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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風流

2013-09-27 09:10:04萬國華
含笑花 2013年3期

■萬國華

風吹石頭滾上坡,

母親生我再生我哥哥(guo),

老爹叫我婆家去報喜,

又見外婆生下我的大姨嫫。

以上這幾句顛三倒四的言詞,是從一個叫魯底保的彝家漢子口中說出來的。這位彝家漢子,不但是一位能說“反話絕話”的高手,而且也是一位隨口編詞、尤其能夠編織男女戀詞的天才。

他叫魯底保。自稱山里人。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天,我因搜集民間文學“爬”進深山,不經意地認識了他,被他帶到家里,成為他家的客人。第二天,我又隨著他去“攆山”,獲得一只約重40斤的獐子,我們把獵物扛到家。他父親見了,喜得連聲說:“哦喲,哦喲喲,哦喲喲喲!”乘著高興,老人家吆來幾個漢子,大家七腳八手,將獐子剝了皮,剖肚開膛,放在鐵架子上,整個地推入火中炙烤,說是要吃“火肉”。一會,濃烈的香味便溢滿堂屋。大家邊吃邊喝,很快融入香與辣的高級別境界之中。

乘著酒興,一個漢子請求他父親唱一段“亙古”。這提議,正合我意。我當即拿出錄音機,準備錄音,緊接著,他父親就亮開了喉嚨唱將起來——

“呃,我的兄弟喲/我的小輩喲/呃節瑪(太陽)落下山了/爛帕瑪(月亮)升上天了/疙瘩火尼別別(紅彤彤)了/拖白姆(夜間出沒的鳥)叫起來了/我要唱讓門拜(愛情)的歌了/我要唱讓門拜的調了……

“得啦得啦!”我沒想到,魯底保會突然打斷他父親的歌音,忿忿說道:“哪樣‘讓門拜讓門拜’的?我的‘讓門拜’死了嘛!小娃也死了嘛!你這種調子我再不要聽了!”他這么一說,大家都不好再說什么,因為他才20歲的妻子,在兩年前生孩子難產而死,似也覺得這種專一表達男女愛情的古歌,不太合適此時當著他的面唱下去了;正不知如何“圓”了這場子時,他情緒一轉,就對我喚道:“大哥,我不會讓你白來‘山頭上’一趟的;把你手中那個錄音機移到我嘴邊來,我要親自向你表露我自己作的‘東三黏四’調;告訴你吧,大凡聽了我這調子的,可以說都會發笑。”繼而,他雙手把解開紐扣的外衣往后一甩,沒征得全體人同意,就高聲吟頌起來——

我小哥,本姓白,從小最愛侃天白;

左侃白,右侃白,山長水遠都侃白;

侃得旱地長谷子,侃得水田長玉麥;

侃得滿天黃灰冒,飛沙走石了不得……

哦,這像是韻白快板,也有宋代話本《快嘴李翠蓮》中主人公開口就是“韻白”的味道;然而那主人公李翠蓮是正話正說,如今這個魯底保卻是正話反說,后者顯然搞笑的元素增加很多;說白了,他就是要讓驚人的言詞博人一笑,從而達到貽笑大方的效果。接著,他又很得意地說將起來——

說侃白,就侃白,

現在正式侃餿白,

小豬仔生下三天就吃得,

小馬駒生下七天可以騎著下百色;

用粗糠搓繩子,

結實的了不得;

以豆腐渣綁“彎擔”,

犁地拉車都能到天黑……

“行了行了。”正當他說興正濃之際,他父親急切地阻止了他,指責他盡說些“東三黏四、麻皮沾不著豆稈”的瘋顛言詞,一點兒也不正經。

可是,這個魯底保卻認為,當著我這縣上工作同志的面,他老爹沒有給他面子;好歹老人家也知道,方圓團轉的鄉親都愛聽他這么說詞的。再說了,過日子嘛,莫非張口閉口都要一本正經才行呀?就不能夠換一個角度,以娛樂的方式抒發一下情懷嗎?“哼哼!”他一口氣喝下滿滿一缽頭酒,撂下碗,氣沖沖出了屋。

我沖到門口也沒拽住他,看著他融進了銀灰色的月夜里。靜幽幽的寨子里,頓時傳來聲聲狗吠之音;西山之巔,有顆星星一閃一閃的,就好像少女那明亮的眼睛……

我被魯底保的父親喚醒,揉揉眼問:“大爹,哪樣事?”

老倌兒就說:“我兒子不在了,他連鋪蓋都搬走了,白馬也不在了!”

我大吃一驚,連忙穿衣起床,問他會到哪里去呢?當時,我還見老倌兒布滿皺紋的臉面非常憂郁,兩眼更加深凹、渾濁;火塘邊,魯底保的母親已泣不成聲。

“昨晚上,他賭氣撂下碗出去,就一直沒回來?”我問。

“回是回來了;可已是深夜。自從他婆娘生小娃死了,他的脾氣就古怪起來,經常發牢騷。今天去攆山,明天去趕街,一去就是兩三天,而且愛說愛唱那些‘東三黏四’甚至流里流氣的詞曲,愛跟壩子里一些漢人朋友‘染花貓臉’搞節目演唱。昨街子,他還跟我索要賣牛的五百塊錢,說是要下山去找漢人學手藝。我沒給他。他賭氣就走了,前天晚上才和你一起回來。咦,”他又對老婦人說,“快去瞧瞧,那筆錢格還在。”這時,他頹然坐下,點燃了辣煙。

“納天底尼奴(傳說中造人的神)啊——”,老婦人慌慌張張從籬笆樓上下來,用民族語告訴老倌兒:“錢,麻著(不在)哦!”

老倌兒嘆嘆氣,無可奈何地說:“這個喂豹子的;他當真偷了錢,走了!”

