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家政思想探究

【摘要】家政思想是有關人類家庭共同生活及處理家庭事務的思想。在不同歷史背景下，人們有著不同的生活價值觀、家庭態度、婚姻觀念、家庭倫理觀、家教觀。民國是我國歷史上風起云涌的重要轉折期，文章從歷史的視角，剖析了民國期間的家庭關系、家庭教育、生活習俗、婚姻觀念等家政思想的特點及其變遷。

【關鍵詞】家庭 家政思想 民國時期

家政思想及其發展脈絡

在看似經驗的、零散的、無序的日常生活中總有一些家政思想指引著人們的生活，并轉化為人們的主觀意志，在家庭這個私人空間里上演著人間百態。家政思想是有關人類家庭共同生活及處理家庭事務的思想，具體表現為家庭管理思想、家庭教育思想、家庭文化思想、家庭理財思想、家庭人際關系的思想等。可以說，自從有了家庭就有了家政思想。作為古老的文明國家之一，中國以看重家庭和重視血緣關系而舉世聞名，其家政思想資源尤為豐富。研究發現，在不同的歷史背景下，人們有著不同的生活價值觀、家庭態度、婚姻觀念、家庭倫理觀。中國人歷來重視血緣親情，家庭本位是其重要的價值原則。

按照中國傳統家政思想萌芽、成型—鞏固、變革的發展脈絡，從歷史的角度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先秦時期，即自遠古人類產生時期至秦始皇統一中國建立皇權，在此階段，人們的生活方式主要是從部落群居逐漸向獨立的小家庭過渡。在諸子百家文化的影響下，人們的婚姻思想、家庭倫理思想、家教思想都出現了萌芽。第二個階段是自漢朝至清末，漢朝時期社會趨于穩定繁榮，家庭模式走向成熟，家庭物質生活、精神生活思想基本定型。第三個階段是從民國時期至今，民國時期是中國重要的社會轉型期，中國傳統家庭生活方式受到嚴重挑戰。此時，整個社會在經濟基礎、文化觀念、制度框架等方面發生很大變化。這些變化反映在家庭中，形成了具有變革與過渡性質的家政思想，表現出別樣的特點。

民國時期社會背景

民國是從清朝滅亡至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期間的國家名稱，簡稱民國，具體時間為1912至1949年。由于軍閥割據、外敵入侵，民國時期是由混戰走向統一承前啟后的歷史時期。同時，民國時期也是不可忽視的中國發展史上的重要階段。

伴隨著西方現代民主思想學說的傳播，資本主義經濟在中國開始發展，代表新興資產階級的政治勢力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在此期間，維系幾千年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開始瓦解，社會生活環境發生急速變化。而家庭像是一面鏡子，折射著時代的變化。研究發現，在這個短暫、動蕩而又充滿活力的時代背景下，家庭在觀念和實體上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動。

家庭親子關系和婚姻關系趨于平權化

隨著自然經濟基礎的破壞和商品經濟的發展，民國時期許多家庭成員尤其是年輕人，走向社會謀生，對家庭的依賴逐漸減少。隨著社會流動性增強，人們的交往空間和活動空間得以拓展，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走向社會化。年輕人的婚姻觀念開始變化，擇偶空間也隨之加寬，一貫由父母主掌的主婚權開始削弱。以上種種情況的出現動搖了封建家長制度。此時家庭中的親子關系雖然依然是上下走向，父母依然處在家庭事務決策人的位置，但是總體來說，父權觀念開始變遷，由主從關系向平等關系過渡，上一代權威減弱，下一代自我中心得到強化。

民國時期的婦女開始逐漸接受教育并走向社會，經濟趨于獨立，爭取職業及職業平等權。期間，政府制定和發布了許多推動婦女婚姻解放的法制和政策。1928年5月，內政部頒發《禁止婦女纏足條例》，發起“不纏足運動”、“興女學”運動，謀求婦女解放和家庭變革。1919年12月，北京成立了女子工讀互助社。一些報紙也紛紛開辟婚姻家庭問題專欄，一方面通過輿論宣傳婚姻家庭變革，另一方面為婦女提供幫助。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家庭的婚姻關系首次走向平等、自由。

由此可見，受經濟、文化、政策的影響，此時家庭橫向關系中男性中心逐漸位移，女性地位不斷得到提高，夫妻關系由單向被動型向雙向互動型過渡。不過，鑒于過渡期的特點，這種婚姻主體間平等自由的關系并不具有普遍性，存在著城鄉區別、階層差別。總體而言，民國時期傳統的家庭關系有所松動，家庭關系處在傳統與現代之間，處于半平權型模式，且具有不均衡性。

生育觀及家庭教育的現代化走向

生育觀是指人對待生兒育女現象與觀念的認識與態度，包括生育子女的目的與意義、生育子女的數量期望與性別期望等等。受落后的自然農業經濟和社會保障體系有限性的制約，在中國傳統家庭中，人們在生育行為上具有明顯的“男嬰偏好”和“多子多福”的觀念。在中國歷史上，政府常常鼓勵民眾早生育、多生育以滿足戰爭的需求。為了種族的延續和社會的發展，在生育觀上人們以社會利益和家庭利益為重，以父母為中心，孩子為私有物品。

