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取向偏頗的倫理批判

【摘要】我國社會業(yè)已存在的奢侈浪費之風，正在無聲無息地腐蝕著我們這個民族和國家的物質和精神“大廈”，必須堅決剎住這股歪風。除浪費性消費外，當前在我國居民消費中還存在著享受型消費、一次性消費、炫耀性消費等不合理的、畸形的消費取向，需要進行相應的倫理批判和價值調節(jié)。

【關鍵詞】消費取向 偏頗 倫理審視

浪費是消費領域一種不合理、不科學、不文明的消費取向，理應受到批判和譴責。除浪費外，當前，在我國居民消費中還存在著享受型消費、一次性消費、炫耀性消費等不合理的、畸形的消費取向，需要進行相應的倫理批判和價值調節(jié)。

浪費性消費的價值喪失

消費源于主體的需要，消費的價值體現在滿足主體的需要中。合理的消費應該是需要多少消費多少，一旦消費超過了需要就是浪費，而超過需要部分的浪費也就喪失了自身作為消費的價值。作為消費過程中的一種不合理現象，浪費是社會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也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一是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收入水平。在我國，改革開放前，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收入水平十分低下，人們連溫飽都難以解決，過著挨餓受凍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浪費。改革開放后，在市場經濟的帶動下，社會經濟發(fā)展水平和人民收入水平都得到了較大提高，不僅可供人們消費的商品越來越多，而且各種產品的更新換代越來越快，人們不僅能夠吃得飽、穿得暖、住得好，甚至還有了“剩余”，浪費隨之不斷出現。

二是傳統(tǒng)消費觀念和消費心理。勤儉節(jié)約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但與此同時，奢侈浪費、炫富比奢等傳統(tǒng)似乎也一直綿延不絕。浪費奉行的是“我浪費，我樂意”的消費準則。從消費心理來看，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在一些消費者看來，奢侈浪費是有錢財、有權勢的象征。有錢才可以奢侈，才可以浪費；有權才可以浪費國家的錢。浪費成了一種身份的表征。

三是社會整體消費環(huán)境。中國社會從來就不缺乏浪費的土壤，因為中國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愛面子。因此，社會上婚喪大擺酒席、過年過節(jié)大吃大喝、各種宴請之風便十分盛行，“吃一半，倒一半”的食物浪費現象也越來越多。由于愛面子，吃不完時當著客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打包，甚至有的消費者認為在客人面前打包丟人。

我國社會業(yè)已存在的奢侈浪費之風，正在無聲無息地腐蝕著我們這個民族和國家的物質和精神“大廈”。因此，必須采取有效措施，堅決遏制浪費性消費的不良之風。

首先，要下大力氣整頓餐飲、住宿等日常生活中的浪費性消費。對于餐飲方面的浪費，有必要出臺相關的法律和制度，嚴格禁止浪費，對浪費者嚴加懲罰，凈化餐飲消費環(huán)境，養(yǎng)成合理用餐、文明用餐的社會氛圍。對于住宿方面的浪費，可以逐漸推廣不向消費者提供一次性用品的做法；如果消費者確實需要，應額外收費以增強消費者的節(jié)約意識、環(huán)保意識。

其次，要加大宣傳和教育力度，在全社會大力倡導節(jié)約消費、適度消費、文明消費，積極營造節(jié)約型社會的良好氛圍。溫家寶總理在200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大力提倡節(jié)約能源資源的生產方式和消費方式，在全社會形成節(jié)約意識和風氣，加快建設節(jié)約型社會?！比鐣e極響應，每一個人都要行動起來，從自身做起，從每一天做起，向浪費揮手告別。

再次，政府部門要帶頭行動，帶頭厲行節(jié)約，帶頭反對奢侈浪費，為全社會作出表率。政府部門要進一步提高節(jié)約意識，降低行政成本，減少“三公”經費開支，嚴格執(zhí)行公務開支預算和決算制度，加大政務公開、行政公開的力度和透明度，自覺接受人民群眾的監(jiān)督，推行公務浪費問責制，對公務浪費行為不縱容、不遷就、不手軟。

最后，新聞媒體和社會大眾要積極發(fā)揮監(jiān)督職能，在全社會形成對奢侈浪費行為口誅筆伐的強大壓力。新聞媒體要堅持正確輿論導向，加大輿論監(jiān)督力度，通過明察暗訪、現場取證、有獎舉報等形式，及時曝光浪費性消費行為，對浪費性消費行為給予輿論譴責。社會大眾要敢于監(jiān)督、善于舉報、勇于批評，在奢侈浪費行為面前不膽小、不嘴軟。

享受型消費的價值失當

馬克思曾經指出：“人類的生產在一定的階段上會達到這樣的高度：能夠不僅生產生活必需品，而且生產奢侈品，即使最初只是為少數人生產。這樣，生存斗爭—我們暫時假定這個范疇在這里是有效的—就變成為享受而斗爭，不再是單純?yōu)樯尜Y料斗爭，而是為發(fā)展資料，為社會地生產出來的發(fā)展資料而斗爭。”①因此，享受型消費的出現，是人類社會生產發(fā)展到一定高度的必然結果，它反映了經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總體趨勢。