一時間,老婦人哭的更傷心了。

門口,濃蔭密布的老樹上,傳來了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老倌兒蠻有經驗地認為:不遠處有人來了。他出屋迎客人,我也跟出屋。

太陽還沒升到山頂,小寨子還彌漫著乳白色的嵐霧,十幾米開外,依稀得見一個穿紅戴銀的丫妹(姑娘)披著天然的輕紗,擔著清水過來。丫妹來到我們跟前,先與魯底保的父母打了招呼,又對我赧顏一笑,竟自舞著窈窕的腰肢擔水進屋。

堂屋里,蕎菜花一樣的丫妹用民族語和兩位老人交談。我聽不懂,只好抱著手干瞪眼。

他們的民族語說過之后,丫妹又挑水去了。倆老喜滋滋地跟到門口,目送著這個丫妹又披著輕紗而去。

我問倆老:“這個姑娘是誰?魯底保哪里去了?”

倆老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時而氣憤,時而自慰,好一會都沒說出話來……

之后的三年里,我一直惦念著魯底保,卻苦于聽不到他的消息。終于,我隨著縣里檢查山區小學教育的同志去了那一帶,總算見到他。

好哇!聽說他學了手藝,能燒磚、瓦賣,能做簡單的家具賣,能給牲畜治病,還能率先在村里頭種菜,算得上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物了;特別他那張嘴巴,越來越會“出口成詩”了。

記得我見到他時,先是說了兩句客氣話,繼而就直奔主題問他:“三年前那天晚上,你干嘛去哇?”他答得很干脆:找小姑娘唱婚姻嘛,雙方對唱了一些調子;那晚上我一唱,就把她唱成我現在的婆娘了哦哈哈哈哈。

“哦!”我一時興奮起來,就請他說出最精彩的一些句子給我飽耳福。他連說好好好好好,就亮開嗓子用民族語唱了兩段,他見我聽不懂,就一句一句地翻譯成漢語給我聽,我覺得非常有味道,之后就以詩化的手法整理成以下這個樣子:

男:哦哇——我心里想了又想的姑娘,

請聽我傾訴栗炭火一樣熾烈的情感;

今天日子好,陽光金燦燦,

今夜時辰好,月光明晃晃,

今天是男人最想女人的一天,

今晚是男人最想女人的一晚;

想了又想,腦殼想得生疼,

想了又想,就像喝醉了酒一樣。

太陽出了又落落了又出,

也有照進心坎的時候,

燕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也有值得贊美的情感。

我總算找著你了,

你就是白天絢麗多姿的掛旰(彩虹);

我總算找著你了,

你就是夜里恬靜明媚的月亮;

哦——

你像花荷包一樣,永遠掛在我的心上,

你像鋸片齒一樣,永遠鐫在我的身上;

哦喲喲,你的笑聲最好聽了,

像我心中女人笑的一樣。

女:哦呃——我心里盼了又盼的好漢,

請聽我訴說母羊生小羊一樣真摯的情感。

今天日子好,陽光金燦燦,

今夜日子好,月光恬然然;

今天是女人最盼男人的一天,

今晚是女人最盼男人的一晚;

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

也有八月十五那一天;

澗水彎了又拐拐了又彎,

也能流進自家的門檻。

我總算等著你了,

你是早晨的太陽光茫萬丈;

我總算等著你了,

你是夜間的篝火溫曖我心房;

哦——

你就像一根吉祥的魂索,永遠拴在我的手上,

你就像一件溫曖的羊皮褂子,永遠套在我的身上;

哦喲喲,你的話語最爽朗朗了,

像我心中男人講的一樣。

當時,他見我對于這種以民族語唱出的詩歌一時不能“吃透”,就一拍我肩膀,哈哈一笑說:干脆點,我給你整幾聲一聽就懂的“七言四句”得了;接著,他就亮開嗓子:姊妹呀——你嫁給我吧——爹媽送你一丘田/一荒荒了二十年/如果讓哥去耕種/糧食豐收喜盈盈。哈哈哈哈……這調子唱得“露骨”了些,但你們有些漢人唱的比我還“露骨”哦。

我問他:“今后怎樣當家?”

“呵呵,”他很自信地答,“這日子嘛,總要越過越好嘛!”

我見他上衣口袋里插著太陽鏡,就揶揄說:“戴上它,你更加神抖抖的了。”

“莫非我們‘民族少數’不能趕時髦?毬!”

他罵“毬!”時,恰好妻子抱著快滿周歲的娃娃來請我們吃飯,一聲“毬!”羞得這個當年披輕紗踩薄霧挑水前來的窈窕女滿臉泛紅。

他對妻子說:“還害的哪樣羞?去,叫爹媽出來,讓大哥給我們照一張全家像!”

若干年后。

縣里舉行農村業余文藝會演期間,已有三個孩子的魯底保因為具有獨特的表演才華,更因為多年以來“染著花貓臉”到處為大村小寨的紅白喜事搞演出而聲名日益雀起,于是經過一些知情人士推薦,他被鎮政府的領導選入代表隊;他表演的節目就是拿手絕活“說快板”。因為其節目將在縣城的舞臺上表演給劇場中一千多人看,而且,縣里幾套班子的領導和州、縣一部分文藝工作者也將蒞臨觀看,所以他的節目內容,是要經過鎮領導審查,認為至少沒有政治性問題,才能參加演出的。

他表演的節目有兩段,一者稱之為《鋤頭是農民的左手》,共有52句,比如“小小鋤頭口子匝/七八塊錢買回家/買它為的是哪樣/我會認真安排它……”之后就是根據每一個月份的生產特性和順序,正月是料理糞堆,二月是整理秧田……直到臘月底農民沒活計做了,他就以“小小鋤頭安木把/年尾才能墻上掛/大年三十來到了/一張紙錢打發它”宣告結束;二者稱之為《鐮刀是農民的右手》,也是有52句,也是像吟頌鋤頭那樣開頭和結尾,比如:“小小鐮刀彎又彎/半斤生鐵一兩鋼/不要說它成本小/這件農具不一般……”繼而,就是正月間用鐮刀挖野菜、二月間割麥子、三月間如何、四月間又如何、五月就是“小小鐮刀彎又彎/姑娘帶著下河灣/割來青草一捆捆/飼養兔子和綿羊”……直至臘月間的“小小鐮刀彎又彎/男女別著上草山/割來山草栽三七/種好三七才風光”而終。

