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照片就在你身邊

很多好照片是出自遠近聞名的風景名勝，但也正因如此，大家都一窩蜂地涌到這些地方，拍出大量雷同的照片。這么一“撞車”，好照片的“好”也就大打折扣。那么我們應該到哪里去發現拍攝機會，如何拍攝、挑選、編輯出好照片？從本期開始，我刊邀攝影家李少白與攝影師、出版社編輯何星，結合攝影作品，以對話形式，從不同角度探討和闡釋“好照片在哪里”，希望對影友提高攝影水平有所幫助。

何星：通過學習，我對什么是好照片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今天我想在這個基礎上再進一步了解一下，如何才能拍到好照片？

李少白：如何才能拍到好照片，就如同怎樣才能畫出一幅好畫、譜出一首好曲、寫出一篇好詩一樣，不可能有一個標準的答案。因為藝術創作活動是人類最為復雜的精神活動，不可能有萬能公式來解決。

何星：但是總有些規律性的東西可以讓人們去領悟，總有些經驗性的東西可以讓人們去參考吧？

李少白：首先還是老生常談：要學習、了解、掌握攝影的基本知識和技能，包括相機、鏡頭、曝光、光線、色彩、構圖……也要多實踐、多拍，有數量才會有質量。

何星：這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我想很多人都知道，所以特別希望能聽聽您的“非老生常談”的見解。

李少白：我覺得要拍到好照片，關鍵之一就是要知道好照片在哪里，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就好辦了。

何星：您的這個提法很有意思。以前我還真沒認真想過，在哪里才有好照片呢？

李少白：今天你就認真想一次吧。你認為好照片應該在哪里？

何星：好照片當然在那些具備出好照片條件的地方。首先，就風光攝影來說，當然是西藏、新疆、云南、四川、內蒙古等這些容易出好照片的地方；就人文攝影來說，當然是周莊、皖南、婺源等地；就傳統文化來說，要算長城、故宮等等這些世界文化遺產之地。

李少白：看來，你說的這些有好照片的地方還是從眾從俗的思路，是大多數影友，甚至一部分攝影家所遵從的路子。

何星：難道這些地方不能拍出好照片么？

李少白：的確，很多好照片是出自你說的這些地方。但是正因為如此，大家都一窩蜂地涌到了這些地方，費時、費力、費錢，結果卻產生了大量雷同的照片。好照片與好照片撞車，因而也就貶值了。其實有好照片的地方還多著呢。今天我就試著打開一下思路。

何星：趕快跟我講講您的見解，好照片在哪里？

李少白：好照片其實就在你的身邊！

何星：您的意思是，無需跑到那些遙遠的地方，就在自己生活、工作、休閑的地方就有好照片？

李少白：是的。好照片就在身邊，有這么幾層意思。首先，拍到好照片的決定因素不是器材，不是光線，不是題材，而是你的眼光。也就是說，關鍵是要有一雙具有發現能力的眼睛，你能在熟悉中發現陌生，在雜亂中發現秩序，在簡單中發現豐富，在平淡中發現精彩……如果你有如此的眼光，那就不一定非要去那些遙遠的、充滿陌生感的地方，你身邊司空見慣的環境中就已經隱藏著能構成好照片的因素，等待你去發現、去拍攝。

其次，拍攝一張好照片，有時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也就是需要各種條件都具備，而你身邊的事物因為離你近，你就最有可能把握住那些條件齊備的機會。

第三，有時一張照片可能不是好照片，但一系列這樣的照片組合在一起就可能成為好照片，這樣的組照也可以稱為專題，可以有故事性。這類專題性的照片，往往需要時間的累積才能完成，而拍攝身邊的事物就有這種優勢，便于日積月累。

第四，有的好照片需要誕生于親近的人際關系中，而自己身邊最容易發現和營造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最后一點是因為，杜甫曾有詩云：“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這是告訴我們，有的好的藝術品需要充裕的時間，要緩慢地打磨方始能成。而身邊的事物往往最有可能保障追尋美感的耐心，讓作品自然地誕生。

何星：您能舉幾個例子說明嗎？

李少白：《樓下遛狗者》就是我在自家窗前拍攝的。一天夜晚，我覺得屋里有些悶，于是推開窗戶想透透氣。這時，一個女人牽著兩條白色的小狗，正走在我家樓下的路燈光中，拖著長長的影子，另外還有兩個女孩在一旁交談著什么，她們構成的光影結構不僅給人以美感，而且還頗有些神秘，我立刻拿起相機拍了下來。

何星：我很喜歡這張來自您生活環境中的照片，因為它很有詩意。而《汽車局部》這張，也是一張既有詩意，又很具陌生感的照片。照片中的這輛汽車有點像您夫人開的那輛。

李少白：你的眼力還真不錯，這的確是我夫人開的那輛。有一次她開車送我去參觀一個展覽。到了目的地時，正值黃昏，我不打算錯過夕陽無限好的機會，但放眼四周又沒有什么特別的景物，于是只好圍著這輛汽車，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著看著，我就在某一個視點，看到了讓我激動的色彩與光影的組合。就這樣我按下了快門，從“無風景”的地方拍出了一張好照片。

《水缸與菜籃》也是我一次去南方走親戚時，在他家的小院內拍攝的。這張照片給我帶來的若隱若現的幽默感，真比一張黃山云海還令我喜悅。

何星：《會場》這張照片的構圖真有些像精心設計出來的。您是拍自哪兒？是偶然遇見的？

李少白：純屬偶遇！這是去年我參加佳能公司的會議的會場。我比別人早到，發現晨光正從窗戶射進來，不僅照亮了部分桌椅，而且將些許暗影鋪陳在地毯上。

何星：于是您就用鏡頭將眼前的人文景觀加以抽象，取代了您擅長的自然景觀？

李少白：正是這樣！《大白菜與蜂窩煤》和《辦公室一角》這兩張人文景觀的照片，一個是拍自我生活的環境中，另一個是拍自我工作的環境中。雖然都是人們身邊常見的事物，但都在我基于形式構成的詩意表述下，產生了多義和審美的新鮮的情趣。

這六張照片都拍自我的身邊，你看過以后，是不是對我提出的“好照片就在身邊”有進一步的認識？

何星：嗯，至少我會相信，好照片可以出自人們身邊的某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