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祥福馬榮春
(1.南昌大學法學院,南昌 330031;2.揚州大學法學院,江蘇揚州 225127)
論刑法中提前的因果關系與延后的因果關系
胡祥福馬榮春
(1.南昌大學法學院,南昌 330031;2.揚州大學法學院,江蘇揚州 225127)
提前的因果關系與延后的因果關系是因果關系的兩種具體樣態,構成了因果關系認識錯誤的一種客觀對應。提前的因果關系與延后的因果關系是立于“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出現的時間所作出的一種分類。在提前的因果關系中,預備行為合乎規律地產生了危害結果,故因果關系得以形成;在延后的因果關系中,實行行為通過受害對象自身相關因素或后續行為的“同質性”而引起了最終結果,故因果關系也得以形成。提前的因果關系與延后的因果關系都是已經“成就”的因果關系,故其不影響故意犯罪的既遂。
刑法;提前的因果關系;延后的因果關系;因果關系計劃;結果;故意犯罪
有學者指出:“一般認為,因果關系的錯誤,是指侵害的對象沒有錯誤,但造成侵害的因果關系的發展過程與行為人所預想的發展過程不一致,以及侵害結果推后或者提前發生的情況?!彼^“侵害結果推后或提前發生的情況”,便暗含著因果關系的兩種樣態,而此兩種樣態還沒有被明確地予以概念提煉與展開,即還沒有被明確為刑法中因果關系的具體問題。
(一)刑法中提前的因果關系問題的提出
有學者在討論刑法中的因果關系錯誤時指出:“結果的提前發生,是指提前實現了行為人所預想的結果。例如,妻子為殺害丈夫,準備了有毒咖啡,打算等丈夫回家后給丈夫喝。在丈夫回家前,妻子去超市購物。但在妻子回家前,丈夫提前回家喝了有毒咖啡而死亡。由于妻子還沒有著手實行殺人行為,只能認定為故意殺人預備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想象競合犯。”學者的論斷當然有自己的道理,但其結論是否最終妥當,要考慮兩個方面:一是其結論是否與案件事實本身或案件事實真相相符。丈夫死亡原本就是妻子殺害丈夫追求的結果,“過失致人死亡”能符合妻子在本案中的罪過心理事實嗎?二是其結論是否符合罪刑均衡原則。而對這兩個方面的考慮,便牽涉刑法理論中較為復雜的因果關系問題。在此,筆者提出提前的因果關系這一新概念,并將之作為對學者所討論問題的一種分析或解答工具。在刑法理論中,因果關系問題已經形成了諸多概念,包括簡單因果關系與復雜因果關系、必然因果關系(直接因果關系)與偶然因果關系(間接因果關系),還有假定的因果關系、二重的因果關系和重疊的因果關系。當然,刑法中的因果關系還可對應著因果關系的具體問題而形成相應的新概念。那么,提前的因果關系這一因果關系的新概念便對應著因果關系的一個新問題。
(二)刑法中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概念及其構成
筆者認為,提前的因果關系,是指行為人已經實施了犯罪的預備行為,但其預備行為假借行為人認識以外的因素而合乎規律地導致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提前形成或發生,即在行為人的“因果關系計劃”的“時間”之前出現危害結果,從而形成的因果關系。
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構成不同于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形成,它要解決的是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成立條件問題。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構成可作如下展開:(1)行為性。刑法中的因果關系是犯罪行為與犯罪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故提前的因果關系的行為性要件當無疑問,亦即如果沒有行為性,則提前的因果關系便無從談起。但須強調的是,作為提前的因果關系首要構件的行為只能是犯罪的預備行為。只有犯罪的預備行為所引起的因果關系才可能被稱之為提前的因果關系。其實,所謂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提前”,原本是相對于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的形成或出現時間而言的,“結果”提前形成,當然意味著該“結果”向犯罪行為提前對應,而這里的犯罪行為只有被限定為犯罪的預備行為,才能形成提前對應的狀態。由于犯罪的實行行為是該當犯罪客觀構成要件包括危害結果的行為,故實行行為與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之間便不存在所謂提前的因果關系一說。