關于他的這兩段表演,客觀地說,因為他沒有經過正規舞臺訓練,形體姿態并不出彩,但從其口中說出的那些話,卻很有鄉土氣息,可以說這不是文人們能在辦公室里想得出來的;可是,最終他演的節目卻沒得獎,說是生活氣息有了。就是沒有政治性、旗幟性和引領性,不能達到寓教于樂的境界。人家這樣一說,本來他也無所謂,說是只要能來縣城玩一轉就行了,至于獎不獎的,倒是無所謂。

可是,他們鎮帶隊到縣上演出的黨委副書記卻覺得,他沒獲獎就等于沒給鎮上爭得面子,于是就委婉地批評他,說當初就問他有沒有把握獲獎,他卻大口馬牙似的,說是農民們都愛看,只要一演就有巴掌聲的;可是,現在卻沒有得獎。副書記又慨然而言:“唉,早知這樣,當初就該逼著你,讓你表演直接歌頌黨和政府、歌頌農村改革開放新成就的東西。現在晚了,說什么也白拉拉的了。”

這時,正巧縣委宣傳部長來找副書記,說是州上的一位藝術工作者覺得魯底保嘴里的言詞非常的生活化,想約他吃中飯以后去縣委接待室見上一面,倆人好好聊聊,還說要向魯底保學習。這時,宣傳部長就很謙和地對魯底保說道:“呵呵小魯同志(其實部長比他小吶,他這時都四十歲了,部長才三十八歲),你的節目很有生活氣息呀,如果能夠在節目中比較適當地增加一些直接歌頌黨的政策深入農村以后,農村生活起到很大變化的政治元素,那么這一次的表演獎項中,一定少不了你……呃,是這樣,因為我們搞會演的目的,除了娛樂的元素,也承擔宣傳貫徹黨的方針政策的任務,這也是引領和提升廣大民眾心理覺悟的大事呀。否則,縣里拿出一大筆錢來,搞這么些天的農民文藝會演,其意義就不是很大了。你說吶——小魯?”

這時,魯底保沒有說什么,只是很醇和地笑了笑,顯然他是不知如何措詞回答部長的話語;倒是身邊的鎮黨委副書記等人連連點頭,都說部長講的太好了,太深刻太獨到太高瞻遠矚了。可是,當副書記等人都表態之后,見魯底保仍然沒有開下“尊口”對部長禮儀性地“順上一順”之際,副書記的臉有些掛不住了,就拍了魯底保的腰,明言讓他向部長表兩句關于絕不辜負領導信任和指點之類的言詞,可是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作答:這有什么難的嘛,很簡單的事情嘛。隨著話音,他就開口說將起來了——首先是“太陽出來紅彤彤/中國出了毛澤東/領導人民得解放/日子越過越輕松”其次是“小平同志真英明/改革開放他帶領/三中全會開得好/全國人民喜盈盈”接著又是“黨中央、最親民/就像太陽曖心間/改革開放搞得好/農民日子樂顛顛……

正當他還想繼續往下說時,宣傳部長帶頭給他鼓了掌,于是大家也都興奮地對他報以熱烈掌聲。“不錯不錯。真是不錯。”宣傳部長說,“你真是這方面的天才哇。這正是黨和政底所提倡的宣傳內容嘛。不過吶……”部長頓了頓,似在大腦里選擇最合適使用的詞語,然后很謙和地與他商榷道,“如果作為一個表演性質的節目,這也太短了吧;而且,內容也比較空洞。如果能夠一條一條地細化下去,又能以節目的形式展現舞臺,這多好哇!小魯你說呢?”

這時,那位鎮黨委的副書記就很適時地詢問:“老魯,你能不能按部長的指示,再將內容細化下去呀?瞧瞧,縣委領導多關心我們代表隊哦。”

這時,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魯底保面露難色,又很知趣地搖了搖頭。

“為什么為什么呀?”副書記急切地問。

魯底保冷屁悠悠地答:“我大字識不得一缽頭,也不知道黨和政府在農村的具體方針政策嘛……唉,‘文化水不平’哇!”

“那就認真學習嘛。”

“你這副書記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都兒大女成人了,再說拿張報紙在手里,讀十個字就有兩三個‘拉麻骨(不知道)’而且讀不上五分鐘就呵欠連天的,比吃安眠藥還管用,你說怎么學嘛?”

“唉……看來你這德性,就像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香油的故事了。”副書記憾然而言。

之后,這位鎮黨委副書記就將他文化底子太薄、性格有點兒倔犟、不喜歡奉承人以及不樂意受制于人等方面的特征,在這個鎮的領導班子當中作過匯報與介紹,所以,無論平時在民眾中的聲名有多高,他都與每兩、三年一度參加代表隊到縣上會演而嶄露才藝的機會失之交臂了。

又是若干年后。因為聽到一件很新鮮的事情,我對魯底保的關注多了一些。

總的來說,他就是在農忙期間,與廣大農民一樣盤田地,種、收莊稼;而在農閑期間,他玩的可歡了;除了組織十幾人或二十幾人不等,搞一些傳統化的老節目,專為方圓團轉因為紅白喜事需要舉行演出活動的人家,做有償性質的文藝服務而深獲好評,甚至有的人家,為了能請得動他去演一場而爭來高漲的人氣,揚言付出的酬金要比請另外演出隊高上一倍;為此,聽說曾經有一次,鎮上因為召開新一屆人民代表大會,擬定在閉幕的當晚搞一場較有影響的文藝晚會,鎮領導班子就提前兩天作出決定,讓宣傳干事帶著文化站的同志即時去他家,讓他出面聯系有關的文藝愛好者,準備好節目,準時去鎮上,大顯身手一回。他卻當場表示去不了——

