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至8日,《新民周刊》記者靜靜地守候在袁厲害的病榻前,用心去體會她的痛;當她體能恢復,歸于寧靜后,握緊她的手,聆聽她的心聲。
《新民周刊》記者找到了她的父母、子女、朋友、養子、養女……搜集到了她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幕戲,袁厲害也許已經走到了悲劇的高潮。
烈火將引領她拐向何方?
突然而至的一場大火,奪走了7條羸弱而又坎坷的小生命,48歲的袁厲害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心更是碎了。
蜂擁而至的媒體、沸沸揚揚的爭議、官方的卸責之詞……袁厲害的親友們驚了、怕了,更是怒了。
發生在河南蘭考1月4日的這場大火,更多的人是被燒痛了。
有著25年收養棄嬰經歷的“愛心媽媽”袁厲害是好人還是壞人?她有著怎樣的功過是非?
《新民周刊》帶你走近一個多面的袁厲害。
蘭考縣城里還從沒有過這樣的大場面——上百名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將袁厲害的病房圍堵得水泄不通。長槍短炮聚焦下的袁厲害打著點滴,時而渾渾噩噩地哭喊:豁妮!豁妮!
縱然被巨大的爭議聲包裹,最痛也莫過于袁厲害。
對死去的7個孩子而言,袁厲害就是他們實實在在的媽媽,沒人能知道這些孩子的生身父母在哪里,聽聞這場災難后作何感想,又是否為他們的遺棄有過懺悔。
火災發生48小時后,本就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等多種疾病的袁厲害終于倒下了,2013年1月6日,她躺在蘭考縣人民醫院一樓的一張病床上神志不清,粒米不進,甚至連水都不肯喝一口。
蘭考——好干部焦裕祿揮灑過汗水的地方——至今仍是國家級貧困縣,縣城里還從沒有過這樣的大場面——上百名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將袁厲害的病房圍堵得水泄不通。袁厲害的親生兒子杜鵬感到很無助,他反感于記者們喋喋不休的追問,只好抱著頭坐在地上,在他看來這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怎么就不能照顧一下俺媽的身體,理解一下俺們的心情?”
長槍短炮聚焦下的袁厲害打著點滴,時而渾渾噩噩地哭喊:豁妮!豁妮!
親友們抹著淚勸慰:豁妮上學去了。
“豁妮”,又名“袁明艷”,是袁厲害收養的一個8歲女童,唇腭裂患兒、棄嬰,火災當晚,“豁妮”被蘭考縣民政局接到蘭考縣救助站,后被安置進開封市福利院,按照民政部門的安排,從此,她將與袁厲害收養的另外9名兒童生活于此。
下午2點多,袁厲害突然清醒過來,她凄厲地哭喊著那些在火災中喪命的孩子:“我的嬌娃啊!……”——除了20歲的“五娃”袁申,其余6個最大6歲,最小不過7個月,均是棄嬰,遭到遺棄的原因或是患有小兒麻痹癥、腦癱或因聾啞。
因為是文盲,袁厲害隨意給這些孩子取了名,比如她按照收養的先后順序,命名了“五娃”,按照生理缺陷又命名了“傻妮”、“小啞巴”,最小的兩個孩子因為太小,至死不得名,只能以“男嬰”標注在死亡名單上。
袁厲害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此前一晚,她曾說自己恨不得一頭扎進火里,燒死自己。
25年來,收養棄嬰早已幾乎成為她的生活全部,也成為她的精神支柱,然而,這場大火卻粗暴地阻斷了這一切,圍繞著她的種種爭議也在烈火中一下子升溫至頂點。
因為婆婆去世,家人大多趕去老家奔喪,1月4日這天,袁厲害身邊沒了幫手,她每月花400元雇傭了一個60多歲的老太太,但因為工資低,老太太只答應晚上幫著照顧孩子,這天早上,老太太照例去縣人民醫院找活賺錢。
女婿郭海洋心疼岳母,早上6點多就一起幫著送“豁妮”等幾個患唇腭裂、白化病,可以行動的孩子去上學。獨守家中的8個孩子或在襁褓中,或因腦癱、小小兒麻痹癥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1月8日火災原因公布:兒童玩火所致。之前,郭海洋懷疑是取暖用的“小太陽”所致的。8點30分左右,大火燃起,是回家途中的郭海洋首先發現的,他淋濕一床被子就沖進火場救孩子。袁厲害的親生女兒杜鵑、養子袁松以及鄰居們都加入了撲救,消防車隨后趕到,但巷子太窄,消防車開不進。除了袁松將11歲、患有小兒麻痹癥的袁小十及時救出,其他7個孩子全部罹難,甚至因為疾患,連叫喊聲都沒有發出。
袁厲害是哭喊著“五娃”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的,“五娃”同樣患有小兒麻痹癥,平常還能幫著一起照顧弟弟妹妹——他被發現熏死在二樓。
“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啊!”袁厲害捶打著床鋪,輸液針從血管里迸出。杜鵬開始央求記者們不要再打擾母親,讓她安靜下來。
無果后,杜鵬開始驅趕記者們,然而門屢次被推開,袁松怒了,猛地關掉燈,病房一下子暗了、靜了,他大吼一聲:“這下沒法對焦了吧!這下可以出去了吧!”