如果我們把提前的因果關系的行為性合理地限定在犯罪的預備行為,則可以明顯地看出對前述妻子毒殺丈夫案論以故意殺人未遂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所謂想象競合犯的非妥當之處,因為如果割裂開來看,則妻子準備有毒咖啡的行為只能定性為故意殺人預備。而用提前的因果關系這一概念來“整體地”考察“全案”,便可在肯定因果關系之后作出故意殺人既遂的結論。(2)結果性。同樣因為刑法中的因果關系是犯罪行為與犯罪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故提前的因果關系的結果性要件當無疑問,亦即如果沒有結果性,則提前的因果關系便同樣無從談起。當然,提前的因果關系中的結果就是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即行為人在實施犯罪的預備行為時所欲求的結果。(3)提前性。提前的因果關系這一概念正是由于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即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提前形成或出現才得以形成。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提前性意味著行為人“計劃中”的因果關系的“計劃結果”在時間上縮短了與作為原因的危害行為的因果對應。(4)意外性。從廣義上,提前的因果關系也屬于刑法中的“因果關系錯誤”,因為畢竟提前的因果關系也是沒有按照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所形成的因果關系。但是,提前的因果關系不僅不違背行為人的犯罪意志,反而更加符合行為人的犯罪意志或曰更加符合行為人的犯罪欲求,幾可謂“得來全不費工夫”。那么,“意外性”即“因果關系錯誤”不僅并不影響行為人的行為成立犯罪既遂,反而可以看成是“加速”了行為人的行為成立犯罪既遂。若以前述構成要件為對照,則在行為人計劃先安放炸彈后引爆殺人,而未及行為人引爆便由其他原因而造成引爆身亡的場合,或在行為人以殺害的故意而在受害人住處潑灑汽油,未及行為人親手點燃而由受害人因抽煙而點燃身亡的場合,便存在著或形成了提前的因果關系。
由上論述可見,雖然提前的因果關系給人一種“縮短的因果關系”的印象,但提前的因果關系終究是因果關系,故只要此因果關系得以“成就”即得以形成,便不會影響以結果為犯罪既遂要件的故意犯罪的既遂。而由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如上構成要件可以看出,相對于犯罪行為實行終了而犯罪即行完成即危害結果即行出現或形成的“即成犯”,則提前的因果關系所對應的犯罪便可看成是“速成犯”或“早熟犯”。
(一)刑法中延后的因果關系問題的提出
在司法實踐中,曾發生此類刑事案件:行為人以殺人的故意對被害人予以施害,但當場所造成的是被害人的重傷。由于被害人先前已經是重度高血壓和重度糖尿病等疾病的患者,故被害人在重傷加劇高血壓和糖尿病等疾病之下終于在加害行為實施完畢一段時間之后才身亡。對于此類刑事案件,在對前述妻子毒殺丈夫案持故意殺人預備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想象競合犯的學者看來,似乎應定性為故意殺人未遂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想象競合犯。但在主觀上,行為人對被害人的死亡明明是懷有追求的心態,過失致人死亡的定性顯然不符合此類案件中犯罪主觀方面的事實真相,而對故意殺人未遂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想象競合“擇重處罰”,也未必符合罪刑均衡原則。那么,對應著提前的因果關系的情形,對此類刑事案件所對應的場合因果關系問題能夠或應該得到怎樣的表述或提煉呢?既然刑法中存在著提前的因果關系問題,便對應性地存在著延后的因果關系問題,因為對于行為人的“因果關系計劃”來說,其計劃中的結果不僅可以出乎意料地提前到來,也可以是出于“無奈”地“姍姍來遲”。延后的因果關系與提前的因果關系相對應,在時間維度上描述了因果關系的現實情態。因此,延后的因果關系得以代表因果關系的另一個新問題,而其本身得以成為與提前的因果關系相對應的又一個因果關系新概念。
(二)刑法中延后的因果關系的概念及其構成
所謂延后的因果關系,是指行為人已經實施了犯罪的實行行為即客觀構成要件行為且并未當場造成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即沒有按照行為人的“因果關系計劃”的時間出現危害結果,但由于其行為“借助”受害對象自身的相關因素而合乎規律地導致了該危害結果延后出現,或由于行為人實施了“同質性”后續行為而導致了該危害結果延后出現,從而形成的因果關系。
