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抵人性深處的力量：電影《失魂記》十人談

○ 覃曉光

○ 記錄/整理 孫 嬋

從小自卑的常遠，內向而敏感，常人不經意話語，會很容易刺激到他的自尊。盡管人到了中年，事業小成，妻賢兒慧，但都無法消除他的自卑，因為“不可得的東西，直到得到的那天，才會真正消除心中的自卑”。

一日，常遠巧遇多年前追求過的女同事莊小玲，一切在相互留完新的聯系方式后發生急轉……

一直以來，常遠的腦中總是產生與莊小玲優質男友身份互換的幻象，這幻象趨使他的渴望與失敗感。偶遇后，常遠的自卑與莊小玲的驕傲發生了戲劇性的置換，而這種現實的置換最終給予常遠的是生活最殘酷的嘲弄，于是心理變形的他……

《失魂記》是湘籍導演、湖南瀟湘電影頻道副總監楊蔚然先生根據自己早期的短篇小說《鬼》改編的電影作品。電影在開拍之時就受到各界關注。去年底，該片獲“第五屆新人電影節”組委會特別大獎，今年初又捷報頻傳，入選第25屆法國昂熱國際電影節“中國新銳電影之夜”單元。楊蔚然先生受邀赴法參加該片歐洲首映及觀眾、媒體見面會，該片在法受到各界好評，同時更是引起了國內近30家媒體的關注與報道。2013年3月29日，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和風拂面，一批專家學者聚在長沙月湖公園聯·藝術空間首次觀看影片《失魂記》，隨后大家隨意而坐，品茶聊天，開始了對《失魂記》、對電影、對自我、對人性的探討……

華之（文藝評論家、藝術學者）

這部短片給人啟迪。我們應該倡導電影對當下人生活、特別是當下人內心生活的一些帶有普世性問題的研討。作為形式上的探索，作為一部二十幾分鐘時長的短篇電影，怎么樣在節奏飛快的時代里，有效地進入人們的審美過程，這也值得我們思索。

我們在具有先鋒精神的聯·藝術空間討論《失魂記》是很有意思的。影片引人思考。影片表現的其實是凡人小事，某個人的一個夢、一個欲念。失魂反映了人的一種變態心理，對我們當下社會是有啟迪的。男主角常遠的自卑，來源于自己心愛的女人。男人的自信不來源于金錢，不來源于權利，來源于自己喜歡的女人對于自己的愛。而影片反映的東西與當下一些情況、人性甚至人們內心的一些東西連接起來，這便是這部片子引人思考和討論的關鍵之處。

蘇進躍（湖南廣播電視臺副總編輯）：

我覺得這部電影反映的是現代人的心理問題，和這種心理問題背后隱藏的社會原因，是對現代社會一些問題的折射。現代人的心理問題是和背后的社會大環境相關的。我第一遍看的時候，對其中“肢解”的鏡頭有一種恐懼感，第二遍看的時候，我覺得這種鏡頭是需要的，正是通過這種極端的行為，才表現出他對那個女人愛的深切和痛的深切。看到影片最后，才知曉其實這一切并沒有真正發生，而是男主人公丟了魂的狀態下的一種臆想。

曾耀農（湖南商學院文學院教授）：

我們的影視作品應該關注現實，尤其是關注當下。這個電影最大的優點就是關注現實、關注當下。現實題材的作品，從文化產業的角度來說，是具有一定優勢的，因為歷史題材，廣告是不好插入的，一般都是政府投資，現實題材的微電影，從產業化的角度來說是比較可行的。因為相對來說，投資比較小，企業贊助比較踴躍，觀眾也比較容易接受。

欣然（湖南娛樂頻道主持人）：

一開始以為是一道清淡的菜，就像揚州炒飯。后來發現是麻辣小龍蝦，最后發現其實是倒了一些麻辣小龍蝦湯的揚州炒飯，口味咸一點，但其實它還是揚州炒飯。有人說影片中的人物存在心理變態，但我覺得不然，現在很多人的想法其實比這種類似“鬼”的想法還要厲害。

男人喜歡上女人，總是自卑的。而女人喜歡上男人，總是大膽的。影片中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其實這個女人一開始就把他給遺忘了，他在失魂的過程中想象一些與自己心愛的女人的故事。很多男人過了青蔥歲月了，但在心目中依然存在一個類似“同桌”、“小芳”般的清純女孩。可能有些情愫在同學會上遇到時，他還會想起來，會覺得曾經心目中的那個女孩子如果還是高不可攀呢，那就守候心中的希望；但是如果她有變化，不是當初那個樣子，也許他會認為，自己當初幸好沒有去選擇她。其實當男主角想與女主角發生什么，只是把他的一種尊嚴找回來了。他要找的其實不是那個女人，而是一種尊嚴。