袁厲害得以休息了一晚上。1月7日上午8點多,三輛中巴車載著幾十名記者從蘭考縣出發,按照縣委宣傳部的組織去開封市福利院集體采訪,蘭考縣人民醫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然而,恢復意識的袁厲害卻仍然沒能逃脫追訪,一家中央級媒體記者將她拉到秘密處要求專訪,袁厲害心臟病發,郭海洋又重新搶回岳母藏進醫院四樓的一間病房。
“俺媽不能再受刺激了!”郭海洋強行要求岳母服下降血壓的藥物,讓她“閉嘴”,“俺媽要是一命嗚呼,啥都完了!”
沒有了記者的打擾,病房內靜得讓人可怕。
袁厲害卻怎么也靜不下來,因為閉上眼,腦子里都是“五娃”們在火光中掙扎的影子。袁厲害后來這么告訴《新民周刊》。
文盲袁厲害從不做記錄,蘭考縣民政局也從未過問,以至于到底收養了多少孩子,又有多少夭折,埋在何處,所有的人都稀里糊涂。
袁厲害的愛讓人百感交集。
1月5日,蘭考縣宣布袁厲害共收養了34名棄嬰,與她生活在一起的共有18名,除去火災中的8名死傷,其余10名均已安置福利院。然而,1月7日,袁厲害的身邊卻又突然多出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這又是怎么回事?袁厲害記不清具體時間了,大約是在火災前半個月,有人偷偷將一名男嬰遺棄在她家門口,因為孩子要喂奶,袁厲害無暇照顧,便委托給了一位親戚。火災發生后,親戚看到外界的質疑,怕了,連夜送還過來。
因為沒有來得及體檢,袁厲害至今不清楚這個孩子的健康狀況,答案其實已經寫在孩子的臉上——男嬰簡直就像一個干癟的小老頭,面色煞白,表情很是痛苦,看得出他在費力張嘴啼哭,但聲音發不出,鼻孔里卻冒出了黏稠的鼻涕,右眼也因為黃色的分泌物遮蓋而無法睜開。
親戚并不懂得如何照料這個孩子,見孩子掙扎便將奶瓶塞進他的嘴中,但男嬰卻拒絕吮吸,袁厲害于是抱過孩子,但她除了愛憐地輕拍襁褓,也別無他法。
1987年,在蘭考縣人民醫院做勤雜工的袁厲害幫醫院處理死嬰,處理一個死嬰可以得到20元。但她卻意外發現一個孩子還活著,于心不忍,便抱回家撫養,居然被她養活了。
25年的收養歷程就此開始。
袁厲害最初只是收養醫院里被遺棄的健康女嬰、病殘嬰兒還有流產未死的胎兒,近年來隨著名氣傳開,被送來的白化病、腦癱、小兒麻痹癥等病殘兒童逐漸占多。
蘭考縣至今沒有社會福利院,袁厲害彌補起了這個空缺。根據她的說法,不僅醫院,連110收到棄嬰都會送到她這里來,有時候早上一開門就會發現門口有一個孩子,后來,連父母去世的流浪兒都會被人送到她家。
但袁厲害因為文盲,25年來從不做任何記錄,郭海洋證實至少在2012年,他就目睹蘭考縣110送來過兩個孩子。
據袁厲害本人回憶,25年間她收養過的孩子差不多有100多個,但絕大多數都夭折了。郭海洋認為起碼有60%至70%夭折率。如此高的夭折率,袁厲害并不認為有什么奇怪的,因為這些孩子很多送來時就重病纏身,本就活不長,她只是不忍心看著這些小生命在生命盡頭流落街頭。
郭海洋說,孩子發病,岳母幾乎不求助民政部門,“找他們又有什么用?如果有用,為什么都要送到俺家來?”
