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同窗，十年后“同窗”

文/廖三

十年前同窗，十年后“同窗”

文/廖三

一個鄉鎮的勞保所長與一個黨委委員相互勾結，完成了一出精彩的貪污返鄉農民工創業補貼款把戲。東窗事發后，二人開始了一連串的反偵查行為。反貪局偵查人員不被種種表相迷惑，抽絲剝繭揭開鄉鎮勞保貪污案。

神秘的紙條

2011年1月26日，春節越來越近，就在人們忙著為過年做準備的時刻，賀州市八步區反貪局的偵查員們還在通宵達旦地研究案情。

前一段時間有人舉報，平桂管理區大平鄉勞動保險所的所長吳俊良貪污了返鄉農民工創業補貼款。接到舉報后，反貪局偵查員開展了外圍偵查，得到的結果并不像舉報內容所說的那樣，只調查到幾個補貼對象反映，他們在領取創業補貼時，勞保所長吳俊良曾向他們收取過辛苦費，數目加起來也沒有達到追究刑事責任標準。這種舉報，具體事實不是很清楚，可靠程度較差，按照辦案管理規定，經過初查后沒有什么實質進展時，就可以把線索暫時擱置。

但是，反貪局局長植建光認為，舉報內容涉及創業補貼，關系到農民切身利益，如果放下線索不查個水落石出，一旦日后案情暴露，就是失職。

2011年1月29日，一個偶然的發現讓偵查員對案件又有了一點信心。通過偵查發現，這天，大平鄉黨委委員吳翔和吳俊良兩人同時在賀州市區的一家酒店出現。這兩個人都在市區居住，自己有房子，為何同時出現在酒店？隨之聯想到舉報內容也涉及吳翔，很有可能是這兩人為找一個不受干擾的地方商量某一件事……

兵貴神速。反貪局長植建光當即決定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對吳俊良采取措施。通過搜查吳俊良的住處，在其書房的一個垃圾桶里發現了一張用酒店便箋寫的紙條。紙條的內容是：“填報材料……”紙條有點被損毀的痕跡，但是后面還是模糊顯示了幾個英文字母：“mnyq,4000。”

2011年2月5日，農歷正月初三，吳俊良被傳喚到八步區檢察院反貪局。吳俊良大呼冤枉，并指責偵查員不人道，大過年的限制其人身自由，憤怒地表示：出去一定要向有關部門控告檢察院違法辦案。隨后，吳俊良開始以沉默應對偵查員的訊問。偵查陷入了僵局。

“填報材料……mnyq,4000”的紙條就像一個謎一樣困擾著偵查員。這里的數字“4000”到底表示貪污數目還是一個代號？還是分贓時各得4000元？“mnyq”這幾個字母也似乎隱藏著什么玄機，而這個玄機還需要中間的若干個事實來填充才能明白。

神秘的“客人”

正月初八這天，大平鄉廟寨村過節，陳志祥家迎來了幾個遠房親戚。農村“吃節”（當地對春節的俗稱）以人多為榮，劃拳喝酒是通常的助興方式。這天，桌上一個叫老楊的中年人特別會劃拳，把幾桌的人都猜了個人仰馬翻，客人們都佩服他。老楊邊劃拳邊與客人們閑聊，當說到創業補貼情況時，客人們紛紛議論開來，有的說黨的政策是好，但是鄉里辦事的人幫辦一個就要去一半的錢，到手的也沒有多少。正在廚房炒菜的老陳聽到這個事，也趁著空隙出來說：“我也辦了創業補貼呀，說是2000元，其實到手只有1000元……”客人們大多有同樣的經歷，對這事都一吐為快。老楊時而劃拳喝酒，時而引導似的討論，整個中午就有三四個親自辦理過補貼的客人說了被鄉里辦事人員要回扣的事。

第二天，老楊等幾個人又到了另外一個村寨過“吃節”。酒過三巡，菜過五道，老楊又與客人聊起了補貼的事。

這個老楊不是別人，正是八步區檢察院反貪局的偵查員老楊。根據局長的安排，他和幾個偵查員以“吃節”客人的身份到大平鄉化裝偵查。三天時間，老楊他們掌握了具體的八個人因辦理創業補貼被吳俊良索要回扣的事實。以后幾天，老楊一一把這些新交的農民朋友請來詢問。當他們進到檢察院時，都大吃一驚。聽說老楊是為他們補貼的事而奔波，大家都十分樂意配合反貪局的調查。

從八個獲得補貼的農民工手里每人索取1000元的好處費，共計8000元，可能是吳翔和吳俊良各得4000元。紙條上“4000” 這個數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并且“mnyq……”幾個字母也與錢字的英文“money”有十分相似的之處，但是最后一個字母“q”又怎么解釋？分析正如迷霧般困擾著偵查員們的思維，突然，偵查員小董說：“我們把‘q’放到‘mny’前面，就變成‘qu’取‘mny’了嗎？”老楊一聽，激動的一拍桌子說：“對呀，取錢，4000，意思就完整了。”

這個結論讓年青的偵查員興奮了一陣子。然而，反貪局長植建光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突破案件時的高興表情。他在一邊默默吸煙，煙霧在空中慢慢升騰而上，飄散在辦公室上空，思考了一會，說：“紙條上寫的‘4000’絕不會是各分得4000元那么簡單。我們不要高估自己的水平，也不要低估對手的智商。”

