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稀土產業發展的困境及出路

【摘要】當前，中國稀土產業的發展處于“內憂外患”的境地，其主要原因在于：過度開采造成國內市場供給嚴重過剩，惡性競爭造成價格扭曲，缺少高端應用技術導致價值嚴重低估，缺乏監管造成環境污染、走私泛濫。中國稀土行業要走出困局，應該從內、外兩方面入手，采取綜合應對措施。

【關鍵詞】稀土產業 資源開采 環境污染 對策

稀土在工業生產中被廣泛應用，特別是近20年來，稀土應用技術在新材料領域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據統計，當今世界平均每六項高新技術發明中就有一項與稀土應用技術相關，稀土也因此而享有“人類工業維生素”、“黃金金屬”等美譽。近年來，稀土在高新科技及國防軍工領域的廣泛應用越來越受到各國政府的重視，并成為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安全的戰略性資源。

中國稀土產業的困境及成因

雖然中國稀土行業經過30多年的迅速發展，不可爭議地占據了出口量和供應量“世界第一”的位置，但由于我們在稀土領域內處于“科盲”狀態，加之政策界線不明確、不嚴格，導致我們既沒有掌握稀土資源的定價權，又在稀土開采冶煉過程中造成自然環境的巨大破壞。

改革開放初期，由于受資本和技術的限制，我國能夠出口創匯的產品非常有限，具有儲量優勢的稀土便擔負起“出口創匯”的重任。當時中國政府提出了稀土產業發展“產量第一、出口量第一、應用量第一”的方針，降低成本、贏得競爭、出口創匯成為當時稀土行業的主要任務。中國稀土資源儲量大，但泛分布、淺蘊藏、易開采，稀土開采冶煉技術門檻低，“扛把鋤頭就能挖稀土”、“會做豆腐就能煉稀土”成為稀土開采冶煉的寫照，豐厚的利潤、極低的啟動資金，吸引了眾多小而散的投資主體、據統計市場上稀土分離廠家最多時達到170多家企業，但年生產能力超過2000噸的僅13家，其余全都是年產2000噸以下低效率的、家庭作坊式的生產加工企業。1978年至1995年間，稀土產量由1000噸暴增到13.25萬噸，占世界產量的97%，市場很快飽和，散沙般的企業之間便開始自相殘殺，競相壓價，寶貴的稀土被賤價銷售，造成巨額利潤流失。據業內人士透露，國外用戶拿一個訂單只要在市場轉一圈，價格能壓掉三到五成，甚至更多。1995年之后中國稀土產能便嚴重過剩，價格屢創新低，與同期上漲近40倍的石油價格相比，稀土價格僅上升了20%。盲目發展透支著寶貴的自然資源，據官方估測，30多年的發展，中國稀土儲量減少了近一半，而在這期間國外同行紛紛封閉自己的礦山，轉而從中國進口廉價稀土，中國幾乎成為全球唯一的稀土供應者。跨國買家一邊消費著遠低于自身開采成本的中國稀土，一邊還大量囤積，滿足長遠之需，據相關部門統計，日本近年從中國進口的稀土資源足夠其使用20年。散沙般的行業主體、無序的開發、惡性的競爭，使得跨國買家一舉控制了國際稀土市場的定價權。

中國對稀土失去定價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私挖盜采，走私販賣，造成稀土資源大量流失，稀土市場供給嚴重供過于求。為了治理稀土行業盲目無序發展亂象，1999年中國政府開始采取發放配額和提高關稅的辦法限制稀土出口，但由于稀土開采冶煉技術門檻低，利潤豐厚，加上地方政府的默許或縱容，發放配額和提高關稅不僅沒有縮減生產規模，反而使民間私挖盜采、走私販賣極度泛濫。數據顯示，2009年一年正規渠道出口稀土5萬噸，而通過走私流出國門的稀土資源竟達2萬多噸，更有甚者，一些外國企業為繞開配額限制，直接在產區投資建廠，將稀土原材料簡單加工，以不受配額限制的稀土合金報關出口，這一度成為稀土非法流出國門的重要渠道，大量非法流出國門的稀土資源，嚴重擾亂了稀土市場秩序，加劇了市場供求矛盾，削弱了政府對市場的有效調控，中國對稀土資源的掌控進一步弱化，淪為廉價資源和原材料的提供者。

中國在稀土領域既沒有很好的提煉技術和提純能力，又缺乏高端的產品研發能力和應用技術，應用低端是我們喪失定價權的致命硬傷。目前，全球與稀土應用技術相關的有效專利高達5000多項，但絕大部分核心專利屬于歐美日，他們一面廉價使用著中國的稀土，一面又對中國設置技術轉讓壁壘，中國對稀土資源的應用處于非常低端階段。產量、出口量世界第一的中國稀土行業，缺乏高科技研發能力和尖端應用技術支撐，必然受制于人，失去市場掌控權。

