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姐英文名叫斯蒂芬,被叫成芬姐是實至名歸。我從來沒見過比芬姐更偽娘的東北爺們,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說話像耳語,走路像貓。
我進公司時是芬姐面試的。面試完,芬姐站起來向我鞠了個躬,咱一個求職的哪敢托大,趕緊比他深十度還禮。他搶先幫我拉開玻璃門,彬彬有禮地把我送到門外,我剛回頭想說個再見,他唰又來了一躬,嚇得我趕緊又還一禮,然后拔腿就走。再不走就三鞠躬了,再有人喊句“家屬謝禮、節(jié)哀順便”就禮成了。
當時芬姐精心修剪的黃棕卷發(fā)、斯文優(yōu)雅的舉止,怎么看都像韓國人。我對公司的滿意度一下子爆升,要能成功應(yīng)聘,就能跟進口帥哥共事了。我當時還琢磨,這老外中國話說得真溜,還有點東北大拉皮的感覺呢。誰料想他就是個哈韓的正宗東北那疙瘩的國產(chǎn)小伙。
熟悉了才知道,芬姐笑前會羞怯地抿嘴,手不動則已,動就翹起蘭花指,打字時就像戴了戒指的蘭花在跳舞。有芬姐在場,我們絕不提化妝美容服裝什么的,不然話語權(quán)準被他搶去,這些方面他比我們女的懂得還多。
身為芬姐的屬下,他難免有機會對我們作威作福。每次被他批,只要從他辦公室出來,要好的同事遞一個會心的眼神,再學(xué)個芬姐翹起蘭花指的模樣,我的懊惱馬上煙消云散了。
公司對業(yè)務(wù)員的考核很嚴格,特別是實習期,如果不能完成任務(wù),會被直接辭退。業(yè)務(wù)部實習生歐文眼看就要滿三個月了,他只完成了一半業(yè)績,手上倒是有個大客戶在談,但遲遲搞不定。業(yè)務(wù)部經(jīng)理因為嫌初入職場的歐文對他不太恭敬,不肯出手幫他。主管人事和行政的芬姐發(fā)現(xiàn)了歐文的窘境,他得知歐文要去見那個大客戶時,也悄悄下樓,和歐文一起前往。
最后時刻,客戶簽了合同,歐文也借此得到了他的工作合同。聽歐文說,芬姐起了決定性作用。回來的路上,芬姐還附贈激動不已的歐文許多職場道理,并現(xiàn)身說法教他怎么和同事搞好關(guān)系。歐文跟他說謝謝,芬姐蘭花指一揮:“多大點事兒。哪個職場老油條不是打生面蛋子煎熬過來的。”說完,芬姐特風情地把頭靠在歐文肩上閉目養(yǎng)神,像只依人的大鳥。要不是芬姐剛幫了他,歐文能直接跳下車去。
老板比較摳門,平時把女的當男的使,把男的當牲口使不說,還規(guī)定了許多節(jié)省成本的條款:遲到扣錢、午休超時扣錢……女員工三個月產(chǎn)假,多一天都不行——為這,從我進去就沒見過大肚子同事,許多女同事想要寶寶時先跳槽。我們行政上有個妹子還沒等跳出去呢,先有了。她找芬姐訴苦,芬姐像閨蜜一樣貼心地陪她聲討了老板,并安慰她,一定給她一個交待。
那次,芬姐跟老板費了許多口舌,被老板罵了許多立場站歪了、胳膊肘子向下拐什么的,但總算為女同事們爭取下了半年的假期。得到消息時,準備或不準備的要寶寶的女同事,全都晃著芬姐樣式的蘭花指,大叫“耶!耶!”
再看見芬姐,似乎覺得他不那么娘了,倒像條真正的東北漢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