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zāi)區(qū)的力量

本刊記者 藍穎春

蘆山某災(zāi)區(qū)安置點(楊陽攝)

如果是和平常一樣，這會是一個愜意星期六早晨，工作了五天的人們和上了一周課的學(xué)生，正好借著這個周末好好地補個覺。早上8點，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大地在劇烈的顫抖中裂開了一條條地縫，房屋在顫抖中支離破碎，人們瘋狂的從正在倒塌的房屋中逃離，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人，被倒塌的房屋活活埋在了下方。

4月20日8時02分，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發(fā)生了7.0級地震，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及財產(chǎn)損失。在地震中逃出來的人們，顧不上為已成廢墟的家園痛哭流涕，紛紛在第一時間用手挖，用棍撬，拯救掩埋在廢墟里的生命。在地震救援最佳的“窗口時間”72小時內(nèi)，雅安市的人民群眾守望護助，在救援隊伍到達之前，解救大量的傷員和被困人員；在道路損毀、物資短缺之際，從廢墟中搶出有限物資，共渡難關(guān)。這些“自救者”在救人于危難之中時，也溫暖了所有人的心。

母愛的力量

蘆山縣樊敏路的楊玉蓉家里住著5口人。楊玉蓉、12歲的女兒、兒子、兒媳以及3個月大的孫兒。地動山搖的剎那，楊玉蓉剛給孫兒穿好衣服。聽到房子搖得嘩嘩響，她抱起孫兒就朝外跑。一邊跑，一邊扯起喉嚨招呼全家一起逃命。到了樓下時，看見兒媳、女兒都在，唯獨少了兒子凌立。“他上廁所去了。”兒媳婦帶著哭腔告訴她兒子的下落。此時，房屋正在垮塌，一些磚頭和家具正紛紛落下。楊玉蓉安排兒媳婦照管好孫兒和女兒，她不顧一切沖回廁所。此時，她幾乎看不到兒子的影子，找了一圈，她看到了一塊兩米多長的預(yù)制板有10余厘米的縫隙，透過縫隙，她看到了兒子的身體。

“兒子，等著哈，媽媽來救你了！”楊玉蓉給兒子打著氣。此時，凌立正身陷廁所不能動彈。聽見外面嘩啦啦的聲響，凌立哭著求媽媽“媽媽，還有余震，你不要管我。”兒子的哭求，卻動搖不了一個母親救兒子的信念。

預(yù)制板這么重，怎么辦？周圍的鄰居們家家都在忙著救人，自家也沒有別的勞動力。為了救兒子，瘦弱的楊玉蓉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去弄開那塊壓著兒子的預(yù)制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花了幾分鐘就把它挪開了40多厘米寬的縫隙。”楊玉蓉說，通過這個縫隙，她將兒子救了出來。

凌立對母親爆發(fā)出的巨大力量感到驚訝。“媽媽平時重活兒干得不太多，我也不曉得她當(dāng)時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只有偉大的母愛才會爆發(fā)出如此大的力量。

母親我來救你

地震時，19歲的王皎雄正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覺。突然，王皎雄感覺房子猛地搖晃起來，“整個沙發(fā)好像被掀了起來”，他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房間嘎嘎亂響。就在他倉惶尋找躲避的地方時，突然想起母親好像剛剛在拿鑰匙開門。母親的安危讓王皎雄頓時清醒，他顧不得還在搖晃的房子，拼命朝門口跑去。

進門處已經(jīng)倒塌，一堵墻壓了下來，現(xiàn)場全是灰。王皎雄大聲喊“媽”，但不見應(yīng)聲，小伙子就開始刨墻，“因為墻比較薄，比較好挖”，三兩下，王皎雄便看見了母親的頭，頭上全是血，一堵墻壓在她身上。“幸虧有沙發(fā)在下面擋了一下，留下了一點空隙，這讓母親得以保命”。看見母親已不能說話，王皎雄加快了速度，用手刨，找了根棍子撬，費盡周折將母親從倒塌的墻下救出。

