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

那兩個人，四五十歲的樣子，女的擺早點攤，賣油條豆?jié){稀飯，攤子擺在路邊一道墻下；男的開三輪，沒有客人的時候，三輪車就停在女人對面的路邊。路并不寬，攤子占了一點，三輪車占了一點，兩個人中間其實也就隔著三五步遠。

女人總是忙碌的，打稀飯，打豆?jié){，切油條，裝袋，收錢，找錢，動作嫻熟，忙中有序。在沒有客人到來的小小空隙里，她便切面，炸油條，炸油條的空隙里再裝兩袋糖。她總是抽空把糖裝好在袋子里，裝兩匙的打稀飯，裝一匙的打豆?jié){。客人來了，根據(jù)要求，她取出分好的袋子，麻利地往袋里盛稀飯或豆?jié){，之后很快結(jié)好袋子，裝入一個小袋里，再放一根管子，遞給客人。外加收錢找錢，整個過程在一分半鐘以內(nèi)。

男的在車上。他常常穿一件舊軍服。在他的前后還有好幾輛三輪車，這些車在道邊排成一溜。男人和他的同行們說著話，他們都是相識的。看他和同伴閑聊的樣子，再看女人飛快忙碌的樣子，常覺得他不夠體貼。只是后來又想，開三輪，那不就得候著么？特別是旁邊還有那么多別的三輪車。

女人的頭發(fā)總是綰著，稍稍滄桑的面龐，依稀看得出她曾有過的美麗。我中間有一段時間換了個地方買早點，后來再去，發(fā)現(xiàn)女人抹了一點口紅，面龐上有淡淡的脂粉。她還是那樣，略低著頭忙碌著。有一天早上去時，見男的在切面，切好后，用濕紗布蓋好暫時不切的面團。女的仍然忙碌著。這天是小城的集日，買早點的人特別多。

就在女人為我打稀飯的時候，在我的右面身后過來一個背籃子的女子，籃子里面是滿滿的蘿卜。接著，左面身后快步走來一個男子，走到女人跟前，急忙著用兩只手接過了女人身上的籃子。女人和男人，都是四十多歲的樣子。

“我想有個伴兒，可以在一起打哈欠”，拜倫關(guān)于婚姻的這句注解，不知道溫柔地?fù)糁辛硕嗌偃说男摹；橐鲋械膬蓚€人曾經(jīng)一起年輕過，一起承擔(dān)過，在生活的路上，攜彼此的手，直至白發(fā)的暮年。在長長的時光里，兩個人慢慢地模糊了自我的界限，你在著，慢慢變成了我在著的意義以及支撐。你在著，我的路才在著；你在著，我的生活才在著；你在著——我的漫漫的歲月，于是溫情地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