他說節目有現成的,都是老輩子傳下的那一套,比如《小寡婦哭親夫》、《干哥干妹成夫妻》、《顛三倒四說家常》那一套,有娛樂性,卻上不得政治性的臺面,如果一定要新節目,最多能夠大家伙合唱一支“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以及《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可是一晚上的節目,僅演這么幾分鐘時間也不夠哇。“再說了,讓這樣大老遠的去鎮上演出,哪個開車來接我們?去了以后就算供我們吃喝,但演完后總不能讓我們連夜走回家吧,幾十里地吶,鎮上安排我們住哪里——你說鎮上沒有專門的這筆經費?那你說我們怎么去演?不要說還要讓我們搞出趕時髦的‘新花哨’了,就是‘老花哨’也不能去嘛!再說了,你們讓我們自己包車去鎮上演出卻不安排住宿行嗎?就是國民黨時期的大富人家操辦紅白喜事請了藝人去湊人氣,也要供吃供喝還給點路費的嘛——回吧回吧,你們鎮政府太摳門,‘小包車’都買得兩‘張’了,還真就‘請不起’我們這二十來個憨農民去住上一晚上?再說了,我們也有自知之明,我們是‘爛泥巴糊不上墻、秕谷子舂不出糠’,我們的“老花哨”還真上不了臺面,就算你們改主意,要派車接送我們去演出,并且也樂意出錢給我們買住地了,我們也是生受不起的。我們是山里人哇!沒有新節目嘛!‘文化水不平’嘛。”

因為他以上一番“高論”,其“德性”就被鎮領導們形成共識,稱之為“牛脖子上的耷拉皮”,煮是煮不爛,扔了卻是肉。于是形成決議:這是個給臉不要臉的人;不演算球。我們還像往年那樣,找學校的師生們來演。

就這樣,他依然“我行我素”地過著“天不管,地不收”的悠然日子。或者種田地收莊稼,或者帶著那些由附近幾個寨子的愛好者組成的“老藝人”們,應邀到方圓百里各村寨去“吃紅白喜事的飯”。

有時候,他還一個人費盡心機,從山野間找來數以百計的屎克螂、還有脆蛇、蛤蟆,當然還有本地特產三七系列產品,一個人或者帶往昆明、上海、或者深圳去賣;賣別的都不足為奇,顧忌的只是賣多賣少的問題;可他還賣屎克螂,能有人買嗎,能賺到錢嗎?為此,我曾一度心血來潮,請了三天假,專程從縣城前往他家,定要問出他出賣屎克螂的收獲如何,別人為什么會看得上屎克螂這種東西?

在他家里,經他一說,我胸臆間釋然了。卻原來,他每外出一次,都能把“貨”賣出去的原因(不是絕招),是因為嘴巴閑不住,說是總坐在那兒等待買主就會想睡覺,又不喜歡抽煙,所以就開口唱他的山野小調,于是就會吸引人們對之觀看;當然,他也不是放開喉嚨大唱,往往只使出五、六分力道就行;可是他這種別有風味、就像河水彎過去又拐過來、還像騎著馬兒爬上高坡又蹓至坡腳的山野調子,一旦唱開來,自然而然地,就有愛“這一口”的人圍至他的跟前,享愛他的歌音了;而且,他也一點兒不會自謙,往往開口就是——

我有一口好聲音,唱支歌兒傳世間;

唱得早晨太陽出,唱得夜晚出星星;

唱得十五月亮圓,唱得星星眨眼睛;

唱得鳥兒長翅膀,唱出五谷亮晶晶……

所以,他的生意就比較好做了。至于賣屎克螂嘛,他說這也是一種偶然的事情;說是有一次,他準備了出遠門的“貨”要走之際,因為腦動脈硬化和頸椎病比較嚴重,就按祖傳的土辦法,找了幾個屎克螂來,按說是要在適當加配名貴藥材三七以及干漿草的前提下,再加入一斤左右的高度白酒,在滲泡三五天后,每天分早、中、晚三次,適時地倒出小半口在手心里,然后將其擦到脖頸,再自個兒搓揉一會兒,這樣子做上十天半月,就會較好地根治頸椎病的;但是,因為他走的倉促,家里平時留下的酒也已喝完;按他的意思,是想帶上這五、六只屎克螂到鎮上,再買酒泡入瓶中,但因為從家里到鎮上的路上,他乘坐的手扶拖拉機壞了,到鎮上時,又忙著乘上了開往縣城的中巴車,他從縣城再改乘大巴車到深圳時,又因忙著前往老地點做生意,就把屎克螂一并帶到做生意的現場,想在生意收攤后再買酒泡藥的,可是在二十幾分鐘以后,一個包裝得十分華貴的小婦人,就看見魯底保跟前,顯然為了通氣,有意打開瓶蓋子的玻璃酒瓶里裝著的屎克螂;于是,這位華貴的小婦人就很好奇地湊到魯底保跟前,并且屈尊蹲下身子,認真地觀賞這種長期以來難得一見的小東西;小婦人不看則已,一看吶,就越之覺得這幾個滑稽可笑的“家伙”,那種在瓶中享受著不勞而獲的好日子之憨態,似與大熊貓的慵懶樣子有著同日而語的可愛之處——于是乎,誰也沒有想到的奇跡就發生了;這時候,已經屈尊蹲下身子,對著屎克螂看得著了迷的小婦人,竟然發出“哇塞——真的就像大熊貓一樣逗人喜歡”的贊嘆之聲。緊接著,小婦人就開口詢問:“這小寵物要多少錢一只啦?”這一問,就把個魯底保問蒙了,他就呑呑吐吐地說:這個嘛……怕是不能賣。

