團，就有動機通過操作融資方式，降低集團整體的稅收負擔。

下面舉例說明不同融資方式下對企業整體稅負的影響（見下表）。

在上表中，關聯企業的總利潤為1000萬美元，在股本投資的情況下，由于關聯企業不向母公司（英國）支付利息，所以其應納稅所得額為1000萬美元。假定關聯企業所在國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為25%，那么企業應繳納的所得稅為250萬美元。在母公司對其百分之百控股的情況下，該關聯企業就要向母公司分配全部750萬美元的稅后利潤，扣繳股息所得的預提所得稅75萬美元，那么母公司就可以得到675萬美元稅后利潤，母公司在關聯企業所在國承擔的實際有效稅率為32.5%。而在債務融資的情況下，關聯企業的應稅利潤等于總所得扣除向母公司支付利息后的余額，假定總所得為1000萬美元，應付給母公司的利息1000萬美元，則關聯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為零，即不需要繳納企業所得稅。但關聯企業在向國外母公司支付利息是要代扣代繳10%的預提所得稅，這樣母公司實際得到的利息額為900萬美元，母公司負擔的關聯企業所在國實際有效稅率僅為10%，大大低于股本融資條件下實際稅負32.5%的水平。

以上得出，跨國公司采取加大關聯企業之間的債務融資方式運作資本，可以得到以下好處：

（一）減少了子公司的經營利潤，從而少交納稅率較高的企業所得稅。

（二）在不同稅收管轄權之間轉移納稅義務，降低跨國公司的整體稅負。

（三）高比例的借貸資本導致跨國公司出資不到位或以收回貸款本金及利息的方式抽走出資；跨國公司在獲取高比例的債權收益和股權受益的同時以低比例的股本承擔著應負擔的經濟及社會責任。

三、資本弱化的避稅原理

由于各國對股息和利息的稅收政策通常不同，即對企業支付的利息，通常允許作為企業的費用扣除，從而可以減少企業的應稅利潤，進而減少應繳稅額，而對于企業分配股息，屬對稅后利潤的分配，不允許扣除；有些國家對于企業匯出的利息適用的預提稅稅率較低，而對于企業匯出的股息適用的預提稅稅率則較高。由此導致了在稅收待遇上，利息所得往往優于股息所得。在跨國公司對外投資的投資總量和投資回報率相同的情況下，跨國公司偏好舉債投資，盡量擴大債務與產權的比例，使受投資國關聯企業資本結構中產權資本（股本）減少而借入資本增加。就可能減少跨國企業集團的納稅義務。因此，資本弱化就成為了使稅收負擔最小化的一個手段而被跨國投資者采用。

案例分析：通過資本弱化進行避稅

基本情況：某跨國公司在甲國設立了一全資子公司A，前期投入資本1000萬美元，接著又以信貸形式提供資金2000萬美元，年利率為10%。假設子公司A年收入為500萬美元，成本費用200萬美元，甲國企業所得稅稅率為33%，預提稅稅率為20%。試分析后期以信貸方式和以注入股本方式提供資金在稅收上將有什么樣的區別？

（1）后期以信貸方式投入的2000萬美元，應由A企業支付的利息是200萬美元，但可以作為費用予以扣除。這樣，A公司當年的應納稅所得額為：500-200-200=100（萬元），子公司A應繳企業所得稅為：100×33%=33（萬元）；該跨國公司應繳利息預提稅為：200×20%=40（萬元）；甲國政府合計取得稅收收入為：33+40=73（萬元）。

（2）如果該跨國公司的后期仍以注入股本的方式投資，則A公司當年的應納稅所得額就為：500-200=300（萬元），子公司A應繳納企業所得稅為：300×33%=99（萬元）；稅后利潤全部匯回該外國公司所在國，則該外國公司應繳股息預提稅為：（300-99）×20%=40.2（萬元）；甲國政府合計取得稅收收入為：99+40.2=130.2（萬元）。