延后的因果關系的構成不同于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形成,其要明確的是符合什么條件,才會有延后的因果關系一說。在筆者這里,延后的因果關系的構成可作如下展開:(1)行為性。正如提前的因果關系,延后的因果關系有著當然的行為性。易言之,如果沒有行為性,則延后的因果關系便同樣無從談起。但與提前的因果關系的行為性不同的是,延后的因果關系的行為性只能體現為犯罪的實行行為即客觀構成要件行為。這是因為在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場合,犯罪的預備行為隔著犯罪的實行行為而與最終危害結果搭配出來的“遠距離的因果關系”,將有擴大刑法中的因果關系的危險,從而直接導致定罪量刑的失準。(2)結果性。同樣因為刑法中的因果關系是犯罪行為與犯罪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故延后的因果關系的結果性要件亦當無疑問,亦即如果沒有結果性,則延后的因果關系便同樣無從談起。當然,延后的因果關系中的結果同樣是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只不過是“遲來的結果”而已。(3)延后性。延后的因果關系這一概念正是由于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延后形成或出現才得以形成。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延后性意味著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中的“計劃結果”在時間上延長了與作為原因的危害行為的因果對應。(4)意外性。從廣義上,延后的因果關系同樣屬于刑法中的“因果關系錯誤”,因為畢竟延后的因果關系同樣是沒有按照行為人“因果關系計劃”所形成的因果關系。但是,延后的因果關系同樣不僅不違背行為人的犯罪意志,反而是符合行為人的犯罪意志或犯罪欲求,“意外性”并不影響行為人的行為成立故意犯罪既遂,可謂功夫不負有心人。
雖然延后的因果關系給人一種“延長的因果關系”的印象,但它與提前的因果關系同樣屬于刑法中因果關系,同樣不會影響以結果為犯罪既遂要件的犯罪的既遂。只是相對于犯罪行為實行終了危害結果即行出現或形成的“即成犯”,延后的因果關系所對應的犯罪便可看成是 “慢成犯”或“晚熟犯”。若以前述構成要件為對照,則在行為人追殺被害人,被害人渡河而逃中由于不習水性而溺水身亡的場合,便存在著或形成了延后的因果關系。
刑法中提前的因果關系,并不意味著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提前發生或形成,就一定存在著因果關系;刑法中延后的因果關系,也并不意味著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推后發生或形成,也一定存在著因果關系。那么,在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提前或延后發生的場合之中,哪些情況存在著或能夠認定因果關系,而哪些情況又不存在或不能認定因果關系呢?
(一)刑法中提前的因果關系的疑難排解
在筆者看來,就提前的因果關系而言,如果行為人認識之外的介入因素使得行為人已經實施的犯罪行為即犯罪的預備行為合乎規律地產生了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則便存在著或能夠認定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存在。如前文所提到的妻子毒殺丈夫例,毒藥能夠毒死人是一種規律,而丈夫的提前到家使得妻子準備好毒藥的行為,盡管是故意殺人罪的預備行為,但仍合乎規律地產生了被害人死亡的結果即行為人所欲求的結果,故能夠或應該認定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存在。仍就妻子毒殺丈夫例,即便是被害人很懂事或“孝順”的孩子在不知情之下將妻子拌入毒藥的飲品端起讓丈夫喝而致丈夫身亡,亦能夠或應該認定妻子的殺人預備行為與丈夫死亡結果之間存在著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妻子準備好毒藥這一行為仍然通過毒藥能夠毒死人這一規律而導致了其所欲求的丈夫死亡的結果。