改革開放后，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fā)展，人民收入大幅度增加，人民生活水平得到較大提高，大多數人早已告別貧困，正在奔向小康，有的還率先過上了富裕生活?，F實生活中，人們逐漸由以前的“過日子”走向“享受生活”，越來越多的人在工作和學習之余有了豐富的娛樂活動。然而，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享受生活”的同時，也出現了過早享受、一味享受、過度享受等享樂主義思潮。如同任何事物一樣，享受消費要有一個度，否則就會物極必反。

首先，過早地追求享受型消費容易滋生超前消費習慣，顛倒人生價值中奉獻與索取的關系。作為一種高層次的消費類型，只有當消費者具備了相應的消費能力和消費水平時，才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追求享受型消費，才可以自然而然地去實現享受型消費。然而，近年來，中國刮起了一股過早追求享受的“超前消費旋風”。在現實生活中，超前消費的現象到處可見，年輕人貸款買房、買車，成為“房奴”、“車奴”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大學生迷戀品牌服飾、時尚手機、新潮電子產品、高檔化妝品等已不是個別現象，并由此導致在高校校園形成了一股盲目攀比的不良風氣，互相之間競逐消費。超前消費奉行的是“花明天的錢，圓今天的夢”的消費準則，實質是一種享樂主義的消費觀。這種過早追求享受的消費觀念，將享受作為人生的首要目的，顛倒了人生價值中奉獻與索取的關系，未奉獻、先索取，未付出、先享受。

其次，過度地追求享受型消費容易滋生“狂熱消費”心理，背離勤儉節(jié)約的優(yōu)良道德傳統(tǒng)。過度地追求享受型消費，很容易導致過強的消費欲望和過大的享受派頭，從而滋生難以抵擋的狂熱消費心理，沖擊勤儉節(jié)約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甚至敗壞社會風氣。由于享受本身具有超強的誘惑力和巨大的慣性，稍有放縱，便難以抵擋，甚至“一發(fā)不可收拾”，從而使人進入一種醉生夢死的境地。值得注意的是，過度消費狂潮在公職人員的公款消費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利用公款大吃大喝、高標準進行公務接待、借出國考察之名行公費旅游之實早已成為官場慣例，嚴重敗壞了社會風氣，引發(fā)納稅人的強烈不滿。為此，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新一屆黨中央上任伊始便出臺了“八項規(guī)定”，直接劍指官場過度享受的時弊。

當前，中國仍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尚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還在為進入全面小康而奮斗，我們的人均收入水平還遠遠沒有達到“富裕標準”。因此，過早、過多、過高地追求享受型消費既是不現實的，也是有悖常理的。艱苦奮斗、勤儉節(jié)約既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也是我們的傳家寶，千萬不能丟。為此，要合理控制自身欲望，綜合考慮實際情況，堅持量力而行、量入為出、科學消費、適度消費的價值取向。

一次性消費的價值失落

一次性消費是指消費過程的短暫性、不可重復性，實質上是一種追求方便、快捷、高效的消費取向。隨著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產品更新換代頻率的加快，產品使用的周期越來越短，“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時代在漸漸遠去。從某種意義上說，現代社會中幾乎所有的消費品都具有“一次性”或“類一次性”，“用過即扔”的物品將越來越多。

一次性消費奉行“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的消費準則，它的盛行既受到西方消費主義的影響，又迎合了消費者方便、快捷、廉價的消費需求。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一次性消費之所以盛行，主要原因在于生產環(huán)節(jié)。生產者為了追逐高額利潤絲毫不顧及對環(huán)境和人類健康的影響，大量生產一次性產品，在市場經濟日益活躍的當下，有人賣必然會有人買，一次性消費很快成為社會風氣，并迅速改變了人們原有的消費習慣和消費取向。從生態(tài)學的角度來看，一次性消費之所以盛行，與人類中心主義觀點的主導脫不了干系。人類中心主義認為，在人與自然關系中，人是第一位的、是高貴的，自然是第二位的、是卑微的；人是目的，自然界只是人類實現自身目的和價值的工具。與人類中心主義相聯系的是，一次性消費建立在自然資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價值假設基礎之上。然而，這種價值假設是根本不成立的。因而，一次性消費是不科學、不合理、不文明的，是與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背道而馳的。

一次性消費加劇了自然資源的枯竭，導致了人與自然關系的空前緊張。一次性消費越多，一次性生產就越多，所需要的自然資源也就越多。然而，相對于不斷增加的人口總數和永無止境的人類欲望，自然資源是極其有限的，而并非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一次性消費揮霍的不僅是物品的使用價值，更是有限的自然資源；一次性消費的盛行，大大加速了資源枯竭的進程。

