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第二次

|文·本刊記者 陳曦

奧巴馬平安地度過了第一任期，可他的第二任期，似乎更加任重而道遠

奧巴馬是一位能夠被歷史記住的美國總統，他是第一位非裔總統，算是圓了馬丁·路德·金的一個夢。另外，他所處的境況真可以用十分艱難來形容。第一，他面臨19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第二，定時炸彈般的槍擊事件，跟恐怖分子一樣讓人不安；第三，新興經濟體在后面拼命追趕，已經有研究機構斷言，二十年后，美國不再一家獨大，全球局勢將成為三足鼎立或者幾雄爭霸。

奧巴馬平安地度過了第一任期，可他的第二任期，似乎更加任重而道遠。

好一點的開端

2008年11月5日奧巴馬擊敗了共和黨候選人約翰·麥凱恩，成為美國第一位非裔總統。在這之前，美國次貸危機爆發，經濟數據很讓人擔憂。房地產泡沫伴隨著高失業率滾滾而來，經濟衰退蔓延開來。在奧巴馬就職宣誓的當天，美國各大銀行的股價下跌，道瓊斯平均工業指數下跌超過300點，這似乎表明市場并不看好這位新總統。

如果從“接棒”的經濟狀態來看，歷史上，可能只有羅斯福與奧巴馬處境同樣惡劣。

2012年11月8日，奧巴馬再一次打敗共和黨的羅姆尼成功連任。連任至少證明，美國人民對他的工作給予了肯定。另一方面，市場的表現也對奧巴馬給予了肯定。第二任期之初，道瓊斯指數創五年來新高。另一個利好數據是，2013年1月9日美股交易時段，衡量市場恐慌情緒的VIX指數一度跌至13.2點，創下自2007年6月以來的新低。VIX指數又稱“華爾街恐慌指數”，它能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市場的樂觀程度，指數越低代表市場越樂觀。

奧巴馬的第二個任期應該比第一個任期輕松一些。

2013年1月21日，數名美國民眾從清晨起就在總統就職儀式會場外排隊，等待奧巴馬宣布就職。盡管美國官方數字顯示，這次排隊的人數只有四年前的一半。但國會大廈外面依然人群熙攘，熱熱鬧鬧。雖然來看奧巴馬的民眾少了，但是因為其中共和黨人數量很少，所以現場還是一派祥和。

若總結一下奧巴馬的第一任期成績，答卷是令人滿意的。在他上任時，美國經濟以每年5%的速度下滑，失業人口以每月800,000人的速度增加，這兩個重要的指標都顯示出美國正陷于水深火熱之中。

很少有總統在如此低迷的背景下走馬上任。奧巴馬的一系列政策把美國這個久病未治的國家帶上了復蘇之路。

奧巴馬堅持援救汽車業，刺激措施可能挽救或創造了超過300萬個工作崗位，經濟開始緩慢復蘇。在立法方面的主要成就是醫療保險制度的改革。醫保改革可能給數百萬美國人帶來好處，但最終結果必須等到改革全面實施后才能得知。

《經濟學人》雜志評價：“奧巴馬應對危機和衰退的手腕令人印象深刻”。

赤字難題

元旦的時候，奧巴馬算是化解了“財政懸崖”困境。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所謂“化解”至多是兩黨決定打和，并沒有解決實質問題。

最根本的問題是，美國必須理順自身財政問題。2010年，時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麥克·馬倫曾表示，債務是美國面臨的最大戰略威脅。這不是聳人聽聞。從那以后，美國政府債務增加了3萬億美元，總額超過16萬億美元。其中大部分因為經濟衰退，以及為了復蘇經濟而提出的刺激計劃。不止麥克·馬倫一人擔心財政問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財政懸崖”問題上兩黨的對峙已經傷害到美國經濟，特別體現在雇傭政策和企業投資方面。而他同時也表示，美聯儲相信這場危機將得到解決，并不會產生顯著的長期傷害。