隨著封建制度和文化的逐步解體，民國期間人們的生育觀念發生很大變化。受五四運動的影響，20世紀30、40年代一些學者宣傳西方人口理論，提倡婦女解放、晚婚節育、少生優育，興起一股生育節制思潮。1922年，美國節制生育運動的發起人桑格夫人來華，在《婦女評論》上發表了“生育節制的過去現在和將來”一文，并在北大進行演講。為了研究計劃生育，開展性教育，1922年蘇州出現了我國第一個研究生育的學術團體“中華節育研究社”。1930年，梁議生針對燕京大學的60名女學生進行了婚姻問題的問卷調查，其中一項是有關節育的，結果60人中無一不贊成節育。她們贊成生育節制的理由為：“1、兒女過多，父母教育難以周到，況母親身體受傷。2、經濟上受影響，身體受影響。3、子女過多，經濟壓迫，不容易為社會造成良好公民。”①受新文化影響，一些知識女性開始持有生育自主、產兒自決的觀點并積極尋求健康的生育與避孕方法。

民國期間，我國的教育體制和教育內容也有很大革新。20世紀初，黃培炎等人倡導的教育革命影響了整個教育格局，科技救國的思想洗滌了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教育思想體系，家庭教育上形成了面向現代化的新教育格局。廢除了“忠君”、“尊孔”的教育宗旨，學習內容上增加了近代自然科學文化知識。女孩也開始接受文化知識的教育，她們不僅學習傳統生活技能，也開始學習知識，學習將來走向社會的技能。此時西方教育方式及內容進入中國。許多新派人物認識到日本吸收西方技術所取得的成就，主張學習西方文化為我所用。在教育子女上也不自覺地采用西方教育方式，主張學習各種知識可以立國濟人。

民國家庭生活習俗的革新

習俗是人們在生活中逐漸形成并共同遵守的習慣，也是一種文化的表現。我國傳統家庭生活中舊的風俗習慣具有很強的迷信觀念和封建禮教性質。為了倡導優良習俗，革除陳規陋習，快速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的進程，民國期間，有識之士開始提倡改服裝、剪發辮、禁鴉片、禁纏足等。

辛亥革命后，中華民國臨時政府開始實行剪辮法令，孫中山下“剪辮令”云：“滿虜竊國，易吾冠裳，強行編發之制，悉從腥膻之俗。……凡未去辮者，于令到之日限二十日，一律剪除凈盡，有不尊者以違法論。”1911年7月8日，《時報》所載《上海之今昔觀》中發現：“前三年華人之剪發者尚寥若晨星，今則劇場茗寮之中觸目皆是矣。”除了實行剪發令外，民國政府做出許多努力，循序漸進地發動了勸禁女子纏足運動，對這一迫害婦女的陳規陋習發起堅決斗爭。1928年5月，內政部頒發《禁止婦女纏足條例》，規定：“解放婦女纏足應分期辦理，以三個月為勸導期，三個月為解放期；勸導期設置勸導員，解放期設置女檢查員，協同村長、街長、及警察執行之。未滿十五歲之幼女，已纏足者應立即解放，未纏者禁止再纏，勸導期滿而仍未解放者，罰其家長一元以上十元以下之罰金，并再限令一個月內解放；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之婦女纏足者，應在解放期內一律解放，期滿而未解放者，罰其家長或本人一元以上五元以下之罰金，仍限令兩個月內解放；期滿而仍未解放者，加倍處罰，并由女檢查員強制解放之。”據統計，“在1927年至1937 年十年的時間里，南京政府至少五次頒布禁令、訓令、或指定調查，平均每兩年就有一次舉措。甚至在抗日戰爭進行得最艱苦的40年代，內政部仍不止一次頒布禁止婦女纏足的令文，指令各省切實查禁。”②取得了不錯的成效，婦女得到了解放。

為了改變當時衣衫襤褸、臟亂的農村城鎮形象和頹廢的民眾生活，推行新社會文明習俗，1934年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發動了“新生活運動”。“新生活運動”以禮、義、廉、恥為基本準則，以整齊、清潔、簡單、樸素、迅速、確實為標準，以生活藝術化、生產化、軍事化為目標。在家庭禮儀、衛生、閑暇娛樂、節用禮俗等方面做了革新民眾生活習俗方面的努力。

以上可以看到民國期間人們的家政觀念的現代化變遷，雖然這種變遷是萌芽性的、不均衡的、不徹底的，但是畢竟為構建健康、平等、文明、幸福的家庭邁出了關鍵性一步。

【作者單位：聊城大學東昌學院；本文系2011年山東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計劃課題“基于歷史文化視角的家政思想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J11WC51】

【注釋】

①梁議生：“燕京大學60女生之婚姻調查”，《社會問題》，第1卷第2、3 號合刊，1930年10月。

②楊興梅：“南京國民政府禁止婦女纏足的努力及其成效”，《歷史研究》，199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