“不賣?擺這里干嘛的啦?你到底要多少錢啦,開個價的啦?”當即,這小婦人就擺出了非買不可的樣子。當然了,這魯底保豈是大憨人一個哇,見有發財的機會誰能放棄呢?按他的意思,賣上十元一只就行了,可他看準了小婦人很喜愛屎克螂、而且志在必得的心緒,就把心一橫,大口馬牙說道:五十塊一只,可小婦人聽了卻高興的了不得,從她那高貴的隨身坤包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他道:“拿著,應當不少于一千塊,合兩百塊一只的啦。”繼而就像扔香煙給煙鬼、也不在乎對方接與不接似的,她扔了一張明片在地攤上,又很不屑地提醒一句,“你下次來深圳,若還帶得這種寵物就打我電話哦。”接著,她就很張揚地挪開高雅少婦的貓步,款款離去。

哇……這是為什么呀?為此,眼見華美的小婦人拿著“寵物”興高采烈而去的樣子,他好一陣子都沒回過神來,就像做夢一樣。之后,他數了數票子,納天底尼奴哇——整整一千三百塊大錢哦!他不記得是有五只、還是六只屎克螂了,至少每只賣到兩百塊還要多的天價了,嘖嘖,真是財如下山猛虎——想擋都擋不住哦。

后來吶,就像民間常說的“小豬好賣街街來”一樣,不到二十天時間,他又“物色”到幾十只屎克螂前往深圳;接著,就按那張寶貴名片上的號碼,在路邊一個小賣部給那個華美的小婦人打通了電話,說好時間和地點,準備再發一筆;這一次,他就大著膽子向小婦人打探道:小大姐,你買這些東西做什么用呀……“以后你就明白的啦。”小婦人臨走之前,還沒忘記提醒他,以后若還拿這種寵物來深圳,就給她打電話,她說還要買了送給別的“姐妹們”……再后來,他終于得知了情況,此人是一個被人長期包養著的二奶,她買此“寵物”的玄機:首先是消遣,其次是賭博。因為在這么大的城市里,出大錢包養二奶的權貴和生意大腕還真不少見,二奶們因為每天閑得無聊,打麻將也玩膩味了,所以一旦見到這種“憨態可掬”的屎克螂時,竟然驚喜的不得了,一甩手就掏出大鈔將其當成心愛的“寵物”買了回去,先是養著玩,自個兒觀看和享受著憨態可掬的“屎克螂同志”伸長脖子用小尖角斗架的樂趣;后來,就有十幾、二十幾個二奶們定期湊在一起,就像澳門人賭馬一樣,都把自己豢養的屎克螂“將軍”放入預先備好的大盒子里,讓它們像斗士一樣展現戰力,若某一只屎克螂獲勝,其擁有者一次就會獲得兩千至一萬元的收入,每每斗了一兩個小時下來,在十幾輪的搏擊中,每個二奶輸、贏幾萬元或十幾萬元錢,這是常有的事情。

這就是魯底保曾經的、關于屎克螂的傳奇故事。還要說明的是,這種發大財的好事,每年也難得遇上幾回;因為“二奶”們玩該“寵物”,也像高級別的淫婦們玩野男人一樣,是比較注重花樣翻新的;況且,一是買的人與賣的人也難得一遇;二是這種“寵物”很講究時機,每年都要自生自滅一次,所以并不像做三七生意那樣具有它的常態性。

這一次,我借著酒性,居然冒充大智者,紅口白牙似的,給魯底保出了個既能給他的業余文藝隊賺點小錢,也能發揮他文藝天才的點子。

首先我認為,他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要怎么才能賺到錢的想法無可厚非;他一個人帶東西去大城市賣,也算“貓有貓路,耗子有耗子路”的生存營生;但作為一位在方圓團轉比較拔尖的農民文藝人才,如果自己不能與時俱進,年年歲歲都在表演“干哥呀干妹呀”或者“石榴開花葉子青,哥有心來妹有心”那一套,戲路就會越走越窄,是不是可以把黨在農村的方針政策和中心任務吃透,然后結合村情、社情,把傳統的方式再加現代思維與時尚氣息結合起來,做到內容新,表演新,演出路子新不是更好嗎?否則,他這個人物的生命價值怕是不會泛出更加奪目的光彩了,因為似乎一轉眼間,已經五十幾歲的他,無論使盡全身解數去掙錢,錢也買不到他的表演天才;況且他挖空心思掙得的那一點點錢,對于改變全家人的重大命運,也是相距甚遠;然而,他身上的藝術才華卻在方圓團轉沒人比之,如果這種天賦被時代潮流所湮沒,那就太可惜了,絕對是他魯氏門宗的重大損失,也是用錢換不來的。況且,他的文藝才干,只有得到當地黨委政府的認可,他們才有更大的演出空間,同時也就能夠得到一定的經濟回報;更主要的,當然是讓其才華以新的形式,在百里農村熠熠生輝。再說了,這人哇,沒有錢時,大都想著找錢;有了錢時,往往又因為身上缺少某種精神財富與風雅靈性而苦惱,顯然美中不足。矛盾哇。

說到這里,我當然也詳細地與他交流了比如——要如何定期和不定期地,去鎮上請教宣傳干事和文化站的同志,請他們給予如何宣傳黨的方針政策的具體幫助和學習材料;與此同時,也可以希望鎮上幫助解決一部分搞文藝活動的經費;之后如果發展得好,也可以與企業和方圓一些部門簽下諸如開業慶典、節慶活動、項目廣告、年終慶功等有關內容的演出合約,前提是人家讓演哪方面的內容就演哪方面的內容,可以為一千人演出,也可以為幾十人演出,甚至可以為某家某戶演出;但無論哪家請去演,都得給錢,但也不能漫天要價;每演一場,都可以根據具體情況而定。因為演出活動都是農閑時期,大家愛好文藝表演的人湊在一起,把節目演出來,而且向不同的部門、單位和家庭表演時,其開場白以及當中的某些說詞,也只需改頭換面,舊瓶裝新酒,就能夠達到預定的效果,得到一定的報酬,從而就會激發大家的創作和表演熱情,也體現了農村文藝愛好者的生存價值。豈不兩全其美?