直到被兒子救出，45歲的王秀英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原來，就在她回家開門的瞬間，地震發(fā)生，門旁的一堵墻倒下，將她壓在其中。王皎雄將母親背到附近的公路上，現(xiàn)場已全是驚魂未定的村民，“我是我們村最后跑出來的”，王皎雄說。至此時，他才看見，他熟悉的西江村已經(jīng)不見了，不少房子倒塌，剩下沒倒的房子大多也是搖搖欲墜。

徒手救老人

蘆山縣龍門鄉(xiāng)隆興村的楊歸香地震發(fā)生時，她正在家中客廳休息，她家是一個木架結(jié)構(gòu)的四合院，當(dāng)時家中只有她、曾孫子和曾孫女在。“我當(dāng)時覺得房子搖晃很厲害，趕緊往門口沖，想去叫對面房里的曾孫子和曾孫女，結(jié)果就差半步?jīng)_出房子時，房梁突然掉下來砸中我胸口。”楊歸香說，房梁瞬間傾倒后，墻體也開始倒塌，不到5秒，她就全身被埋，只剩頭露在外面。“不到兩分鐘3間房就全垮了。”

在楊歸香幾乎絕望時，13歲的曾孫駱林海已帶著12歲的妹妹蔣青梅（隨母姓）脫險，正在廢墟中找她。楊歸香趕緊呼喚曾孫，剛讀初一的小海用手開始挖磚，幫助楊歸香順暢呼吸，又喊妹妹去找鄰居來幫忙。“梅梅沒過一會兒就把鄰居讀高三的楊成龍喊來了，一塊兒過來的還有鄰居駱永富，他們和駱林海一起挖土。”楊歸香說，曾孫為把她挖出來，兩只手都挖出了血。4人徒手挖了近30分鐘，楊婆婆終于獲救。

楊歸香抵達成都中醫(yī)大附院時，她一直重復(fù)著一句話：“要不是曾孫子懂事、醫(yī)生拼命，我恐怕真的挺不過來了。”

震區(qū)災(zāi)民正在做飯（黃寶忠攝）

守望鄉(xiāng)情

汶川大地震之后，雅安市雨城區(qū)中里鎮(zhèn)龍泉村就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誰家遭了災(zāi)，大家都要幫。在這次地震中，村民楊善兵一家六口，4人被埋，只有一早去地里看玉米的老母親以及下樓玩耍的大兒子逃過一劫。

意外發(fā)生后，20多個村民趕來幫忙，他們用鐵锨挖，用繩子綁、用肩膀扛，還有人開著挖掘機在一堆石板、石塊中救人。可惜，楊善兵以及他的父親、小兒子被挖出后，都已沒了呼吸。一位村民說：“楊善兵被救出來的時候，左手已壓斷了，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小兒子楊凱，將楊凱的臉緊緊地貼在他自己胸前。”

直到中午12點，很多村民已忙活了4個小時，四川雅安的消防官兵也已工作了2個小時，而楊善兵的妻子岳安紅還被埋在土里。大家都沒有吃午飯，仍在往外清理石板、石塊。下午1點左右，救援人員終于聽到了岳安紅的聲音，她在廢墟下面喊“我的腳被壓到了”。大家循著聲音找到了岳安紅的位置。他們挖出一個洞，岳安紅把手伸了出來，前來救援的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立刻給她輸了葡萄糖。

為了救他們，20多位鄉(xiāng)鄰忙碌了七八個小時。他們身邊，消防官兵和醫(yī)護人員也在不停地提供專業(yè)意見。

一碗熱粥暖人心

地震在早晨突然發(fā)生，許多群眾沒有吃過早飯，就跑上了街頭。直到下午5點，仍沒有吃上一頓飯。于是在蘆山縣城內(nèi)，許多人從危房中搶出大鍋，架在路邊煮起稀飯。翻騰的大鍋，有序的領(lǐng)食隊伍，稀飯、炸土豆、煮面條和米線等熱食，溫暖了大家的胃，也溫暖了人們的心。

