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海斯勒

在北京的時候,總有外國人對我講:“我真不敢相信,你能在這樣的地方開車。”我這樣回答他們:“我真不敢相信,中國駕校畢業(yè)的駕駛員們駕駛的出租車、公共汽車,你們也敢乘坐。”
這是個新駕駛員輩出的國家,而新駕駛員又多出在新興城市,當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時,后果將是致命的。
如果比較熟悉周圍環(huán)境,駕駛員們駕車的狀態(tài)會好一些——在北京,駕駛員們在老城區(qū)開車一般很熟練。每當把車開進胡同的時候,我看著那些磚墻如此近距離地迫近,禁不住渾身冒汗。然而,其他駕駛員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他們不但耐性好,駕駛技術也很好:在胡同里開車的北京駕駛員能夠避開迎面駛來的桑塔納轎車,在一群群小學生之間麻利地穿行,在離明代磚墻不到1厘米的地方把車停放妥當。
可是,人們在新修道路上的寬敞空間里開車時,做出的反應卻沒有這么靈敏。在中國,有些道路規(guī)劃得十分糟糕,交通規(guī)則常常顯得十分古怪。在一個比較大的十字交叉路口,某位“天才”設計師在道路最右側設置了一個左轉彎出口,這就意味著,如果某人要走那個方向的話,得斜著穿過5條車道。就算他變道轉彎順利,直行1公里左右又會遇到一個十字路口,而那兒的交通信號燈胡亂計時,朝各個方向的綠燈都亮著,足足有5秒鐘之久。
如今,雖然道路行駛中的很多問題已經解決,但在城區(qū)開車依然需要冒險精神,很多駕駛員使用道路的方式直接沿用行人使用道路的方式——怎么走路,就怎么開車。
他們喜歡扎堆前行,只要有可能,總是緊緊跟在別的車輛后面。他們不大使用轉向燈,相反,喜歡依賴汽車之間的“身體語言”。如果一輛車貼著左側行駛,那么你可以推測得出,它即將進行左轉彎。此外,他們還長于即興發(fā)揮。他們可以把人行道作為超車道使用。如果能夠快那么一點點的話,他們可以在環(huán)島交叉路口逆向行駛。如果在高速公路上開過了出口,他們會直接開到路肩上,往后倒,然后立馬右轉下道。
每當交通擁堵時,他們喜歡從邊上擠過去,跟他們排隊買票時的做法如出一轍。收費站也可能十分危險,駛近收費站時,駕駛員們喜歡在最后一刻變換車道,因此事故頻發(fā)。駕駛員們很少查看后視鏡,風擋玻璃上的雨刮器則被視為妨礙視線,車燈亦然。
很難想象得出還有別的地方,人們用這樣糟糕的方式開車,還能從中得到樂趣。在開闊的道路上,似乎每個駕駛員都剛剛從胡同里解放出來——突然加速,展開競賽。最驚悚之處,莫過于超越其他車輛。在山坡上,他們要超車;在彎道處,他們要超車;在隧道里,他們要超車。如果被別人超了車,他們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反超對方,就好像在比賽一樣。
(王 奇摘自上海譯文出版社《尋路中國:從鄉(xiāng)村到工廠的自駕之旅》一書,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