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空奇幻 天人輪回

曲家劉文金先生的音樂是這樣的：其作品不論是謳歌浩瀚的宇宙，波濤壯闊的大海，還是對祖國山山水水的深情，都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在諸多的作品中都不僅有一種真情的思想內涵，還有一種耐人尋味的感情外延，映照出他的底氣、個性、氣質和內心節奏，讓聽眾感受到一位探索者的思想軌跡。它預示著這位站在時代前列的音樂家有著無限的藝術潛能。

劉先生一生中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如歌曲《大海一樣的深情》，二胡獨奏曲《豫北敘事曲》、《三門峽暢想曲》，二胡協奏曲《長城隨想》，民樂管弦樂《茉莉花》等等。步入老年后，他的樂思更加敏銳，技法更加嫻熟，在當今藝術風格多元化時代，他以一種沉靜的方式，借助新的音樂語言，使用造型性手法和調性變換等技法，寫下了36簧笙協奏曲《虹》。這是一首命題獨特，手法現代，技巧艱深，內涵豐富的樂曲。《虹》十分注重精純的中華音樂視角與西方抽象的構成情愫相結合。全曲通過“生命”、“風雨”、“彩虹”三個樂章，力圖從不同角度描繪一種生生不息，富有戲劇性和哲理性的輪回過程。

整個樂曲是用具象的藝術表現了抽象思維。在第一樂章“生命”中，作者在形式上運用了十分豐富的語言載體，那莊嚴深沉的序奏，擅變善化的主題，以及協和音與不協和音觸碰的動感，構成的色彩與節奏，在混沌與迷離中尋找一種不斷在自然里喚醒的韻律，表達著生命與大自然的和諧、人生在歷煉中的超越與升華。劉先生以白描勾勒的作曲技法，將自己內心世界外化在樂曲里，借此表達他對世界、人生的看法，引起人們對生命本質的思考。

中國音樂和西洋音樂都是人類智慧的結晶，雖然本源有所差異，但都有其共通性。換言之，傳統和時代，民族和西洋，這兩對矛盾構成創作的經緯和坐標，實際上是人們評審一部作品的若干審美標準之一。劉文金先生秉持著這樣的理念，在《虹》的第二樂章“風雨”中，他根據樂曲表現的需要，吸取了不少西洋的無調性、多調性和形形色色的音塊等等近代的作曲技法，使曲調與節奏錯綜復雜，纏繞交替的旋律線充滿著激情與矛盾，但又相互依存。那連續不斷的八度跳躍，臨時升降號的多端變化，似“無窮動”般的快速音流反復穿插，音響如激電驚雷，暴風驟雨，畫面似人與自然搏斗后，云消雨霽，雨后云蒸霞蔚的遠山和夕照輝映的山光水色。其情感的激昂與勃發，正是他的作品特征。

當“生命”、“風雨”之后，一段超塵脫俗、絢麗多姿的慢板，掀開了“彩虹”之頁。在這點題的段落中，劉文金先生積蓄了許多生動的音樂素材，以及源于生命力的萬種印象，呈現出感性與感覺的敏銳，試圖用神奇的音樂，多彩的和聲，去描繪那些不斷在他心中喚起的紛繁的表象世界，且從中滲透出來某種哲學思維深度。尤其在尾聲部分中，再現了第一樂章“頌歌”的主題，這就使得全曲兩端在音調方面不僅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時也增強了音樂形象貫穿發展和深度感。

劉文金先生筆下的《虹》，立意高遠，內涵縱深，它的藝術價值取向是多方面的。第一，他不完全依據傳統格式和技法，而是巧妙地用外來形式的協奏曲來表達。融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來表述樂曲的內容，在貌似現代音樂的背后，呈現的是中國文化對于生命的詠嘆，凸顯出東方文化的哲思與意蘊，使民族音樂煥發出新的魅力，讓我們聽到了中國音樂走向世界音樂的步伐。第二，作曲家依照自己的審美，以一種行走在云上，穿行在云旁的超然與意象美來傳遞樂曲的內容。這不禁使我想起《周易》中的“立象以盡意”的名句來，其意思是說，不要單純地追求要描述的形象，而應當妙悟出象外的意蘊與境界。在笙協奏曲《虹》中，表現了作曲家得其寰中又超以象外的和諧共有的美學觀。同時讓我和聽眾從中感受到一位音樂大家的思維軌跡，創作心路。

第三，拉近了笙藝術與當代審美趣味的距離。劉文金先生在樂曲中除了開發笙的現代演奏技巧之外，還承襲了傳統作曲手法，使東方古老的音樂文化與西方現代因子，在笙的演奏藝術里沖撞融合，其題材和形式上，在傳統與當代、現實與潛意識之間恣意沖撞，閃爍出銳利而粗礫的顛覆性，這對笙曲的創作與演奏來說，都是全方位的突破。如果我們聆聽了《虹》的演奏者董穎或者宋揚的吹奏，即刻能將平面的樂譜變為立體的音畫。

中國廣播民族樂團青年笙演奏家董穎和中國歌劇舞劇院青年笙演奏家宋揚都先后演奏過這部協奏曲。她們在《虹》的二度創作中，均能夠充分發揮個人技巧和對樂曲的深層理解，并能將演奏技巧空間的部分發揮到極致。不論是那如擲如拋，如斧鑿刀劈的音高落差，擅變善化的和聲音塊，變化多端的節奏構件，還是橫變縱化，虛實相生，有著飄逸如夢，朦朧如詩的意境，都來自她們抑制不住的情感迸發。從樂曲的旋律與和聲中，從她們的動情吹奏中，讓我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真之諦、善之魂、美之韻。我想這是她們的音樂有一股靈動之氣，是一種才氣使然，且又有笙技上的卓拔之相。從而不僅把《虹》所渲染的自然之美、天地和諧之美，將聽眾帶到如夢如幻的境界，還使笙這件古老的吹奏樂器不再囿于民族性與技法的既定風格，還原了它的原始生命力。同時《虹》又借生命輪回表達了人生在歷煉中的超越與升華。讓聽眾施承著演奏家情感的張力去細細品味樂曲，在色彩繽紛，氣象萬千的彩虹中，去尋找哲思和永恒之美。

縱觀全曲，《虹》是劉文金先生內心有感而發的景象，是他通過獨特的音樂語言，呈現給聽眾的美麗奇觀和夢幻般的唯美畫面。作者不僅用音符捕捉到轉瞬即逝的風、雨、虹的印象，并且造成一種抒情的氣息和朦朧的美。樂曲的耐人咀嚼之處是他沒有拘泥于物體本來的形，即不膠著于自然萬物的逼真度，而是去追求人的精神情感與外物交融而產生的意境。我們知道，用音樂描述形態與動態容易，而表現心境意趣難求。文藝家們認為：從源遠流長的傳統欣賞心理來看，東方民族對于意會、抽象藝術的鑒賞能力，似應比西方民族主義生成的更悠遠、更深厚。

《虹》的成功之處還在于他一貫的藝術追求：縱向開掘，橫向借鑒，縱橫交響，多元展現。因此，《虹》曲既有民族屬性，又有時代所賦予它自身的特征。全曲凝煉著熱烈的贊頌，深沉的思索，折射出作者心靈深處的理想之光。同時，也更加體現了他大步走出傳統后，在當今多元藝術紛繁中獨樹一幟。

高沛

（責任編輯 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