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陳
我們談起愛和結婚生子,如同拆解
一座虛構的迷宮,如同給一架老式
相機上底片,在兩次曝光之間月亮
睜開眼睛,尾班車是梅里愛的道具
在博物館坐牢是畢生夢想,而說起
高更和莫迪里阿尼,全世界的星星
都會欣喜若狂,我想過幾年再見你
一定會把全世界的顏色和故事收藏
你就站在花冠的中心,吞吃鯨魚骨
和一些無名的草藥,再不需要飲酒
這些金色的小紙片,留給夢來消化
若談論家長里短,輕松似異國旅行
春天的時候,遠方的海也悄悄變暖
地鐵里的小船兒就要開動,你成為
那個越過馬背的人,把剪下的頭發
結成滿枝的愁絮,以及那未來之索
下午三點,雪被鎖進柜子,
春天如釋重負般在你手腕上叮當作響。
在每支蓮蓬頭下,有一副面孔在等待
時間被投進空曠的回聲,
水汽迅速爬上你手中的鏡片。
清潔員在沖洗藍色防滑墊,
像一場沉默的消防演習。
四周安靜,沒有人因此感到羞愧,
只有你。伸出腳去試探水溫的時候,
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冬天像一口懸掛的鐘,年老而悲哀。
你剝開一塊雪白的冰磚,冷氣撲面,
交談止于一個難以有效傾聽的臺風天。
一口黃牙的出租車司機撥弄收音機,
掉出了一個憤怒的埃及人,一個被審判的愁
苦男人;
一只油光燦亮的醬鴨,吊在街角的熟食店里
等待被哪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老阿姨買
走。
今日不宜出行,你望著天上吹亂的云群,
暗自捏緊了口袋里一串松果鑰匙。
“這個世界上的秋天深了。”
天色將暗,一個瘦男人步入便利店
你猜測他單身,有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
計劃攢錢買房,娶妻生子;說高明的笑話,
被生活打磨成聰明又謹慎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的少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