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投湖

◎錦江

清明時節，江漢平原天氣晴好。遠山似黛，近水靛藍；春風輕拂，百花爭奇斗艷——尤其是油菜花遍地金黃耀眼。好一派春色宜人的興旺景象。

然而，就在這醉人的春色里，女人汪水秀卻懷里摟著女兒，眼淚汪汪地坐在湖邊草坪上，望著碧波蕩漾的湖水，亮著嗓子訴諸心中的不平。

“呸，郝青山，你這無用鬼！害了我娘兒倆。這怨氣我受不了了！”

孩子“呀呀”哭，小手抓著娘被風吹亂了的額發。女人捶著孩子的屁股，咬咬牙放聲嚷：“哭，哭，哭了死？！”邊罵邊拍了幾巴掌。

孩子“哇哇”叫，聲音更大了。

女人怒不可遏：“都死掉——少累贅！”

忿忿地只管自己生氣，女人心里明白孩子不懂事，于是便對孩子寬恕了許多，但抱怨之語并未停。

“兒呀，人說你爸心胸開闊能乘船，說是什么卓有遠見的好村官。可娘認為他無能，簡直是個窩囊廢！身為一村之長，竟然遭到王炎炎那無賴的無恥欺凌。”

越想越氣，隨口便罵：“真是他娘養的狗崽子！”

原來，女人和王炎炎是鄰居。因女人性情剛烈，兩家人常有糾葛事兒發生。前些天，有人出高價想買地皮開辦塑料廠。身為村長的郝青山堅持不肯賣。他說土地是關系到子孫后代生存的大事，怎能隨意亂賣？還說，為了村莊環境不被污染，永遠山明水秀，他必須慎重考慮。村民們心里想著錢，他的正然之舉，卻遭到許多村民的反對，王炎炎就是鬧得最兇的一個。他高聲大嗓地罵郝青山是蠢材，說不該將這筆大財富輕易放走，讓村民們受到莫大的損失。那天，他想伺機報復。便將郝青山家的責任田強硬地犁過了好幾尺！性情潑辣的汪水秀忍不下這口氣，便同王炎炎爭吵起來。郝青山得知信息后，連忙趕來勸妻子不要這樣做，說村干部本來就是一人難調百人心的差事，好歹也要忍著點，便強硬拉著妻子回了家。

回到家的妻子依舊忿忿不平，甩著膀子嚷道：“人家說打狗也算欺主！我一個大活人難道不如一條狗么？”她質問男人為啥不與她爭下這口氣？

男人笑：“何必呢？想開點，和為貴嘛！”

女人聽了更氣，破口罵：“真是你娘養的大草包、大笨蛋！氣死我了！”

三天過去，女人還是怒氣未息，于是便來到這湖灘邊上，將孩子當作發泄怨氣的替身。

此刻，她將孩子用繩索系在脊背上，孩子不知娘要干什么，使勁哭鬧著。女人朝她大聲嚷：“你怕死？”

女人四下里瞧了幾眼，似乎感覺大樹背后有人，于是便放聲嚷嚷：“兒哇，娘本不想這樣，但娘見你爸太無能，娘就恨！恨鐵不成鋼咧！是的，娘忍受不了就尋岔子。哪知，你奶奶卻罵我是潑婦，還去我娘家說三道四：說我缺少女人的體貼與溫柔。看，娘這是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喲！于是娘就想到了死。但娘又不忍心將你孤零零丟在這世上。娘想，倒不如讓你同娘一塊死了干凈利落。”

說著，女人便俯身一跳。哪知，背后竟然有人抱住。但她用力過猛，來人也被帶進了水里。幸好湖灘水淺，女人娘倆被來者從水中救起，兩手各抱定一個，掙扎著爬上岸來。女人看到救自己和孩子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男人郝青山，心里又羞又憤，雙拳亂揮，在郝青山身上又捶又砸。

“放下我——”女人扯著嗓門大嚷。

孩子被水嗆著了，在爸的懷里哇哇大哭。

郝青山說：“你好狠心吶，竟然這么憎恨自己的男人？

女人大聲叫：“不，我是恨我命苦！”

“別這樣，好不好？你如何忍心害死自己的孩子？”

“一死百了！我的孩子我帶她走！”

“別這樣，行不？”男人摟緊女人，嘆息著，“唉，這爭強好勝的性子最后會害了你自己……”

“怎么著？天生的性子，就這樣！”

男人抱著孩子，要背女人走，女人說：“我不讓你背！”，

男人嘿嘿笑：“我在你心里難道是個壞男人么？”

最終還是背上了。

“是！”女人在男人的背上又是兩拳頭，說，“不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馬上給我變壞點。”

“好，好，好，依你的，我立馬變壞——”

“好，那你就當馬讓我騎一騎吧！”

“好老婆，以后千萬別做傻事了！剛才這么投湖自盡把我嚇壞了呢！”男人氣喘吁吁的。

“笨蛋！你以為我真要尋死？我知道你來了，故意選擇水淺的地方假意投水，嚇死你！”女人說著，開心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