中國稀土產業發展過程中的另一個問題是對環境造成了嚴重污染。現有的稀土開采冶煉技術對大氣、水資源和耕地的破壞非常大，治理污染的成本也非常高，這也是其他國家不愿意開采本國稀土的重要原因。而在中國，由于環保意識薄弱，法規制度不健全，管理不完善，沒有統一的環保標準，缺乏環境治理硬性約束，稀土冶煉給環境造成巨大破壞。在中國，眾多稀土企業采用強酸池浸工藝，冶煉過程中需要向地孔灌注大量強酸以溶解礦石，其間形成的廢物廢水會滲透進入地下供水系統、河流和農田，造成不同程度的放射性污染和環境破壞，據專家分析，開采1噸稀土要破壞200平方米的地表植被，剝離300平方米表土，造成2000立方米尾砂，每年造成1.2萬立方米的水土流失。

中國政府應對稀土困境的對策及效果

面對混亂無序的稀土困境，中國政府開始出臺多輪措施，謀求治理亂象的良策。第一輪稀土治理始于1999年，出口配額管理從指導性到指令性再到禁止稀土原礦出口、并多次上調出口關稅，經過一番整頓，持續多年走低的稀土價格開始回升，然而，金融危機爆發后，由于經濟刺激計劃的推出，稀土行業再次失控，產能又恢復到15萬噸的歷史高位，價格大幅回落，持續十年的稀土保衛行動宣告失敗。

2009年末中國政府再次出擊，又推出一系列措施治理稀土亂局，制定了稀土發展專項規劃，審議了《稀土工業污染物排放標準》，大幅下調出口配額，對稀土合金出口也進行了配額管理，在國務院推動下還進行了行業整合，力圖通過大型央企的兼并重組清除稀土行業諸侯割據的狀況，然而，這一輪重拳出擊，竟使稀土行業陷入內憂外患的局面。中國稀土治理帶來的“外患”源于限制稀土出口，引起國際市場價格狂飆，國外企業指責中國企圖壟斷戰略資源，發動稀土戰爭，違反了WTO規則。長期以來，賤賣稀土已經養成了國外企業廉價使用中國稀土的習慣，他們無從適應中國政府為治理稀土亂象，出臺資源保護和行業整頓措施而引起的價值回歸、價格上漲的局面，集體向中國施壓，要求中國取消配額，全面開放稀土貿易。特別是2012年7月11日，WTO裁定中國鋁土礦等9種原材料因限制出口總量、提高出口關稅、控制出口牌照等行為違反WTO規定，更激起了各進口國對存在類似現象的中國稀土政策的指責。2012年10月，高度依賴中國稀土的日本，聯合美德韓等國駐華大使，向WTO起訴中國稀土出口政策違反世界貿易組織規則。同時，為應對國際市場稀土價格狂飆，進口國積極尋求各種途徑減少對中國稀土的依賴，如美國公司宣布重開鉬礦，增加投資，恢復并提高稀土產能；日本也宣稱要建立世界最大廢舊電子產品稀土回收基地，加強稀土資源的循環利用，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中國出口政策面臨的輿論壓力，起訟中國對進口國的現實意義也在下降，但卻大大降低了中國對國際稀土市場的控制能力。

稀土行業的“內憂”除了前面提到的各種困境，還在于稀土整合對各方利益的觸及使得改革推進異常艱難，利益調整、市場整頓收效甚微；而世界經濟萎縮，國際市場對中國稀土依賴降低，稀土出口規模大幅下滑，相關企業生存艱難。數據顯示，2011年稀土出口配額只完成了61%， 2012上市公司廈門鎢業利潤同比下降20.05%，包鋼稀土利潤同比也下降了37.82%，稀土企業問題依然嚴重。

中國稀土產業如何走出困境

中國應對稀土困局應該從內、外兩方面入手。對外首先必須把稀土產業的發展上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可以組織專家團隊熟悉游戲規則，研究國際法律法規，避免在法理上與國際法發生沖突，理順國內相關規制，特別是“入世”談判時簽訂的一些條約，要根據中國市場經濟發展的變化進行整理，從戰略高度尋求有效的應對策略。在定位上，一定要明確，絕不能只做國際市場低端稀土資源的供應中心。第二，要充分利用好各種媒體工具，清楚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與世界各國共同建立安全、穩定、多元化的稀土供應系統，贏得國際輿論的理解與支持。

對內首先應該著力推進行業整合，徹底扭轉行業主體小、散、亂局面，形成生產和經營區域規模化，提高稀土行業集中度，把地方利益與國家利益統一起來，切實加強監管，制定環境測評標準，治理環境污染。其次，從準入條件方面加強管理，在生產布局、生產規模、生產裝備、生產工藝、能源消耗等方面設置稀土開采和冶煉準入門檻，準入門檻的提高可以避免過去那種一哄而上、甚至私挖盜采的混亂狀態。第三，可以采取征收資源稅、環境稅的方法，提高行業生產成本，使低效益企業無利可圖而退出，用經濟手段進行管理還能避免過度動用行政權力而引起的不必要的麻煩。第四，還應該加強技術進步，大力開發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技術、新工藝，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建立激勵與約束機制，鼓勵申請專利，只有通過技術創新，掌握稀土應用的尖端技術，中國才有可能真正擁有稀土產業的話語權和主動權。最后，要推動企業要自律。最近幾年，部分省份實際開采的稀土總量每年都超過國土資源部的計劃指標。問題出現的主要原因在于企業缺乏自律，因此加強行業自律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