這一次,他認真地聽了我的建議后,想了好一陣子才說:“看來,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鎮上的宣傳干事和文化站的人要能夠多多地、而且很及時地給予我們時政信息。如果他們都能給予幫助,我們一定能夠編出新的、受到黨和政府以及廣大人民群眾歡迎的節目來。”接著,他又不無擔心起來,“……可是,都十幾年過去了,不知道換了幾屆的鎮領導們,是不是也像過去一樣對我不待見哦?”當然了,我也向他表了態,如果需要幫助,我也定會盡力而為的。

那天晚上,他用自釀的包谷酒招待我,逼著我和他醉了一回。

大凡人世間想做點事的人,其歷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有時,甚至是愁腸百結的。

約半年以后,我在縣上收到他專程從老家打給的電話,說是他去過鎮上不下五、六次了,平均一個月要去一次;或者是鎮上的領導不予理睬,或者是回答具體管這方面的人不在,或者又是遇上開會什么的,甚至還遭到鎮政府那位辦公室主任和乳臭未干小青年的冷嘲熱諷;當他說明,就想了解黨和政府的方針政策和中心工作時,這倆小子當面就說“領導不在”,他剛轉身要走,這倆小子竟然還故意對著離去的他嘰哩咕嚕,說他這種人也來領導機關打聽黨和政府的方針政策,怕是神經病吧?再說了,他若真要了解,不會去看每天的新聞聯播嗎——其實這倆小子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時至2011年底,魯底保他們這個山區寨子,也與全鎮百分之六十的苦寒山區人家一樣,根本沒有財力在房頂上安裝上接收電視的“小鍋蓋”!還有一次,當聽說他之所以打聽時政消息,就為了方便編節目歌頌黨和政府的好政策時,按說鎮政府的某幾位“公仆”應當平心靜氣一點,不說對之予熱情接待,至少不能夠嗤之以鼻吧?可是。那位辦公室主任還譏諷他道:“你能編寫節目?你們編的、演的有電視上的好看?成心來政府搗亂是吧?”至于鎮上的文化站嘛,他說了,也去過多次,每次都是大門鎖著,壓根就沒開展過業務工作。后來,他又在電話里說,讓我給他找一些可以編寫節目的資料,他讓家里讀完高中的小女兒幫他先把材料過濾一遍,然后再慢慢地琢磨,他最后向我發下重誓,說一定要在幾個月內,搞出“像點樣子”的新節目來,讓看不起他的鎮政府某幾人看一看,最好“把他們氣得鼻子‘吹牛角’,嘴里吐白沫。”對此,我也在電話上給他說了一些鼓勵創作的話。

可是,眼看四個月過去了,秋收已經結束,按說正是農村大辦紅白喜事之熱潮時節,可是我也沒聽到關于魯底保是不是寫出和演出新節目的信息。他是怎么了哇?

正當我心里為此大惑不解之際,聽我一位在縣委副書記任上的小侄子說了一個消息;說是全省的新農村建設現場會要在我們自治州召開,其中有一天時間,將前往魯底保他們這個鎮參觀;為此,省委宣傳部的領導還特別指出,如果能讓各地州(市)前來參會的各級負責人親眼目睹當地農民們自編自演的、關于歌頌新農村建設的文藝節目,那么除了能給與會者眼前一亮,更多的也是體現當地黨委、政府大抓精神文明建設的工作成就哇。可是,我的小侄子卻說,此前擬定并發下來的傳真電報中,沒有列出要讓與會者觀看農民演出這個內容,這是省委宣傳部在三天前臨時改動的;目的就是要搞突然“襲擊”,現場檢驗當地是否將最基層農民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提升到議事日程并引入更深層次;所以州里的緊急電話一打下去,當地黨委政府的主要領導就向縣委匯報,說其它方面都沒問題,就是當地農民的演出是個大難題,務必要請縣里支持一下,讓縣文工團的人下去冒充農民演上一場,否則這一關是過不去的了。然而,這個要求立馬遭到縣委主要領導否定,并且還把該鎮的主要領導訓了一通,“去去去。你們不會是弄虛作假搞上癮了吧?縣上專業文藝人才搞的節目人家各地來的領導能看不出來?不行,你們自己想辦法;如果此事搞砸了,你們就準備著哼‘肚子疼’吧。”

……當時,可能心血來潮抑或鬼使神差,我就把魯底保的情況簡略地向小侄子講了講,讓他參考:是否有必要立馬給這個鎮的主要領導打電話,讓鎮領導去四十里處魯底保的家中“禮行下士”,看看這個大半輩子“愛戴高帽子”的魯底保其人,能否在經過這近半年的“閉關參悟”,在舞臺上放出兩聲不同往昔的好聲音來。以我的估計,經過這五個月的磨礪與錘煉,魯底保的新節目已經成就了。

之后,我還主動請求單位領導,準我三天事假,我說就是想下鄉去走一走,找一個朋友敘敘舊;領導看我是個將要退休之人,二話沒說就同意了我的請求。

我先是乘汽車到鎮上,又從鎮上租了一輛“摩的”前往山野之間,到魯底保家時,已是下午一點多了。

我才跨進他家門檻,就見著鎮上的三個人物坐在他家堂屋,這三人分別是主管文化的副鎮長、宣傳干事和文化站站長兼站員;當魯底保親熱地叫了我“大哥”并把我迎進堂屋,正想與說我說兩句熱乎話語之際,可能因為時間緊任務重,三位鎮上的人物就像壓根沒見著我似的,不知算派頭十足還是算氣宇軒昂地分別瞥了我、抑或懶得瞥我一眼,就自顧他們的事情了。

我的屁股剛落板凳,就聽見那位宣傳干事很官樣地對魯底保說道:“魯老倌,我看你這人真是不像話,我們副鎮長這么一個官,親自來到你家堂屋,請你帶著新節目去指定地點,為全省的大領導們演出,鎮上因此還要對你們包接包送,供吃供喝的,這是給你和你們寨子多么大的臉面和信任了,你怎么能說不想去呢?你又怎么能說‘去也可以,還要再給出一千塊錢’的餿話屁話來呢?莫非,你要當‘魯大俠’并向黨和政府討價還價嗎?或者說,你是想與黨和政府搞對抗嗎?”