在蘆山縣迎賓大道開米粉店的王立虎和兄弟冒著余震，從布滿裂縫的飯店中搶出了60斤米和60斤土豆。在受災(zāi)群眾最為集中的縣城體育館門前架起了一口大鍋，熬起了稀飯粥。

“香，這是地震后吃上的第一碗熱飯。”蘆山居民何立群喝了口粥說。很快一大鍋粥被居民們分食干凈，王立虎趕緊又倒入米，繼續(xù)熬起來。直到下午5點，王立虎和弟弟一口氣熬了6鍋粥，而自己卻沒有顧得喝上一口。

安置災(zāi)民（黃寶忠攝）

徐娟是開肥腸粉店老板，她的小店就在體育館斜對面蘆山縣城內(nèi)。在余震不斷的災(zāi)區(qū)，徐娟預(yù)料到很多受災(zāi)群眾不敢回家煮飯吃，但吃飯問題需要解決。于是，她和丈夫?qū)?zhǔn)備用于營業(yè)的米粉和面條等食物全都搬到了體育館門口，為大家免費煮飯吃。她的米粉非常受歡迎，一鍋很快就被人舀完，還被其他索要午飯的人包圍。她家的那口鍋，一直不停地煮著豆芽、米粉和面條。

今年60歲的姜云芳家住蘆山縣城，家中房子在此次地震中嚴(yán)重受損。但她沒有首先搶救家中財物，而是拿出儲藏的大米，架起大鍋，在街邊煮稀飯無償供給災(zāi)民。她的兒子和兒媳都是政府工作人員，兒媳是黨員，目前兩人都在前線參與搶險救災(zāi)。姜云芳說，“黨員家庭不能落后，這么多熱心人來到這兒幫助我們，我也要力所能及的幫助大家”。

在蘆山縣人民醫(yī)院的門前，一個小小的簡易棚上，一張紅紙用黑色毛筆寫著“蘆山佛圖寺免費送粥”。一位身穿僧服的男子在那里，默默的為每一位需要的路人盛一碗粥，旁邊的阿婆會特別有心的加些咸菜。當(dāng)?shù)鼐用瘛⒅驹刚摺⒂浾叩炔簧偃硕紩谀抢锖壬弦煌霟嶂唷６恳晃怀灾嗟穆啡耍捕紩p手合十，用各地口音向師父表示感謝。

這位師父法號勝智，是蘆山縣佛圖寺出家人。陪同他一起布施的是一位八十多歲的阿婆，她是佛圖寺的住寺居士。勝智說：“寺里目前還有能力幫助百姓，所以就盡一些綿薄之力。全寺的僧人都在參與，有人負責(zé)熬粥，有人負責(zé)借車運過來，這已經(jīng)是布施的第三桶粥。”勝智表示，只要群眾有需要，寺廟就會一直把施粥做下去。

安置災(zāi)民（黃寶忠攝）

一笑美了人間

一張微笑女孩的照片，在微博上一經(jīng)發(fā)布便轉(zhuǎn)發(fā)過萬。照片上的小女孩坐在車?yán)铮^頂綁滿了繃帶，穿著粉色衣服的后背跡斑斑血跡，而她卻對著鏡頭甜美的微笑。“微笑女孩”是雅安市交通民警李淵，在醫(yī)院門口搭“微笑女孩”和她父親的順風(fēng)車時拍下的，當(dāng)時小女孩告訴李淵：“叔叔，我沒事，我不哭，我很堅強的。”

“你一笑便是整個滄海，美了這個人間。” 李淵在微博上這樣寫道。在雅安天災(zāi)面前，人間大愛迸發(fā)出了最動人的力量。親人之間，生死相依；朋友之間，相互激勵，陌生人之間，互挽手臂。所有這些愛的故事，讓我們落淚，也讓我們堅強。地震可以摧墻毀屋,但震不垮團結(jié)一心、眾志成城的堅強人民。自救互助，不等不靠，災(zāi)難砥礪了雅安人堅強的品質(zhì)。而女孩甜甜的微笑也讓我們堅信：希望未離我們遠去，希望正在廢墟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