由于一次性用品多為塑料制品且“用過即扔”，不僅大大增加了資源消耗，而且向外界排放出大量有毒物質，導致了大量生活垃圾，使人類生活在一個垃圾遍地的“垃圾世界”，對環(huán)境造成了巨大的污染和破壞，導致人類生存環(huán)境急劇惡化，直接危及人類的健康。針對西方消費主義帶來的環(huán)境災難，美國海洋生物學家蕾切爾·卡遜于1962年出版了《寂靜的春天》一書，在這部震驚世界的著作中，作者用生動而極具分量的語言描述了這場環(huán)境災難：“神秘莫測的疾病襲擊了成群的小雞，牛羊病倒和死亡。到處是死神的幽靈，農夫們訴說著他們家庭的多病，城里的醫(yī)生也越來越為他們病人中出現的新病感到困惑莫解……一種奇怪的寂靜籠罩了這個地方……這是一個沒有聲息的春天”，她由此告誡世人：“不是魔法，也不是敵人的活動使這個受損害的世界的生命無法復生，而是人們自己使自己受害?！雹?/p>

一次性消費的泛濫，違背了“自然資源是有限的”這一價值準則，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從價值調節(jié)角度來看，消費者要堅決破除“自然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錯誤觀念，節(jié)制無窮的物質占有欲望，秉持合理、適度的消費原則，盡量避免或減少使用一次性消費產品，盡可能使用可循環(huán)利用和重復使用的消費品，徹底改變不良消費習慣，積極踐行低碳生活方式。

炫耀性消費的價值迷失

一般認為，最早提出“炫耀性消費”（conspicuous consumption）一詞的是加拿大經濟學家約翰·雷（John Rae， 1796～1872），他認為欲望的膨脹、虛榮心的存在是引發(fā)炫耀性消費的主要原因，炫耀性消費品使擁有他人不曾擁有的東西的欲望和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從一般表象來看，炫耀性消費主要表現為對各類奢侈品的“窮追猛打”，因為只有奢侈品才能最大限度地展現消費者的地位、身份、財富狀況，才能真正實現炫耀性消費的目的。據世界奢侈品協(xié)會發(fā)布的報告顯示，2009年1月，中國首次超過美國成為繼日本之后的世界第二大奢侈品消費國。中國的人均收入只有美國1/3左右，但中國高端人群的奢侈品購買力卻是日本人的1.5倍，是美國人的3倍，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最惹眼的奢侈品高成長市場。如此強勁的奢侈品消費勢頭很不正常，支撐飛速發(fā)展的奢侈品消費背后的動力，是一向愛面子的中國人的炫耀心理。炫耀性消費的“異軍突起”，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生產、拉動了消費、增加了稅收，但也帶來了一系列消極后果。

首先，炫耀性消費扭曲了人們的價值觀，影響身心健康。從價值觀來看，炫耀性消費者關注的不是基本的生存和發(fā)展需要，而是不斷被激發(fā)的自我欲望的滿足，將滿足無止境的炫耀欲望視作人生的目的和意義。這種消費價值觀是對人的基本生存發(fā)展需要和商品使用價值的“雙重背離”。一方面，炫耀性消費者通過購買大量價值不菲的名牌商品來展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經濟實力，而不顧這些商品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另一方面，炫耀性消費者購買商品，看重的不是商品的使用價值，而是商品的符號價值，即體現個人身份、地位、經濟實力等的價值，以此作為獲得他人認可和尊重、引起別人關注和羨慕等的手段?，F實生活中，當人們過分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時，便會傾其所能去炫耀和攀比，官員的腐敗、富豪的墮落很多就是受炫耀性消費價值觀的影響，最后落得身敗名裂、傾家蕩產。

其次，炫耀性消費敗壞了社會風氣，危及社會和諧。中國人愛面子的心理助長了炫耀性消費，而炫耀性消費又強化了愛面子心理，引發(fā)消費中的盲目攀比和浪費等行為，導致大眾心理失衡，滋長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利己主義，敗壞社會風氣。不僅如此，炫耀性消費以消費什么、消費多少作為評判依據，將原本地位平等的社會群體分為高低、貴賤，放大了貧富差距的意味，加深了富人與窮人的心理鴻溝，引起窮人對現實社會的不滿和對未來的悲觀失望情緒，對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構成潛在威脅。

再次，炫耀性消費揮霍了能源資源，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由于炫耀性消費不是以滿足基本生存和發(fā)展需要為目的，而純粹是為了滿足某種心理欲望，因此，炫耀性消費購買的商品的使用價值并沒有得到最大化利用。不僅如此，炫耀性消費為了不斷炫耀的需要，不得不站在消費的前列，引領消費時尚，進行時髦消費。這種消費取向對于有限的能源資源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揮霍和浪費。對于中國而言，我們有限的能源資源，必須優(yōu)先考慮十幾億人的基本生存和發(fā)展需要，考慮子孫后代的長遠發(fā)展需要。因此，應該引導富人多為窮人考慮、多為子孫后代考慮、多為能源資源和生態(tài)環(huán)境考慮，努力改變炫耀性消費的價值觀念，合理消費、適度消費、文明消費，確保實現自身和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作者為宜春學院政法學院講師、江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博士研究生；本文系2011年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消費—生態(tài)’悖論的倫理學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1AZX010】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23頁。

②[美]蕾切爾·卡遜，《寂靜的春天》，呂瑞蘭，李長生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