這位大干事的話音剛落,我就看見魯底保一時間被罵得臉紅脖子粗,只見他立馬站將起來,指著可能不足三十歲的大干事說道:“你,你,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是想槍斃我嗎?你這是代表黨和政府表態嗎?以我看——你這共產黨員身份和宣傳干事的頭銜,也是用不正當的“小花哨”套上去的吧!否則,怎能講出這種‘文化水不平’的話來呢?”繼而,他就指著門外,用近似于“滾蛋”的方言,對大干事說道:勾B。你給我勾B。我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大日膿包。

這時,還是多吃了幾年政治飯的副鎮長更為老辣,只見他急忙陪上笑臉又起身,一邊說“老魯呀老魯,你別激動嘛。”一邊又將魯底保按在板登上。繼而,又代大干事向他婉言,說是因為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大干事講話確實過了一些,請他不要放在心上。但說來說去吶,這節目一定得按時去鎮上演出的;至于要一千元酬金嘛,他說他做不了主,得回去后向書記和鎮長請示以后再定。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不用請示了,鎮上同意出錢”的話音——哦喲喲——副鎮長一眼就看見,是這個鎮的一、二號父母官——書記和鎮長親自拜訪魯底保來了。書記、鎮長的身后,還有兩位風韻猶存的女同志;其中一位女同志一看到我就想開口打招呼,被我擺擺手止住了。這位女同志,就是縣文化館的副館長,另一位就是她的同事;她倆之光臨,我想一定與兩天后將開展的這場政治演出活動有關,也一定是縣委領導昨夜作的決定并通知文化局,讓她倆翌日清晨從縣城趕過來幫助搞好這場演出活動的。

……當然,經過一陣子的磨合,整個堂屋的氣氛又融洽了。簡言之,首先是鎮上的主要領導代表黨委、政府,真誠地向魯底保致歉;其次,是請魯底保務必放下諸多的不愉快,要在縣上來的、兩位文化館老師的幫助下,務必于兩天后亮出真本事來,大顯神通,用全新的文藝形式,為全鎮三萬多民眾爭光,為黨委政府爭氣;再次,當聽說魯底保需要一千元錢,是想還上前不久在鎮上請人制作有關演出服裝和道具的債務時,書記鎮長都表了態,說是除了幫助他們還上那一千元,還要再獎給一千元,等節目演出結束之后,好讓他們買上兩只狗殺了,大家會一下餐,慶祝慶祝。

這時候,魯底保高興地哈哈大笑,就想用彝家人的最高禮節招待鎮上的、縣文化館的這些人物和我,可是他們都說,不不不,時間緊任務重,耽誤不起。書記又專門與縣文化館的那位女副館長交待了幾句,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鎮上的一干領導已經走出十幾米遠了,此前說話很“銃”的那位大干事又轉至堂屋,很內疚地對魯底保叫了一聲“魯叔”,又說出“我對不起你了,再次請你原諒”的話語。

“哈哈哈哈……”魯底保甩出一串笑聲,也說“沒事、沒事的;其實我的毛病也很丑,還得請你把心放寬呀呵呵呵呵呵呵。”

因為魯底保的節目早就編排好了,再經過縣文化館兩位文藝內行歷時兩天對于某幾個細節的藝術化調理,他們滿懷信心,乘上了鎮政府專程為這次重要會議租來的兩輛中巴車,前往指定地點,去做現場演出去了。我也跟隨而去。

這次全省新農村建設現場會的地點,是定在離鎮政府20里遠、只有百多戶人家的大瓜鋪村。原訂計劃是,讓各地來的領導們參觀了該村的新農村建設現場,并聽完鎮領導對于村情的介紹以后,就到預定的一大棵數百年老樹下,觀看農村人的文藝表演;由于時間太緊,也為了不擾民,決定演出活動控制在五十分鐘以內,因為領導們看完節目后,還要驅車110公里,趕到自治州首府去吃晚餐。也就是說,演出時間定于下午四點,到五點左右結束,這樣一來,領導們看完節目抵達自治州首府時,應是晚上七點鐘了。