孩子死后,多數都被袁厲害自己或托一個老頭子埋了,“偷偷在莊稼地里挖個坑埋了。不能讓人家知道,誰肯埋自家地里?”袁厲害并沒有通報民政部門,也沒有想過萬一哪一天自己對這些孩子的去向說不清,她樸素的想法是覺得自己并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沒什么好怕的。
事實上,蘭考縣民政局也從未過問過,加上袁厲害本人也從不做記錄,以至于到底收養了多少孩子,又有多少夭折,埋在何處,所有的人都稀里糊涂。
自由攝影師盧廣曾目睹了一些孩子夭折處置的過程,他透露,有些尸體甚至直接扔進垃圾堆。
然而,并不能因此武斷地指責袁厲害褻瀆生命,因為對她還有收養的棄嬰而言,能吃飽、穿暖活下來至今仍是頭等大事。
袁厲害的愛心無限,對送上門的棄嬰從不拒絕,比如這次受傷的袁小十,原本是蘭考縣農民王玉梅在路邊撿來的患有小兒麻痹癥的孩子。王玉梅收養三年后,丈夫去世,無力再供養,便送到了聞名的袁厲害家中。
其實,袁厲害的收養能力卻極其有限,她的收入來源主要是靠在蘭考縣人民醫院門口擺攤,蘭考縣民政局近年來給她辦理了20個低保,每個低保每月87元,一季度5520元。然而,這些收入根本入不敷出,郭海洋算了一筆賬,一個孩子一個星期就算吃一罐奶粉,以最低80元一罐算,一個月就得300多元,而家里一般都得好幾個孩子同時吃奶。
為了籌錢,袁厲害與80多歲的李秀閣一起養豬,李秀閣自己的7個子女均已成家,但卻也收養了4個棄嬰,最大的讀初中,其余3名都在讀小學。“俺家老大有先天性心臟病;老二是個唇腭裂,已經做了好幾次手術;老三一生下來就抽搐,人家不要了;撿著老四時,都以為救不活,沒想到又活過來了。”這四個孩子和袁厲害收養的棄嬰一樣,多半是在醫院附近被丟棄。
因為困難,孩子們的尿不濕一天只能換一張,居住的條件也極其臟亂。袁厲害的鄰居、朋友們時常接濟她,給孩子們送菜、送面、送煤球和舊衣服。袁厲害也曾將一些孩子送給條件好的人家收養,并承認有人曾給過奶粉錢等補助,但那些都是為了表愛心,用以撫養其他孩子,且數目并不多。
親生女兒杜鵑記憶中的童年就是在一群沒有血緣關系、“奇形怪狀”的孩子中長大,每當看到袁厲害對收養來的孩子比對自己好時,杜鵑心里很不舒服。因為堅持收養棄嬰,與她養育二子一女的丈夫與她分居已經快20年了。袁厲害對年邁的父母也鮮有照顧,父親袁廣林怨聲不斷。
袁厲害的好朋友們都說,袁厲害不厲害,她是個苦女人。
袁厲害原名袁鳳英,長輩們寄望她長大不受委屈,因此幫她改了這個名字。這個從小胖胖的女孩在母親張素葉看來一直有些傻傻的,沒讀幾天書就輟學跟著爺爺擺攤賣大碗茶了。
袁厲害性格有些潑辣、固執,但卻特別喜歡孩子,因為堅持收養棄嬰,與她共育二子一女的丈夫與她分居已經快20年了。母親張素葉對袁厲害收養棄嬰不支持也不反對,這幾乎是袁厲害所有家人的態度,其實是他們沒法勸服袁厲害,已經放棄抗爭了。
72歲的張素葉每天推著三輪車撿垃圾補貼家用,因為兩個老人每個月只能有60元的低保、100多元的退休金。因為袁厲害一心撲在棄嬰身上,對父母鮮有照顧,父親袁廣林怨聲不斷,認為袁厲害應該照顧自己家人多一些。
雙親無法理解女兒為何這樣“好心”,三個子女與袁厲害的關系也并不那么融洽。