由于貪污惠農補貼款，破壞國家政策實施，已達到立案標準，2011年3月17日，八步區檢察院對吳俊良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神秘的錄音

就在反貪局對吳俊良開展偵查的同時，也同時對吳翔進行秘密偵查。

2011年3月24日，八步區檢察院反貪局的偵查員出現在廣東省肇慶市檢察院里，他們對一個叫粟真鵬的人進行調查了解。粟真鵬是肇慶市人，20多歲，剛大學畢業不久被其父派往廣西中亞礦業科技有限公司工作。

粟真鵬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煩，這個麻煩與吳翔和吳俊良有關。當偵查員問到廣西中亞礦業科技有限公司收到財政補貼的一筆7.8萬元安置農民工款項的去向時，他提供了四段手機錄音。

經過技術鑒定，這四段錄音未發現剪輯跡象，聲音為同一個聲音。

2011年4月20日，八步區檢察院決定對吳翔采取強制措施。在檢察院的審訊室里，吳翔認真聽著偵查員播放的電話錄音。

錄音中，聲音甲要求粟真鵬承認公司收到補貼，并且沒有給到其他人。但是，粟真鵬指出當補貼款進到公司后，立刻被吳翔和吳俊良提走。并且還有一個細節，2010年5月21日，財政把7.8萬元補貼款打進公司賬戶時，吳翔要求粟真鵬背地里把1.5萬元交給他，特意囑咐不讓吳俊良知道，剩下的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面交給他們。交錢時粟真鵬想要他們留下個收條，卻遭到吳翔和吳俊良的斥責：“這是政府的事情，發給農民后自然有憑證給你出賬。”

在另一段錄音中，為了證明7.8萬元的補貼款交給了吳翔和吳俊良，機靈的粟真鵬在吳翔慌不擇路求他幫忙掩蓋犯罪事實時，巧妙的套出吳翔承認是自己和吳俊良拿了7.8萬元補貼款。粟真鵬在反貪局的偵查員找到他時，才知道吳翔和吳俊良利用中亞公司的名義冒充安置了78名農民工，套取了7.8萬元的補貼款。

“啪”的一聲，播放錄音的機器彈起播放鍵發出清脆的響聲。吳翔聽了早已雙腿發軟，垂頭喪氣地癱倒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解開紙條之謎

吳翔知道大勢已去，再抵抗也沒有什么意義，于是把事情經過如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啦的全部供述出來。

2009年9月，吳俊良在為大平鄉返鄉農民工辦理自主創業補貼資金手續過程中，要求陳智祥等八位“返鄉農民工”在取得創業補貼資金后，各給1000元作為“辛苦費”。上述，吳俊良共索取賄賂款8000元。

同上時期，吳俊良伙同吳翔虛構賀州市大平綠泉腐竹廠安置返鄉農民工77名、賀州市興和木材加工廠安置返鄉農民工51名、廣西中亞礦業科技有限公司安置返鄉農民工78名的材料上報到平桂管理區勞動就業服務中心，先后共騙取國家資金20.6萬元，其中吳俊良侵吞國家資金14.6萬元，其除了交代3.2萬元用于個人購房、平時生活開支外，其余款項拒不交代去向。

被反貪局盯上后，二吳急匆匆商議對策，于1月29日住進市區某酒店密謀保身之計。雙方統一口徑，只是幫助辦理申報，填寫材料，沒有貪污事實。當天，兩人在密不透風的房間互相背了幾個小時臺詞，末了，雙方還是不信任對方的記憶力。把內容寫在紙條上，拿回家繼續背臺詞。紙條上的“mnyq”是“沒拿有錢”的開頭拼音首個字母，二吳認為如果寫“沒拿有錢”，萬一被發現，太過明顯，于是想出用幾個字母代替。而“4000”是個較為專業的職務犯罪術語。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貪污罪立案標準：“個人貪污5000元以上的應予立案。”二吳商量，萬一扛不住檢察院的審訊，最后的防線就是：只拿了最多不到4000元的一些錢物。

2011年5月9日，此時吳俊良已被異地關押到鐘山縣看守所。當反貪局偵查員提審他時，吳俊良還是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偵查員對案件的偵查已經基本結束，對于吳俊良像個跳梁小丑一樣表演的把戲早已沒有興趣。

兩個月后的一天，一道道辦案程序擺在吳俊良面前，當他聽說吳翔的案件早已偵查終結時，在看守所大呼要見偵查員。反貪局辦案組還是給了吳俊良一個機會，前往看守所提審了他。吳俊良聲淚俱下，懺悔自己的犯罪行為：“吳翔跟我在學校共同學習了四年，我們是上下鋪，感情很好，我如果說了，就害了吳翔，他家庭也毀了，他家里也很困難的，以后我們出去，他會恨死我。”十多年前是同窗，十多年后還是“同窗”，戲劇性的變化讓吳俊良后悔不已。

2011年12月8日，吳俊良被一審法院以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決定執行十年。上訴，2012年2月終審法院裁定維持原判。吳翔被法院以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