可以說,這一次演出獲得成功,也是意料中的事。因為我此前就知道他們的節目內容。首先,他們拋出了熱烈歡迎遠方貴客的《親人請喝三七茶》,在用傳統老調子唱著的同時,有六男六女表演著,高潮之際,卻是全體演出人員都捧上一杯茶水,去到觀眾第一排,向大領導們敬上農村人的心意。接著,他們把云南省內傳統的花燈歌舞《游春》來了個舊瓶裝新酒,演員們用當地的民間小曲,把老節目中看到的景致改成新農村建設的景致,把老節目中吃過的好食品改為現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美食。其次,選擇傳統山歌《一年十二個月》的內容,改成“農村生活日日新,天天可以喝酒吃肉穿戴新”的內容,而且還以真實生動的細節,比如張大爹如何,三老表如何,四老奶又如何,小狗妹家、王崴歪家又如何如何等;而且,其語言都是平時地道的口語,能使演員和觀眾都感到親切。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魯底保耗盡心力,編出來的快板舞《千言萬語感謝黨》,這個節目一共上場了所有的25位演員,也就是說,共有24個男女在為已經55歲的魯底保伴舞,其形式與潘長江當年的音樂小品《過河》以及趙本山、范偉等表演《紅高粱模特隊》的后半部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比之前者慷慨激昂,比之后者入木三分而且華彩飛揚。其中,在縣文化館兩位老師的調整下,那隊形的變化,那服飾的獨特與艷麗,那從擴音機里放飛出來的雄渾音樂,再配上那一句句從魯底保嘴里“蹦”出來的“逗人愛的三七花開起來/紅彤彤的三七籽長出來/清爽爽的三七茶喝起來/火一樣的情懷抖出來/哦喲喲喲哦喲喲……悠揚揚的弦子彈起來/漂亮亮的服裝穿起來/脆生生的竹板敲起來/樂滋滋的“家常”侃起來/哦喲喲喲哦喲喲……千般熱情千般喜/綠色家園當舞臺/像吃蜂蜜甜在心/陣陣的蜜意甜心懷”等一串串像火、像雨又像風的鄉土佳句、再配上省委宣傳部一號領導主動配合著演出節奏拍響巴掌、進而又帶動全體觀看者跟著表演節奏拍起來的巴掌聲,他那一句句就像憶苦思甜、由窮到富似的“過去我們很貧窮/寨子像個老鴰窩/簡陋的房子籬笆樓/吃的清淡穿的薄/道路窄窄卻糞塘多/七高八矮又坎坷/晴天走路還可以/雨天出門最蹉跎/張家屋墻倒塌了/李家茅草房危險多/心想翻新沒錢糧/一肚子苦話懶得說/一年三百六十天/春夏秋冬縮殼殼……”繼而又轉到“五彩的云霞五彩的天/黨中央精神到農村/科學發展天下事/老百姓的事情最關心……”然后,他又從農村的土地稅被免、農村人有醫保,農村人學習科技文化、廣播電視村村通、中小學教育設施如何得到改善與發展、農村人的吃水、用電、抗旱乃至種植養殖、修路架橋、以及省州縣都派工作隊員深入最基層,開展新農村建設中一攬子的大事要事新事和喜事,如數家珍似的,給予了淋漓盡致而且發自肺腑的贊揚……最后,他又從口中發出了總結式的句子,將表演推向最高潮——

心歡喜呀喜盈盈,

萬語千言涌心間;

共產黨的宗旨老百姓愛,

老百姓的憂樂黨關心;

黨心民意是魚水情,

感動大地感動天。

這真是,國事家事天下事

老百姓的事情大于天;

黨心民心緊相連,

多少佳話在人間——

在——人——間……

毋庸諱言,這場由山區農民自編自演的節目為這個鎮、甚至縣上、州上的領導們添了不少的彩頭。演出結束時,按說與會者都要按預定計劃登上那一輛輛已經編了號序的小車,但因為省委宣傳部的領導沒有立馬就走之意,其中那位一號領導還在與魯底保講話,好像是了解和核實某些情況;既如此,配有警車開道的二十幾輛車隊自然沒有一輛敢于發動引擎;況且,除了各外州、地(市)的領導外,與這個小村子有著更直接關系的鎮級、縣級和州級的領導,也很識趣,不敢貿然上車,而且都站在省宣傳部一號領導的身后,適時聽取并欲記錄有關面方面的指示;其中,也不乏個別領導在心里頭乞盼這個看上去相當農民化、而且可用“呆頭愣腦”形容的魯底保其人,乞盼他千萬、千萬別在省里領導的面前亂七八糟、乘機“撒上他們一包爛藥”哦,否則,各方面的“功課”就白做了哇!

還算好,一號領導與魯底保的談話非常隨便。他先是握著魯底保的手這樣開了口:“老哥,你們演的真好。而且,我剛才聽你們縣里的副書記說了你的一些情況;你一生熱愛文藝表演,這么多年以來,能夠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艱辛努力,當中可能受了一些委屈,才搞出今天這種能夠代表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好節目,真是不簡單,可喜可賀呀。”

這時,魯底保就有些受寵若驚了。一時間,他因為一點兒心里準備都沒有,不知道該說什么話為好;然而,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他是個最講究知恩必報的淳樸農民,一定要對大領導的夸獎表一個態哇。于是,他就像電影中某種情節那樣,卻又很淳樸地開口就說: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感謝鄧小平,感謝“三個代表”,感謝科學發展,感謝和諧社會以人為本。

聽了他說出這么幾句情真意摯的話語,一號領導再一次與他深情握手的同時,又很爽朗地說:講的真好。老哥呀,你性格和愛好都像我的二哥;我二哥他也像你一樣,是個農民,一輩子除了種田地和做點小生意,最大的愛好就是搞文藝活動;等我有機會,向他介紹一下你的情況,讓他坐上他兒子開的小車,親自來到你們這一帶找你玩,你們兩個農民文藝家好好地聊一聊,侃一侃,加深友誼。然后吶,也請你坐上他兒子的小車,也去他家里玩幾天。好嗎?

下面是魯底保表態了,但誰也沒有想到他講的話語竟然是這樣:“黨”哇。謝謝——謝謝“黨”了。有“黨”今天說的這些話,我這生人活的真值了……

看樣子,魯底保還要再講兩句的。可是,那位一號領導卻急于開口說道:哥呀,你在對于黨的概念上沒有太清楚;我本人并不是“黨”,我和你,我們大家,都只是“黨”的一分子,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黨員。我們的黨,就是由千千萬萬普通黨員匯集而成的呀!

“……哦。哦……”魯底保一時間不知如何表達言詞了。

這位大領導又說:“老哥呀,我想請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行嗎?”他見仍然激動著的魯底保頻頻點頭,就又請求道,“你們最后演出的那個節目、那個快板舞《千言萬語感謝黨》,如果有多余的清樣,我想請你們給我一份,我要寄給我的二哥,也讓他們的農民文藝隊學習和推廣這個節目——真是好節目哇!”

這時,站在一號領導旁邊和身后的各位領也頻頻點頭并且又擊了一次掌。而魯底保其人,雖一言未發,兩只眼眶卻溢出淚花……

當天夜里,魯底保等人被鎮政府包來的中巴車送回老宅。時值凌晨一時,家中大大小小、老的少的盡都睡入夢鄉,他一睡進被窩就把婆娘弄醒,他這樣說:婆娘你先別睡去,讓我抱著你,我要好好地、實實在在地哭上一回;我太高興、太幸福、活的太值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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