現在，危機解決了，分析家又提出了另外的擔憂：到2020年，下一次嬰兒潮到來，人口老齡化加深，退休人員數量會大大超出預測，屆時財政赤字注定無以挽回地增加。奧巴馬這一任期將在2017年1月結束，如果赤字持續增加，他就要交給下任一個大大的爛攤子。目前為止，他還是帶領美國走出危機的“不錯的”領導人，如果他帶領美國走向破產，那么他就可以放棄任何充當“經濟救世主”的想法。

美國“減赤超級委員會”是奧巴馬親自組建的，12位委員都大有來頭，其中3位是國會領袖，4人為國會委員會主席，2人為兩院預算委員會資深委員。這個“群星閃耀”的減赤委員會早就給政府提出了建議，可建議被“接受”后，卻一直未采取行動。

對于消減“津貼”，奧巴馬從未做出行動，甚至從未嚴肅的公開表態。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預測，未來十年內，津貼計劃將占聯邦總支出的65%以上。根據CBO，2012財年的強制性開支項目達到2.05萬億美元，比十年前翻了一番。目前，這些強制性項目占聯邦政府支出的57.8%，其中包括社會保障、醫療輔助和保險等所有津貼項目。未來十年內，津貼計劃費用的上升將會抵消取消富人減稅帶來的收入增長。這樣，政府可用于其他地方的資金所剩無幾。

對于美國公共支出的一個重擔——社會保障，奧巴馬一直堅持善待低收入人群，隨著人口老齡化，公共醫療支出勢必隨之增加，針對窮人和老年人的養老金和政府醫療保健計劃將進一步增加財政赤字。奧巴馬在第一個任期內，還增添了一項額外的支出：為收入較低的工人提供醫療保險補貼。

共和黨人已然接受了對富人提高稅率的舉措，但是稅收增加帶來的收入不足以覆蓋預期增加的支出，奧巴馬遠遠不能松一口氣。不能解決債務問題，兩黨反復爭吵，然后出臺一些治標不治本的“拖延政策”，這樣下去，美國的前途堪憂。

另一種反恐

小布什執政時期，大部分的精力和資金都獻給了反恐事業。結果是好的，美國人找到了本·拉登的尸體。

恐怖主義的氣焰消了，美國本土公民又不讓總統省心了。原本奧巴馬上任面對的最大問題是經濟方面的，可是近年頻頻發生的槍擊事件，讓槍支管理的問題一下躍升到難題的前三位。

2012年年底，康涅狄格州紐敦發生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慘劇，造成28人死亡。之前，美國已經發生過多起槍擊案件，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槍擊案造成33人死亡；《蝙蝠俠》電影首映禮槍擊事件造成12人死亡……

美國白宮發言人卡尼在一次白宮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說，美國總統奧巴馬支持民主黨方面在計劃中提出的重啟攻擊性槍支聯邦銷售禁令議案。奧巴馬還支持加強對槍支展銷會的監管，并考慮限制高容量彈夾銷售。

1994年，美國批準了《禁止進攻性武器》法案，規定10年之內限制19種進攻性較強的槍支銷售，其中包括著名的蘇制AK47沖鋒槍。2004年，這一法案到期，并沒有被延續。

擁有槍支被視為一種權利。1791年，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獲得通過，這就是后來的《權利法案》。法案第二條赫然寫著：人民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利不受侵犯。并強調：這不是恩賜，這是一種天賦權利。槍代表的是一種自由精神。

涉及到自由二字，槍支的禁與不禁就不是單純的武器或者安全問題，最終，禁與不禁又成了民主黨與共和黨之間的政治博弈。共和黨和民主黨之間的政治分歧就在于人民應該擁有多大自由。因此，即使奧巴馬贊成禁槍，法案也不會很容易被重啟。

全球局勢重新洗牌

“到2030年，沒有一個國家——無論是美國、中國或任何其他大國——將是霸權國家。個人賦權、權力在國家之間的分散，以及權力從國家向非正式網絡的分散，將產生深刻的影響，主要是逆轉自1750年以來西方的歷史性崛起，重新恢復亞洲在全球經濟中的份量，并開啟一個在國際和國內層面的‘民主化’新時代。” 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發布的報告《全球趨勢2030：可能的世界》這樣寫道。

