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大觀園最高精神境界的代表

◎韓冬梅

(漢中市龍崗學校，陜西 漢中 723000)

曹雪芹是以小說塑造人物形象的一位藝術大師。《紅樓夢》里形形色色的藝術形象，就是這位大師的杰作。其中的妙玉是他筆下塑造的最完美的女子形象，也是大觀園最高精神境界的代表。現根據小說的具體內容，試分析妙玉這一完美形象的性格特點。

一、秉有美妙、圣潔、高雅的仙風道骨。

首先，從文字學的角度仔細品味“妙玉”這個名字中“妙”字的義項。妙，在古文中有精微、精妙、美好、美妙、神妙、奇妙等。所以，從字面上看，“妙玉”是美妙、神妙，或美好、精巧、神奇的美玉。

其次，從《紅樓夢》第五回中提供給我們的線索看：在太虛幻境中，妙玉是被收入金陵十二釵中的第六位,《正冊》中的畫、詩這樣寫著：畫著一塊美玉，落在泥污之中。其斷語云：“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在太虛幻境中，十二仙曲的第七支曲《世難容》也是寫妙玉的曲詞：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好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嘆這，青燈古殿人將老，孤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臟違心愿；好一似無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緣。

我們從賈寶玉在夢游“太虛幻境”時所看到的畫、斷語和聽到的曲詞可以想象出曹雪芹在小說中勾勒的妙玉，是一個既美妙又神奇的女子的形象。她既有幽蘭至善至美的高雅氣質和圣潔的品格；又有馨香馥郁、仙氣飄逸、世俗罕見的才華。她是一塊天賦其“金玉質”的潔白“無暇”的“美玉”，是一位世間“罕”有、仙界難覓的奇妙女子。

像把“美玉”、“金玉質”、“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無暇白玉”這樣多的詞語用在妙玉形象的塑造上，可見妙玉乃是曹雪芹筆下最完美的人物形象，因為在整部《紅樓夢》中再也沒有哪位女子能夠得到如此的贊譽了。難怪在由霍國玲姐弟三人撰寫的《紅樓解夢》一書曾推測說，妙玉是曹雪芹的心腹之愛竺香玉后，并為曹雪芹生了孩子，后被荒淫無恥的雍正皇帝奪了所愛等等。

第四十一回“賈寶玉品茶櫳翠庵”，妙玉在她的住處櫳翠庵，以茶會友，以茶為神，以“老君茶”來待賈母。太上老君是道家的祖師爺，它是對老子李聃的尊稱。對寶釵、黛玉、寶玉則另以梅花上的雪化成的水泡的茶待之。妙玉說寶玉：“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驢了”。名為飲茶，實為體其精神之妙。心有靈犀者，一杯即品出此情此境之妙情妙意。純然一道家神仙的閑情逸致。

有一次寶玉的生日，大觀園諸姊妹和嫂嫂正在給他做壽，妙玉打發一個人送了一張粉紅箋紙來，上面寫著“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寶玉看畢，忙命快拿紙來，準備寫回帖，但“看他（指妙玉）下著‘檻外人’三字，自己竟不知回帖上回個什么字樣才相敵”，因為他不知道“檻外人”是什么意思。

后來，邢夫人的侄女邢柚煙看了妙玉的帖子后告訴他說，“妙玉常說，古人中自漢晉五代唐宋以來皆無好詩，只有兩句好，說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所以他自稱‘檻外之人’。又常贊文是莊子的好，故又或稱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稱‘畸人’的，你就還他個‘世人’。畸人者，他自稱是畸零之人；你謙自己乃世中擾擾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稱‘檻外之人’，是自謂蹈于鐵檻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檻內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妙玉自稱“檻外人”，意思是說，縱然用千年不朽的鐵做成的門檻，也擋不住死亡的來臨，最后總要埋在像饅頭一樣的墳里。她自稱的“畸人”、“檻外人”，是相對把世人看成“檻內人”、“世之擾擾之人”，即為世俗所困擾之人。妙玉的這種觀念來源于莊子的《大宗師》的觀念，即所謂：古之真人，不貪戀生，不怕死亡，他出生人世并不歡欣，面臨身死并不違抗。一切形態的死亡不過是回到了自然。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專心于道，寂靜無為，恢復樸質，嚴肅有如秋天，溫暖有如春天，感情的變化有如四時的自然運轉，能同萬物無窮的變化相協調和相適應。——這也正是妙玉的仙風道骨的體現。

二、人間妙心、妙口、妙筆的詩壇仙女。

在前面的十二仙曲的第七支曲《世難容》寫妙玉的曲詞中一句“才華馥比仙”，也是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濃墨重彩描繪妙玉的重點。

第七十六回黛玉和湘云于中秋之夜，在凹晶館聯句，直聯到夜闌人靜，黛玉方念出“冷月葬詩魂”之句。“一語未了，只見闌外山石后，轉出一個人來，笑道：‘好詩，好詩！果然太悲涼了，不必再往下做。若底下只這樣下去，反不顯這兩句了，倒弄得堆砌牽強。’二人不防，倒嚇了一跳。細看時，不是別人，卻是妙玉。”后來，妙玉把黛玉、湘云領到櫳翠庵：

妙玉的這段評論，使林、史心悅誠服，為什么？一在于她有精妙、高明、深刻的理論：詩句要合乎身份、要緊扣詩題、要真情真事。二在于她有超人敏捷的才思。很清楚，如果說在曹雪芹筆下，在大觀園閨閣詩壇多次獲獎奪魁的黛玉、湘云是才華橫溢的“詩人”的話，妙玉就是洞悉世事，超凡脫俗，有著妙心、妙口、妙筆的“詩仙”——詩壇的仙女。

妙玉的才華表現在既懂詩，也會下棋，七弦琴也是她的知音。她的棋藝在賈四姑娘惜春燈人中是比較高的；她對中國的音樂據第八十七回的描述，確是算得上知音。因為“聲音之道”出于人心之自然，在音樂中，尤其是在七弦琴上，可以聽出人的喜怒哀樂愛惡欲的情緒來。

總之，曹雪芹筆下的妙玉有寒冬中紅梅的精神，有老君的芳香，有櫳翠的清幽，有高傲、冷僻、潔癖的性格，有超人敏捷的才思，有野鶴閑云的仙骨，她比寶玉還高了一個層次。所以她是大觀園里現有人物中最高精神的體現，她足夠充當大觀園最高精神境界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