就甲準備使乙吃安眠藥熟睡后將其絞死,但未待甲實施絞殺行為時,乙由于安眠藥過量而死亡這種情況,由于安眠藥能夠致人死亡也是一種規律,故甲使得乙過量吃下安眠藥的行為導致了甲所欲求的乙死亡的結果,同樣存在著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同理,炸藥能夠炸死人也是一種規律,故當行為人未及引爆親手安放的炸藥而由于其他原因引爆炸死被害人的,同樣能夠或應該認定行為人安放炸藥的行為與被害人死亡結果之間存在著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但是在這樣的一種場合,即行為人出于報復殺害而實施了故意殺人罪的預備行為,被害人知悉后在去公安機關報案途中遭遇交通肇事而身亡,諸如準備尖刀之類的故意殺人預備行為并不具有導致他人死亡的客觀規律性,故盡管交通肇事致被害人死亡仍然是行為人所欲求的結果,但行為人的此類預備行為與被害人的死亡之間難以或不應認定存在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同理,行為人已經做好了故意殺人的準備即實施了故意殺人罪的預備行為,被害人聞聽之后迫于精神壓力而自殺身亡。在此場合中,同樣難以或不應認定犯罪的預備行為與結果之間存在著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在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場合,必須是行為人的行為本身具有產生或導致行為人所欲求的危害結果的規律性,方可認定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存在;否則,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便難以或不應認定,即提前的因果關系難以“成就”。那么,刑法理論之所以應肯定提前的因果關系,是因為因果關系實質上是一種規律性關系,而在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場合,事物的規律性并未被改變,即提前的因果關系仍然是在合乎規律性之中得以 “成就”。在提前的因果關系的場合,雖然行為人所實施的只是犯罪的預備行為,但其行為在與其他偶然的但卻實際存在的因素的結合中,“合乎規律”地使得與其“因果關系計劃”中“同質”的危害結果提前發生或形成,故其仍然成其為因果關系??梢?,如果行為人的行為即其犯罪預備行為與最終結果之間客觀上所存在著的只是一種條件聯系而非因果關系,則難以或不應認定因果關系即提前的因果關系。
(二)刑法中延后的因果關系的疑難排解
就延后的因果關系而言,我們可分兩種情況予以討論:一是因受害對象自身的相關因素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此種情況的例子如行為人即加害人以殺害的故意加害于受害人,行為當時只是造成受害人輕傷或重傷,但由于受害人已經是血友病患者,故導致受害人在受傷一段時間之后因失血過多而身亡;再如加害人以殺害的故意加害于受害人,行為當時只是造成受害人輕傷或重傷,但由于受害人已經是腦梗、乙型糖尿病、重度高血壓等多種嚴重疾病患者,故導致受害人住院數月之后才身亡。在前述情況下,受害人的最終死亡是行為人當初即在“因果關系計劃”中所欲求的危害結果,而此危害結果之所以得以最終發生或形成,乃是因為行為人已經實施的實行行為即構成要件行為“借助”受害對象自身的相關因素“合乎規律”所致,亦即受害對象自身的相關因素構成了行為人的實行行為“合乎規律”地產生“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的實際“條件”,故能夠或應該肯定行為人的行為與最終危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即延后的因果關系。
二是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此種情況的例子隨手可拈,如行為人以殺害故意加害受害人,但當時只是造成受害人休克,于是行為人以為受害人已經死亡便將受害人拋至水中,企圖隱匿罪跡,而受害人最終是溺死于水中;再如行為人以殺害故意加害受害人,但當時只是造成受害人休克,于是行為人以為受害人已經死亡便將受害人扔至井中,企圖隱匿罪跡,而受害人最終是于井中凍死。在前述情況下,行為人的先前行為或第一行為并未造成“因果關系計劃”中的危害結果,而是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造成了“因果關系計劃”中的危害結果。但是為何能夠或應該認定行為人的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仍然存在著因果關系并稱之為延后的因果關系呢?因為在前述情況下,行為人盡管實施了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但其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在服務于先前行為即第一行為的同時,仍然具有著導致或造成先前行為即第一行為所謀求的“因果關系計劃”中的“結果”的現實可能性,故其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便與先前行為即第一行為“連為一體”,并與最終危害結果之間形成了因果關系即延后的因果關系。