由此可見，采用貸款形式投資與采用入股方式投資相比較，跨國公司總計在甲國少負擔稅收為：130.2-73=57.2（萬元）。如果貸款利息率提高的話，則避稅的數額將會更大。

四、我國應對資本弱化避稅的方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六條規定：“企業從其關聯方接受的債權性投資與權益性投資（即資產負債表所列示的所有者權益金額）的比例超過規定標準而發生的利息支出，不得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2008年9月，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下發文件財稅【2008】121號，規定這個標準金融企業為5：1，其他企業為2：1。也就是說，從2008年以后，無論是內資企業還是外資企業，其向境內或境外關聯方支付的借款利息都要有一定限制，超過權益性投資額一定比例的借款而發生的利息支出是不得在稅前列支的。這里的利息支出包括擔保費、抵押費和其他具有利息性質的費用。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第119條還規定，受限制的關聯方借款（接受的債權性投資）不僅包括直接借款，而且還包括間接借款。而“企業間接從關聯方獲得的債權性投資，包括：（1）關聯方通過無關聯第三方提供的債權性投資；（2）無關聯第三方提供的、由關聯方擔保且負有連帶責任的債權性投資；（3）其他間接從關聯方獲得的具有負債實質的債權性投資“。新企業所得稅法之所以要有上述規定，主要是為了防止企業通過各種間接借款來繞過資本弱化的限制。而原有稅法的資本弱化條款對這種間接借款并不加限制，可見新的企業所得稅法在這個問題上更為完善。

《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關于資本弱化稅務管理的規定對外商投資企業的影響是最大的。這是因為過去我國的稅法對外商投資企業資本弱化是沒有任何限制的，而對內資企業關聯方借款有比較嚴格的限制（國稅發【2000】84號文規定：“納稅人從關聯方取得的借款金額超過其注冊資本50%的，超過部分的利息支出，不得在稅前扣除”）。為了減輕資本弱化稅務管理法規對外商投資企業經營的影響，國家稅務總局2009年1月下發的《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

我國是吸引外資的大國，改革開放以來，國外資本的大量流入為我國經濟的發展注入了強有力的動力。然而，由于資本的趨利性特征，國外跨國公司同樣在中國會運用其資本弱化手段來減少在中國的納稅義務，以貌似合法的手段爭奪中國的稅收利益。所以，為了防范企業關聯方之間通過這種方式不合理地降低稅負，新企業所得稅法中也引入了資本弱化稅制，這些規定在客觀上起到了抑制資本弱化的效果。2009年1月8日，國家稅務總局下發的《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以下簡稱《辦法》）對防范企業的資本弱化行為又作了明確而細致的規定。

（一）我國反資本弱化的相關規定

1.《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六條

2.《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第三十八條、第一百一十九條

3.《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以下簡稱辦法）國稅發[2009]2號第九章

4.《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企業關聯方利息支出稅前扣除標準有關稅收政策問題的通知》財稅[2008]121號

5.關于企業向自然人借款的利息支出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問題的通知 國稅函[2009]777號

6.關于企業投資者投資未到位而發生的利息支出企業所得稅前扣除問題的批復 國稅函[2009]312號

（二）我國選定固定比率法作為反資本弱化的基本方法，正常交易法作為補充

新的《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六條規定：“企業從其關聯方接受的債權性投資與權益性投資的比例超過規定標準而發生的利息支出，不得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既然采用固定比率法，那么制定債務/股本比率就是最為關鍵的問題，比率越低，資本弱化規則越嚴格。嚴格的資本弱化規則雖然有利于抑制稅前的利息扣除從而增加稅收收入，但同時也可能抑制國際資本的自由流動，影響跨國公司對本國企業的投資積極性，從而給國家的宏觀經濟利益造成損害。因此，我國資本弱化規則采取了各國的中間數，即債權性投資/權益性投資的比率為2∶1。

但是，財稅[2008]121號文件也規定關聯債資比例超過標準比例的利息支出在滿足獨立交易原則并提供同期資料的情況下可以稅前扣除。這就說明，我國反資本弱化是以固定比率法作為主要方法，以正常交易法作為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