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骨癥

惠建寧

相視而笑

一個人走在暗夜

被夜風吹落的月亮

從不同的角度將我

孤單的影子照亮

不多久 影子被

一陣風隨手掛在

一棵黑 的樹上

成為那棵樹最關鍵的部分

月亮或吊在半空 或

掛在樹上 或

跳躍在流動的水中

與影子相視而笑

小城憂傷

轉過街角 小城

已蜷縮在沙漠的邊緣

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面容憔悴 眼睛深陷

望不見遠處的深井

井已經干枯

從井口長出來的樹

直直地將自己尚且稚嫩的

頭顱頂向天空

有云在樹下飄過

有鳥在枝杈間唱著

你的憂傷 而你的

憂傷無人能識

正和這座小城一起

一點點被沙子掩埋

軟骨癥

我左手握一大把酒杯

右手握一大把詩歌

酒杯里的酒太滿

順著杯壁不停地溢出

順帶著把一大把

一大把的字詞

統統泡軟 讓我的

詩歌從此患上了

軟骨的病癥

沒有尖銳 沒有

骨刺 甚至沒有

必要的骨架 或

支撐

這樣一些輕飄飄的

詩歌就順著我的

兩只手爬滿低矮的

墻

陀 螺

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我只是呆立在廣場的

一只六神無主的陀螺

廣場寬敞 空曠 安靜

除了我 再也看不出

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我有些害怕 想要離開

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只好閉著眼沉思默想

這時卻突然間人聲鼎沸

身子周圍擠滿了人群

我成為在稠人廣眾面前

一只呆立著的小小的

陀螺

夜 幕

一些人到來 也總有

一些人要離開

空氣中沙子的比重

突然間在增大

花在抖動 葉片落滿

塵埃 火車也

突然叫出了聲

夜幕在你的

一聲嘆息里

整個地

籠罩了這個城市和

躲在這個城市里的

人

空 曠

狼在雪野嚎叫

撕心裂肺 驚人心魄

嚎叫一聲 天地

空曠一節 再嚎叫

一聲 天地又

空曠一節 同時

還給天地添加了

更多的傷感 而

傷感愈濃 天地也

愈加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