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
不久前,我看到了一份有關美國夢的民調結果。據《今日美國》報道,24%的人認為自己已經實現了美國夢,40%的人相信自己能夠實現美國夢,15%的人表示毫無希望,21%的人表示對此并不關心。
我不知道類似的問卷在中國會是一個怎樣的比例分布。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美國夢,還是中國夢,它是有關國家的夢想,更是個人的夢想。而國家的價值,正在于提供一種相對公正的秩序,使身處其中的個人不必為上訪和躲避城管浪費時間甚至丟掉性命,而是專心于實現自己的夢想。
你是否實現了中國夢?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個人還好,至于這個國家,讓我再想想……這是許多人的態度。至于這片土地未來怎樣,沒有誰能夠準確地預言。正如過去十幾年來我們所見證的,這個國家有太多的變量,也有太多的恒量。有些方面千年不變,有些方面一日千里。
這個社會會好嗎?這里的水、空氣以及食品的質量問題,什么時候會有所改善?不受約束的權力,什么時候能夠被關進籠子里?
近些年,我每年執筆給一家媒體寫元旦社論,其實也是和大家一起在做中國夢:希望在這片土地上長久地生活,希望這里的自由越來越多,暴力越來越少。而這也恰恰是幾千年來中國的未解之結。
荷馬說,“當一個人成為奴隸時,他的美德就失去了一半”。對此,阿諾德補充說,“當他想擺脫這種奴隸狀態時,他又失去了另一半”。
人被奴役的時候會失去自己的美德,人爭取解放的時候也會失去自己的美德。如此一針見血的對比著實讓人贊嘆。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一個人在被壓迫時卑躬屈膝,喪失人格,而一旦有力量解放自己時,又變得飛揚跋扈,傷及同類?
從概念上說,它關系到對自由與權利的理解。反抗與仇恨都不等于自由,自由是一種普遍權利,真正的革命不是為了奴役別人,更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建立起一種持久的自由秩序,以便讓所有人能夠在這種秩序中平等地生活。
從政治上說,它關系到對強力的約束。沒有誰甘愿受人壓迫,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奴役,不是因為這個人強而另一個人弱,而是因為那里奉行暴力邏輯,強者的力量未能得到約束。當有朝一日強者轉弱,弱者轉強,類似恃強凌弱的悲劇仍會再次上演。
從歷史上說,中國人已經經歷了太多“以反抗始,以悲劇終”的革命或者反抗。如果革命的目的不是為了自由,而只是為了反抗或者解放本身,就意味著革命不但沒有建立起新的秩序,也沒有真正建立起新的價值。
還記得1984年,張明敏唱《我的中國心》時的情景。從中國心到中國夢,跨越三十年。不同的是,中國心是以中國塑造中國人,而中國夢是以夢想塑造中國。前者連接過去,后者面向未來。也許,最初人們只是要求一個做夢的權利,當被侮辱與被損害者走到了一起,他們開始要求夢想成真。這個國家,每一天都在變化,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歷史的河流總在不經意間拐彎,突然之間,一片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