大女兒杜鵑對母愛的渴望表現淡然,她習慣了母愛被分享,“我這個人,只要吃飽穿暖就行了,也沒啥指望。”杜鵑記憶中的童年就是在一群沒有血緣關系、“奇形怪狀”的孩子中長大的,每當看到袁厲害對收養來的孩子比對自己好時,杜鵑心里很不舒服,“她對那些孩子又是親又是抱,喂奶也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喂。”袁厲害給女兒的解釋卻是:“你是正常人,不缺吃不缺穿。”
對母親情感最為復雜的當數小兒子杜鳴,杜鳴1989年剛出生后不久就被母親送到父親所在的河北邢臺鄉下,過繼給大伯,直至12歲時大伯與爺爺去世,才回到生母身邊,但母子之間卻一直有隔閡。
杜鳴有些耿耿于懷,在接受采訪時,毫不掩飾他曾對那些“弟弟妹妹”們的抵觸。“我有心里話不會跟親媽媽講,但是會和我的養母講。”
“那么多孤兒被俺媽養大,但俺卻很少得到母愛。”兩年前,袁厲害參加一個電視節目時曾吐露心聲,解釋了將親生兒子送走的原因——老家有爺爺奶奶,兒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郭海洋對岳母也感到很無奈,岳母整天抱著棄嬰,但自己的親外孫女快四歲了,也幾乎沒有抱過。
今年冬至,袁厲害與子女們發生了一次口角,袁厲害領著子女幾口為孩子們包餃子,從早上包到天黑,已經包了七八屜,覺得還不夠孩子們吃,便讓子女們繼續包,女兒不愿意便抱怨起來,袁厲害倔強地嚷嚷:“你們不管,我自己養。”
怨氣歸怨氣,但子女們還是逐漸理解了母親,“俺媽養那些孩子,缺個啥,只要開口,俺們都會買。”郭海洋說,“俺媽也不影響我們的生活,她的事一般不會麻煩我們。”
張素葉也心疼女兒,她說,“五孩”看病花了1000多元,還有燒死的根兒生前咳嗽,花了900多元醫藥費,為了治病,她將收破爛攢的五六百元都拿給了袁厲害。
母親在子女們面前表現堅強,幾乎不跟他們訴苦。“我媽心里其實很苦”,杜鵑濕了眼睛,“我知道她常背地里哭。”
袁厲害的遺憾還有一部分自外界的無端質疑。上一次危機發生在2011年,鄭州陽光義工組織舉報她賣孩子,還有人質疑她以收養孩子的名義斂財,比如開發房地產、承包工程、當“黑中介”,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人指責她是黑社會。
這些流言傷害到了袁厲害,像個祥林嫂一樣得著機會就想解釋,但她表達能力又極其有限,加之此番事故遭受到打擊后思維有些混亂,只能反復強調,“如果有,槍斃我”、“說我騙低保,那我把低保給你好了,你把孩子領回去養養看!”
蘭考市民政局表示,沒有證據表明袁厲害靠棄嬰掙錢。而對外界的質疑,包括義工組織的舉報,郭海洋相信都是出自善意,但他覺得應該換位思考:“社會上的有錢人那么多,為什么不行動?俺媽條件雖然差,好歹她在做,要是按照你們的要求,條件都具備了再收養,那些孩子早死了。”
“因為俺媽,你今天至少能看到這100多個孩子中有幾十個還活靈活現。你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質疑別人有啥動機!”
“自己不做好事,卻質疑別人。”他感到納悶:這些人是什么心理?