新世紀以來，恐怖主義加上金融危機，讓美國不得不以“本國建設”為主。從全球局勢來看，美國很難再一手遮天了。在國外，奧巴馬還有許多懸而未解的問題：中國說不定在奧巴馬第二任期內就會成為第一大經濟體，伊朗依然是核大國，朝鮮接二連三地搞核試驗，歐洲債務危機不知能不能內部消化，中東形勢緊張等等。

中美雙邊關系是當今世界上最重要的。中國與日本的釣魚島之爭久久不能平息，這讓奧巴馬在處理中美關系和美日關系上左右為難。中美兩國的分歧有氣候變化、貨幣匯率等老問題，還有最近出現的一些新問題，比如中國企業在美國遭到歧視。與奧巴馬幾乎同時上任的中國第一領導人習近平就任兩個多月了，兩國第一領導人還沒見面。法國總統奧朗德在就職當天就會見了德國總理默克爾。奧巴馬第二任期內，習近平也會在任，兩人多些溝通會有好處。

歐債危機讓歐洲的經濟下挫到底，什么時候能夠恢復還不清楚。歐洲領頭羊德國的經濟數據并不樂觀。歐洲的好幾個國家都換了第一領導人，如果這些“新人”能夠處理好自己的債務問題，那么奧巴馬不需為此擔心，但如果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債務不能在歐洲內部解決，那么美國也會受到影響。雖然美國的經濟數據剛剛有所好轉，但也時好時壞，自身壓力已經很大，加之外來壓力，想必奧巴馬會筋疲力盡。

另外一個奧巴馬必須小心對待的地區是中東。巴以兩國戰爭已久，始終未能達成解決方案。如果不能妥善解決，結果對奧巴馬來說可能是災難性的。敘利亞已經不是美國能控制的了。埃及和突尼斯等國很可能被伊斯蘭主義統治，所幸它們仍然是民主國家，并且需要外界的資金援助。第一任期內，奧巴馬對中東的專注非常少，如果繼續下去，情況不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對任何人而言，這種世界局面都是難以應對的，奧巴馬的第二任期，不得不直面這些難題。

不再做老好人

奧巴馬沒有小布什那么強硬，不論在政治還是經濟方面。然而，從奧巴馬新的就職演說中看出，在新的任期中，他打算強硬起來。

奧巴馬之前只有16位美國總統得以連任。第二次做就職演說，而且面對的經濟狀況比上次好了很多，因此奧巴馬這一次的講演更實際、更大膽。一位美國專欄作家稱之為“作為總統能夠給出的最自由的演說”。

雖然就職演說不是工作計劃，但是從其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奧巴馬的演說先是肯定美國精神的根基是自由，反對集權。繼而強調團結產生力量，政府能給予人們保護。“我們也理解，時代在變化，我們同樣需要變革。對建國精神的忠誠，需要我們肩負起新的責任，迎接新的挑戰。保護我們的個人自由，最終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因為美國人不能再獨力迎接當今世界的挑戰，正如美國士兵們不能再像先輩一樣，用步槍和民兵同敵人作戰。一個人無法培訓所有的數學與科學老師，我們需要他們為了未來去教育孩子們。一個人無法建設道路、鋪設網絡、建立實驗室來為國內帶來新的工作崗位和商業機會。現在，與以往任何時候相比，我們都更需要團結合作。作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團結起來。”

演說中多次抨擊共和黨人的政治取向。共和黨人支持給富人減稅，而奧巴馬說，“美國人民清楚地明白，如果只有不斷萎縮的少數人群體獲得成功，而大多數人不能成功，我們的國家就無法成功。我們相信，美國的繁榮必須建立在不斷上升的中產階級的寬闊臂膀之上，我們知道美國的繁榮只有這樣才能實現。”共和黨人追求“小政府”，奧巴馬則說，“一切的社會弊端都只能靠政府來解決”。

《經濟學人》雜志發表了一篇名為《歷史如何評價奧巴馬》的文章，文中寫到，如果奧巴馬不能夠處理好財政、中國和中東三個問題，那么他就會在歷史中留下罵名。當后人回望“布什-奧巴馬時代”的時候，就會把這段時間看成是兩位總統聯手挑起的一場可以預測的災難。反之，如果奧巴馬成功地處理好這些難題，那么他的總統生涯會被后世給予正面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