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八月（外二章）

甘肅卓尼縣教育局 薛 貞

一

農歷八月，輕柔的秋風吹過金黃的田野。母親手握鐮刀，割下了第一捆青稞。

風和每一棵草、每一棵麥穗打著招呼，自由穿行。青稞們搖晃著沉甸甸的腦袋，隨著風的節奏舞蹈。母親望著眼前這熟悉的寵兒，會心地笑了?！耙荒昵f稼兩年苦”，她太熟悉這樸實憨厚的青稞了，從小到大，她沒少侍弄它們，播種、除草、殺蟲，每一次會面，母親都會和青稞們默默交流。

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稞，倒在母親的懷里，任由母親擺放、捆扎，然后一個個扶起來，站得端端正正。

天邊飄過一片云彩，母親抬頭擦了一把汗水，想起前幾天剛剛在巷子口送父親去學校的那種情境，心就像被麥芒刺了一下。好在還有這大片大片的青稞，還有一雙兒女環繞左右。

秋蟲嚶嚶嗡嗡地歌唱，蝴蝶在田埂的野花間翩翩起舞。母親揮動著鐮刀，一刻也沒有停歇。身后不斷增加的青稞束子，像一排排英姿勃發的士兵，昂然挺立在藍天白云之下。

二

農歷八月，風吹過瑪曲草原。父親手拿粉筆，在帳篷小學里寫下語文第一課的題目。

草原的秋天來得早，放暑假時還是青翠欲滴的草們，如今已由綠轉黃了。父親用最淺顯的漢語，夾雜著藏語給孩子們講解課文。

從二十歲來到這一片草原，如今已有十余載春秋。想起離開妻兒的情景，深深的歉疚如草原上的羊群，輕輕踩過他的心房。那么多莊稼要收割，兩個孩子正需要自己的呵護和教育……

孩子們在朗讀課文，稚嫩響脆的童音讓他恍然感覺自己的兒女就在身邊。父親擦掉了黑板，準備下一節的數學課。教室外陽光如金子般閃爍，父親的目光一直投向遠方。

三

農歷八月，風吹過我們學校的操場。我和同學們正在打掃衛生。

經過一個暑假，學校操場的雜草長得那么高。初秋的驕陽烤著我們，有幾個同學站在樹陰下乘涼。我想著母親在田野里揮汗如雨，默默鏟除著茂盛的雜草。父親昨天離開家的時候給我和弟弟說，要好好念書?。∥业男睦镉行┩纯啵何覕祵W成績不好，啥時才能趕上呢!每當遇到難做的數學題，我多么希望父親就我們身邊。

放學了，豬在圈里餓得嗷嗷直叫，趕緊剁些菜給它吧。弟弟咬了一塊兒饃，說了一聲我去看阿媽了，就匆匆奔向我家的麥地。他要去幫母親割麥。黃昏的炊煙在家家戶戶的屋頂升起，我要趕在母親回家的時候，讓她聞到蔥花和臘肉的香味，看到鍋眼里的火嗶嗶啵啵燒得正旺，案板上的面已經切好、晾開。

寧靜的夜風里，星星明明滅滅，不時傳來鄰居們收割回來的相互招呼聲。誰家的狗在汪汪地叫著。我諦聽著母親和弟弟回家的腳步聲，想念著遠在草原教書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