電影一開始就像“小說”一樣，沒有大的制作和工作流程，抓住的是劇情。當有一個好劇情的電影推出來的時候，那它本身劇情里能夠有的“口味蝦”的湯其實就是最好喝的。我覺得它不是一個恐怖片。而且我認為男主角愛的是自己的尊嚴，殺掉的是他自己的自卑。

方雪梅（湖南工人報社副主編）：

雖然電影很短，但這部電影卻能給我很多很多東西，短卻精。它帶給我們內心非常多的感受，包括形式上的探索和主題上的探索。做為一個普通的觀眾，它把我內心深層的東西帶出來了。它是對現代社會人類對多種壓力、多種刺激下的心理狀態的一種挖掘、剖析。那些美國大片情節很好看，但也許我看完了就是看完了，就過去了，但是這部短片帶給我的感受是非常強的。這部影片探討了我們這個社會在我們忙碌中意識不到的人的心理狀態，現代社會比較浮躁，壓力很大，無形地給人們的內心一種擠壓，當發展到一種程度的時候，也許有人就會做出一些“變態”的事。故事簡單，情節簡單，但給我很大的觸動。

彭國梁（詩人、作家）：

看完電影后，就一直在想男人的自卑其實是一個大的話題。故事中男主角心理上的征服其實并沒有達到，偏激的行為反映了許多社會現實。想起一本書《病夫治國》，其實斯大林、希特勒都是有“病”的人，只是人們把他們看得太偉大，太高不可攀。其實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從心理生理的角度上來說，都是有“疾病”的。當這些人一旦有很高的權利時，就會做出很多恐怖的事情。很多東西產生于內心的自卑，所以就用武力去解決。這樣一個小小的短片，發人深思，讓我們想到很多可以產生豐富想象的東西。

魏劍美（作家、湖南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

我看到這個電影時，會想到我們自己。在現實世界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達到的心理期待。由于自卑的心理，達不成就想毀滅它。而且當自己有機會接近自己一直期望的東西，但你發現它不是你心里想的那個樣子時，那種深深的失落會讓人失望，所以產生病態的心理。有的人可能升華了，但有的人可能就付諸行動了。現實中可能有兩個版本，可能殺了也可能沒有殺。

整個電影的音樂元素運用得很好，多種元素的運用突出了人物的內心。男主角視為“女神”的女人，當自己有機會親近的時候，能夠非常突出男人的內心的破壞欲。能夠抓住“心理”這個題材是非常有意義的，包括這種多重藝術手段的運用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李濤（瀟湘動漫文化有限公司總經理）：

這部影片完全是楊蔚然導演自發的對電影夢想的實驗。我稱之為“蔚電影”，因為這部影片不但是一部低成本的電影，而且是楊蔚然用個人魅力集合資源來完成的作品，保持了電影創作的獨立性，擺脫了資本對電影的干預。對于突如其來的這個結尾，我寧愿相信，影片從頭到尾是他的臆想，類似大衛林奇在《穆赫蘭道》的異度幻想空間的懸疑設置，片頭表現丟掉的一包又一包黑色垃圾袋里的東西，應該就是自我打包的靈魂碎片。藝術電影要觀照現實，那么我們要做影像化的表達的時候，更歡迎探索創新。在微電影興起的時候，我們應該做純粹藝術的回歸，而不是靠資本的運作游戲。我更加期待下一部“蔚”電影的微電影。

馮資榮（湖南廣播電視臺高級編輯）：

這部片子有一點點恐怖，但可能說心理懸疑劇還更加妥當一點。這部電影看過確實讓人深思，而且心里非常沉重。我希望這樣的電影能多拍點，試驗、先鋒電影在國內確實很少。

陳偉華（湖南大學文學院教授）：

我認為這部影片有幾點非常好：一是主題思想。人物的自卑是人性的一部分。二是對白很搞笑，鮮活。它關注當代的年輕人各種變化，關注社會轉型、文化轉型等對年輕人的影響。三是電影的構圖很有美感。這與導演學油畫出身有關。不足之處，我認為愛與恨的轉換過程中有點突兀，男主角的愛是藏在心里的，卻在可以得到的時候有了殺她的沖動，這種恨非常不一般。

“人們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失了魂”，就在大家對這句話還在細細品味之時，一個上午的時光已悄然流走。《失魂記》超出了大家對微電影或電影的心理期待。熟練的心理刻畫技巧、蒙太奇手法的運用及與時代接軌充滿生活氣息的語言使觀眾很快進入情境，魔幻式結尾又讓人沉思，顯示了《失魂記》揭示人性、深入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