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潮來襲

中國與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王輝耀沒有想到，他和北京理工大學法學院教授劉國福共同主編的《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2）》會引起這么大的關注。這份推遲了半年才出版的中國首部年度國際移民報告，趕在2012年12月正式面世，似乎表明沒有買到“船票”的中國富人正在蜂擁移民海外。

老調新彈

王輝耀博士所在的中國與全球化研究中心，自2008年成立至今主要關注國際人才的流動，每年都會發表相關報告。2012年，研究中心發布了《中國海歸創業發展報告（2012）》和《中國留學發展報告（2012）》，而最后發布的《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2）》影響力最大。

王輝耀向《新民周刊》透露，這本由社會文獻出版社出版的364頁報告，主要基于中國政府機關、國際機構、主流新聞媒體發布的有關中國國際移民的資料和數據。而目前媒體廣為引用的“個人資產超過1億元的大陸企業主中27%已經移民，還有47%正在考慮移民。個人資產超過1000萬人民幣的高凈值人群中，近60%的人士已完成投資移民或有關考慮”這些數據，分別來自招商銀行私人銀行和貝恩發布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以及中國銀行私人銀行和胡潤百富發布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管理白皮書》。

王輝耀坦言，《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2）》的大多數據都是2010年底前的公開信息，他的團隊只是深入分析和論證了中國國際移民的新變化和大趨勢?！斑@些公開數據經過我們的梳理和解讀后，讓很多人看到了不同的東西，或者之前沒有意識到的信息?！?/p>

報告強調，中國正在經歷第三次大規模的“海外移民潮”。第一次是百年前，以華工為主要群體；第二次出現在改革開放之后，以留學生等高學歷人才為主體。而如今，富裕階層和知識精英成為新一輪移民的主力軍。

報告的另一主編——北京理工大學知名移民法學者劉國福表示，中國富人移民海外是“內推外吸”共同作用下的結果。一方面，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爆發后，中國國內經濟形勢發生變化，面對日益嚴峻的經營環境，大批中國企業難以維持此前相對理想的發展速度和企業收益，以及中國的綜合生活環境遠遠落后發達國家的現狀難以在短期內發生改變，企業主們急需尋找機遇扭轉這樣的被動局面。另一方面，美國等西方國家為了吸引外資流入本國市場刺激經濟，出臺了更為寬松的投資移民政策以吸引外國具備一定資產的移民者。西方國家相對完善的市場經營和更為優良的綜合生活環境一直被中國企業主看好，很多人愿意嘗試移民外海尋找更自由的經營和更舒適的生活環境。

中國國內的投資環境、醫療、教育、養老、民主程度等都是影響富人移民決策的主要因素，“中國近年來一直在力圖改善這些，但根本性的轉變需要長時間的積累。因此，在未來5-10年內，必然會有更多的中國富人移民海外?！眲Ｕf。

資產外流？

《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2）》的內容未必有多新，但它契合了當下移民這個最熱的話題。2011年，中國對世界幾個主要的移民國家永久性移民數量超過15萬人，其中在美國獲得永久居留權的人數達87017人，在中國國際移民總數中排名第一；然后是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根據中國社科院2010年的《全球政治與安全報告》，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移民輸出國，約有4500萬華人散居世界各地，流失的精英居世界首位。

中國投資移民越來越多。根據《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2）》，美國2010年和2011年分別向1016和934名中國人簽發了EB-5投資移民簽證，占簽發總數的41%和75%。近三年，中國向加拿大投資移民申請量占加拿大投資移民總申請量的75%。澳大利亞2008—2011年共向16946名中國人簽發了投資移民簽證，年均4237人，占簽發總數的59.36%。報告指出，海外投資移民的發展帶來我國的資產和人才的雙重流失，不利于我國對不良資產的監管，影響了我國實體經濟的發展。為移民目的國帶來資金和就業機會，推動經濟增長，促進了移入國投資環境的改善，刺激了移入國房地產產業的發展。

中國企業家的國籍身份，如今也成了新聞。三一重工董事長梁穩根在十八大期間表示：“如果我要生一千次的話，我也要生在中國，如果我要死一千次的話，我也希望死在中國，我為我是中國人而感覺非常的自豪，我現在沒有移民，我的兒子沒有移民，我的老婆也沒有移民?！?/p>

梁穩根不是第一個“表忠心”的。2012年6月APEC中國工商領導人論壇上，俏江南創始人張蘭女士在談到中國企業家轉移財富、移民海外時曾表示，“我們都在牛棚干過，在牛棚住過，今天我們都享受著國家的政策，也都享受著今天中國經濟的崛起給我們每一個企業家所帶來的機遇，我們為什么要揭被而起呢？我們要把被子蓋得厚厚的，這就是今天企業家所應該具備的精神?！?個月后，張蘭把北京的戶口注銷了，據說是為了俏江南香港上市而入籍加勒比島國圣基茨。原來，自2006年9月商務部等六部委發布《關于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的規定》以來，紅籌模式海外上市便受到極大阻礙，擬上市企業必須通過股權置換或協議轉換（即VIE模式）等方式規避其中相關條款，間接上市。在股權置換模式中，擬上市企業的實際控制人必須變更國籍，從而以境外公司身份規避現行監管條文，俏江南就是典型案例。此外，如果俏江南上市成功，張蘭更改國籍后還能節省10%的個人所得稅。

劉國福希望公眾能積極、客觀地看待富人移民這一現象，“從長遠看，富人的流動是利大于弊的，國家不應該刻板地通過行政手段限制流動。”劉國福認為，資產外流并不意味著資產從中國消失。對于個人合法收入，所有人都有權自由支配，包括攜帶資產移民其他國家。有能力積累大量資產的企業主必定有著相當的經營能力和工作欲望，即使移民海外也會繼續開展經營活動，很少成為坐吃山空的閑人。“中國人無論到哪里，做的生意主要與中國有關。如果他們帶出去的資產仍然用來同中國人做生意，那么這筆資產就沒有完全流失?！?/p>

劉國福認為，一些西方國家的市場相比中國更為自由，政府干預較少。不排除一些中國企業主移民后發展良好，進而入籍的可能。同時，也一定會有一部分人，移民后因各種原因經營不善或者生活不適應，再次面臨選擇?！叭绻麄円泼窈笤谝泼衲康牡貒l展不順利，他們再次回到中國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中國始終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們最大的靠山。”

富人選擇移民的原因主要是：方便子女教育、保障財富安全、為未來養老做準備。這也催生出了一個群體——裸商——自己不走，是因為在國外錢不好賺。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的教授李成言認為：“移民的企業家分兩種，一類是國有企業的企業家，一類是民營企業的企業家。如果是前者，應該按照準公務員來對待，因為那些職務都是由政府部門直接產生任命的?！?/p>

相比較裸商而言，老百姓更關心的是裸官，尤其在官員財產公示制度還沒實行的情況下。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2012年2月發布的《“裸官”監管調研報告》顯示，38.9%的公職人員認同配偶擁有外國國籍或外國永久居留權；46.7%的公職人員認為其子女可以擁有外國國籍或永久居留權。

對于公眾所擔心的貪官攜款潛逃海外的現象，劉國福建議國家完善目前反洗錢、個人攜帶外匯出境、個人結售匯、官員財產公開、官員出境申報等方面的法律規定，用法律制度更有效地防止類似情況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