20歲的養子袁松因為患有佝僂病,出生后即被生父母遺棄,袁厲害將他撫養大。性格內向的他多次因為媒體記者的采訪影響到母親休息而發怒。袁松也很留意網上關于母親的種種評價,對于質疑,他憤怒了。
沉浸在悲痛中的袁厲害還一直呼喚著另一個人的名字——養子袁松。看到袁松后,又抓著他的手久久不肯放。
20歲的袁松因為患有佝僂病,出生后即被生父母遺棄,袁厲害將他撫養大,現在醫院門口賣早點。袁松說媽媽對他一直很好,哥哥杜鵬、姐姐杜鵑也從來沒有欺負過他,袁厲害供袁松念書至高二,不繼續念下去的原因只是袁松自己覺得成績不好,考不上重點院校,因此不想浪費時間,也不想再給養母增添負擔。
輟學后,袁松去鄭州打工,跟在施工隊后面什么苦活都干,領到工資后給弟弟妹妹們買禮物,他想把錢給袁厲害,但袁厲害拒絕了,囑托他只要不偷不搶,“我老了你不要不管我”。
因為目睹了母親這么多年來對棄嬰們的真愛,火災發生后,性格內向的袁松護母情深,多次因為媒體記者的采訪影響到母親休息而發怒。袁松也很留意網上關于母親的種種評價,對于質疑,他的憤怒甚至比杜鵬還要激烈,“俺媽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袁厲害還有一些收養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有些在外打工,有些已經結婚,但具體去向她一時難以回憶齊全。7日下午4點半,養女“快樂”突然從河北趕來,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袁厲害馬上大哭起來。
“媽啊,你受屈了!” 23歲的“快樂”由于患有唇腭裂,出生不久就被遺棄,至今也不知生母是誰。她從小被袁厲害收養,長大后嫁到了河北。聽到家里著火的消息后,“快樂”匆匆忙忙往回趕,孰料車子中途壞掉,直到7日下午,才趕回蘭考。
“快樂”說媽媽對她很好,有一年下大雪,家里沒吃的,孩子們餓得受不了,都拉著袁厲害要吃的。袁厲害身無分文,沒辦法就去別人家乞討。最后,終于有好心人給了半個饅頭,“我們幾個每人分了一點,媽媽一點都沒吃。”
“快樂”說,由于自己有殘疾,小時候遭人笑話,以至于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袁厲害則總是鼓勵她:“只要心地善良,沒犯罪怕啥!”
至今仍在外打工、收入微薄的“快樂”最擔心的就是“媽媽”經受不住打擊,禁不住又抽泣起來。
她說一定要多賺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袁厲害的身上還有很多謎團待解。比如,她真實的經濟狀況,杜鳴透露,他新婚時,母親給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不過,對于袁厲害的經濟狀況,家人們也不甚清楚。
袁厲害的身上還有很多謎團待解。比如,她真實的經濟狀況,杜鳴透露,他新婚時,母親給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價值十多萬元。不過,對于袁厲害的經濟狀況,家人們也不甚清楚。杜鳴稱,“家里的房子應該不少于4處,具體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晰,比如,原來曾發生火災的一片地上,俺媽就有一大排平房,后來拆遷改造了,母親也獲得了很多補償,其他還有多少我也不了解。”
袁厲害的大兒子杜鵬家是一棟五層樓房。郭海洋的解釋是,袁厲害家有一塊宅基地,但因窮一直蓋不起房子,就讓富裕的人家蓋了這棟樓一起分,一樓給了杜鵬。“有些人質疑俺媽的經濟問題,問題是俺媽不會記賬,也沒這個意識,你叫她怎么記得清呢!”
盡管有非議,但蘭考縣城里,絕大多數人都夸贊她是個大善人,并期望她不會因為此次火災擔負刑責。
子女們最大的擔心也正在此,但袁厲害更為關心的卻是那些被送去開封市福利院的孩子。
1月7日下午,她很依戀地抱著那個襁褓中的嬰兒,生怕別人奪去,蘭考縣民政局已經獲悉了她身邊還有一個孩子的消息,要求她將孩子交給民政局。袁厲害也覺得福利院的條件肯定會比她家更好,但她卻非常糾結,因為這意味著大火后,她將失去所有的孩子。
“那些孩子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從小喂大的……”身材肥碩的她敞開棉襖,做出擁抱狀,“白妮每天晚上都要躺在我懷里才能睡著。到了福利院我放不下啊!”“白妮”是10歲的袁袁,患有白化病,被送至開封市福利院后,她說她很想“媽媽”。郭海洋從新聞里看到了這個細節,落淚了:“誰說俺媽對孩子們不好?!你看看孩子們的反應,那是最真實的!”
情感難以割舍是袁厲害過去一直抗拒將孩子送去福利院的原因之一。但這場慘烈的大火讓她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心有余力不足。
傍晚,她最終下定決心將嬰兒送往開封福利院。
送走孩子后,袁厲害哭得很傷心。
她說也不收養孩子了,若有人送上門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