在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場合,因果關系之所以依然能夠成立或應予認定,是由行為人的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在主客觀兩個方面與先前行為即第一行為具有“同質性”所決定的,而這里所說的“同質性”包含兩層同時存在的內涵:一是先后兩個行為有著共同的目的指向;二是后續行為即第二行為仍然有著造成或產生第一行為即先前行為所欲造成或產生的危害結果的現實可能性。若以此作為觀照,則行為人以殺害故意加害受害人而受害人當場并未身亡,但受害人在去醫院就醫途中遇車禍身亡,或行為人以殺害故意加害受害人而受害人當場并未身亡,但受害人因醫生的醫療事故行為或故意的醫療行為而身亡,都不存在或難以認定延后的因果關系,從而不能認定行為人的行為構成故意殺人既遂,因為后續事件與行為人的行為顯然沒有“同質性”。
用“同質性”來解說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因果性,或許在說理上更加透徹。對于筆者所說的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問題,已經形成了諸多學說,其中包括:(1)概括的故意說認為,概括地看行為的全系列,與以單純的殺人故意而實現殺人結果的情況完全相同,故作為整體是一個故意犯。(2)純粹的因果經過錯誤說認為,將第二行為作為介入因素,那么在可能預見的場合,第二行為與結果處于相當因果關系的范圍內,故因果經過的錯誤并不重要,從而能夠肯定故意殺人既遂。(3)原因中有故意的行為說認為,在原因行為成為結果行為的原因的場合,采取類似原因自由行為的法理的理論構成,對第一個殺人行為的責任非難,為對第二行為的責任非難提供根據。換言之,由于沒有第一行為就沒有作為死亡原因的第二行為,故對不實施第二行為的期待與對不實施第一行為的期待,是相同的。(4)相當因果關系說認為,只能通過相當因果關系來解決問題。如果第一行為與結果具有相當因果關系,則認定故意殺人既遂;否則,只能認定為故意殺人未遂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想象競合。(5)客觀的歸責說認為,如果第二行為處于第一行為的客觀歸責可能性的范圍內,就成立故意殺人既遂;如果在第一行為的客觀歸責可能性之外,則成立故意殺人未遂。前述諸說都能在一定乃至相當程度上說明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因果性,但前述諸說都忽視了對此因果性的主客觀兩個方面的同時說明,而“同質性”在將主客觀兩個方面予以兼顧的同時,將概括的故意說中的“概括”何以能夠“概括”、純粹的因果經過錯誤說和相當因果關系說中的“相當”何以能夠“相當”、原因中有故意的行為說中不實施第二行為的期待與對不實施第一行為的期待何以 “相同”、客觀的歸責說中是否超出客觀歸責可能性的“范圍”,都能一一予以點破。因此,“同質性”對于因行為人的后續行為而形成的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因果性的說明,或許最為全面且最有深度。
正如前文已經指出,在提前的因果關系和延后的因果關系的場合,都發生著 “因果關系錯誤”,而當我們仍然肯定其為因果關系的具體樣態,則意味著犯罪既遂不受影響。正如學者指出:“行為與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并不是故意的獨立認識內容;至于因果關系發展的具體樣態,則更不是故意的認識內容。因為只要行為人認識到行為的內容與社會意義及其危害結果,就能說明行為人對法益的保護所持的背反態度。所以,指向同一結果的因果關系發展過程中的錯誤,在客觀構成要件的評價上并不重要,因為既然行為人具有實現同一結果的故意,現實所發生的結果與行為人所實施的行為也具有因果關系,就必須肯定行為人對現實所產生的結果具有故意,因而成立故意犯罪既遂。”提前的因果關系和延后的因果關系是因果關系樣態的新表述,有助于豐富刑法中的因果關系理論包括“因果關系錯誤”理論。
[1]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227.
[2]高銘暄,馬克昌.刑法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87-88.
(責任編輯 吳興國)
DF6
:A
:1001-862X(2013)06-0111-005
胡祥福(1961—),浙江淳安人,南昌大學法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刑法學;馬榮春(1968—),江蘇東海人,揚州大學法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法學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