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樹死了……

張楓逸

2012年秋冬季節，河南省南陽市方城縣廣陽鎮政府在街上栽種了近千棵名貴香樟樹。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光禿禿的香樟樹連一棵芽也沒發出來。最近，枯死的香樟樹全部被拔走了，竟然沒有樹根。居民痛心地說：“去年冬天突擊栽樹是為迎接上級領導視察，連根都沒有，不集體死亡才怪。”

廣陽鎮政府負責人回應稱，去年底種香樟樹是“為提升鎮里的形象”。但香樟樹喜歡溫暖，不耐嚴寒，在滴水成冰的北方冬季栽種，顯然不合時宜。俗話說：“人無志不立，樹無根不長?！碑數卣^的“提升形象”，不過是為提升領導視察時的形象，也就是備受老百姓詬病的應付檢查。

早在2011年初，福建省福鼎市部分地區違規占用農民土地辦工廠，為應付上級檢查就在地上插無根樹。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無論是打造面子工程，還是掩蓋違規問題，無根樹都是不錯的道具，召之即來、來之即用。問題是，這一并不高明的伎倆，卻屢屢騙過上級檢查組的眼睛。福鼎無根樹事件中，國家土地督察上海局的檢查團實地監督了三天，得出了“沒有問題”的結論。廣陽鎮迎來的上級領導，似乎也沒有對非種植季節種樹的反常行為提出質疑。要不是群眾爆料、媒體曝光，兩地無根樹恐怕真的就能功德圓滿，全身而退。

民間有句順口溜，“村騙鄉，鄉騙縣，一直騙到國務院”?？颗撟骷賾稒z查，已然成為一些地方和部門的規定動作，有的遠比無根樹更荒誕不經。比如，河南蘭考七名孤兒火災遇難后，國家民政部要求各省自查，空殼十七年的廣東揭陽市榕城區福利院竟然想到了向寺廟借孤兒應付檢查。最終，榕城區民政局長被免職。

種種有形和無形的 “無根樹”，之所以能夠在社會生態中扎下根來，是因為“無根檢查”給了其生存的土壤。其一，提前告知的明查太多，突然襲擊的暗訪太少?；鶎硬块T能夠不慌不忙地搞小動作，從容不迫地應付檢查。更有甚者，湖北黃石提前九十八天預告國家暗訪組要來，要求“行動起來，緊張起來”，讓人大跌眼鏡。其二，走馬觀花的視察太多，深入細致的檢查太少。上級檢查組往往只是“拿著材料看看，坐在車里轉轉”，蜻蜓點水，浮在表面，難以真正發現問題。其三，逢場作戲的太多，敢于較真的太少。一些造假行為近乎于“禿子頭頂的虱子”，檢查組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只不過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說破，配合地方演完這出戲罷了。

七八百元一棵的香樟樹，就這樣無根而終，讓老百姓心疼地直嘬牙花。當然，種樹者是不會心疼的。與粉飾政績的收益相比，這些不過是成長的代價，更何況“崽花爺錢不心疼”。造假應付檢查常有，被戳穿把戲的不常有。

廣陽鎮的“無根樹”死了，但“無根檢查”還活著。倘若管理機制沒有改變，對監管職責不能厘清，對走過場的檢查組不追究失職責任，恐怕不久的將來，新的“無根樹”又會在某個角落死如秋葉，卻又生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