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德國法儒耶林謂:“使人負損害賠償的,不是因為有損害,而是因為有過失,其道理就如同化學上的原則,使蠟燭燃燒的,不是光,而是氧氣一般的淺顯明白”。但事實上,過失研究的爭議較大,因此文章對過失的程度進行了試探性研究,試圖說明不同過失程度對責任構成和范圍的意義,以及在責任構成上的影響。
【關鍵詞】過失 過失標準 注意義務 過失程度
在我國侵權責任,過錯責任為一般原則,無過錯責任和公平責任為特殊原則,過錯責任原則在侵權行為法中處于重要地位,而在過錯責任原則中過錯又位于該責任構成要件的最上層,是最終決定者。這里所謂的過錯包括故意和過失兩種形態,學者對故意的理解爭議不大,爭議較多的是過失。
過失程度劃分的必要性
溫菲爾德強調注意義務的違反構成過失,但注意義務本身并沒有程度區別,因而沒有必要區分重大過失和輕過失。①學者楊立新在《侵權法論》中指出,故意與過失的不同,在刑法上對于定罪量型具有重要影響,而在民法上,通常不能據此確定行為人的民事責任。該觀點應得到進一步的修正,分述如下:
歸責方面。傳統侵權法上過失的劃分對責任成立無意義,而且國內外學者均持有相同觀點,只要行為人的行為具有過失,不論輕重,均構成責任要件之一的過失,因為侵權法的主要功能是填補損害,但這一觀點似乎不太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在某些情況下,立法者為了公平起見,為保護某些主體利益的需要,在進行價值判斷和利益的平衡上,不得不對上述傳統的觀念進行修正。例如: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九條規定可以看出,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致人傷害時,只有重大過失的存在才是行為人承擔責任的基礎;換言之,如果雇員僅存在輕過失則無須承擔責任。該規定已清楚地說明,傳統上關于過失分類對于責任構成無具體意義已劃上了句號,我們應該重視并重新審視過失程度劃分對責任構成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確定責任范圍方面。我國學者近年來主張過失程度的不同是確定責任范圍的前提,而且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一百五十條中也規定過錯程度對責任范圍的影響,但不是十分具體。《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規定:受害人有過錯的,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賠償義務人的賠償責任。該條第二項規定了受害人有重大過失的,可以減輕賠償義務人的賠償責任。這些規定印證了重大過失和輕過失在司法實踐中不同的作用。
注意義務
過失的認定標準。過失本質雖是主觀心理活動,但鑒于民法過失認定的目的在于歸責,而非描述一個自然現象,因而對過失的判斷認定應采用客觀標準。國內外對這一客觀標準的采用有諸多類似之處,或指注意義務的違反,或指未盡事件必要之注意義務,由此可知,“注意”成為過失判斷的標準,然而何為注意呢?王澤鑒認為,行為人的注意義務應當以善良管理人的注意為標準,這里善良管理人的注意是指通常合理人的注意。曾世雄認為:“客觀標準,以同一事件下,一般人、正常人、理性人之情況為基礎抽象推斷能否預見發生及能否避免發生。”②足見善良管理人的注意或者理性人能否預見及能否避免是極為抽象的,這就需要進行具體化或者進行類型化,這里也涉及到注意能力問題。如果民法以合理人的注意能力為標準來判斷注意義務,就出現一般注意能力和特殊注意能力,一個人要參與社會生活就會具有一些與社會生活相適應的一般能力,這就是一般注意能力。但是在特殊行業中,由于主體經過培訓教育后具備特殊能力,其注意能力較一般人高,因此在其特殊領域內的行為就要求其負有特殊注意義務。
不同層次的注意義務。前面主要闡述了行為人通常情況下過失的客觀判斷標準(合理人、善良管理人的注意問題),那么為何許多教科書中除了談善良管理人之注意外還有另外兩個注意(普通注意和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之注意)?
首先,從注意的產生歷史看,自古羅馬即有“羅馬法上的注意”,可分為以下幾種:一是疏忽之人可有之注意,就是說一個行為人的過失極明顯的不合法律并給他人造成損失,即使是一個疏忽大意的人也能夠避免。二是善良家父之注意,善良家父是謹慎之人的別稱,在古羅馬,家父享有處理家族事務的全權,因而要求他具有比一般人較高的責任心,所以善良家父注意就是一個謹慎之人所能達到的注意。③
其次,楊立新列舉了國外民法通常確立的三種不同的標準:一是普通人的注意。二是應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之注意。三是善良管理人的注意。④筆者認為普通人的注意與古羅馬法的“疏忽之人可有之注意”相近,要求行為人的注意義務低到無法再低的程度,如果連這基本的注意都沒有盡到,則他人的權利就會處于危險狀態,易受到他人的任意侵害。
最后,三者劃分的必要和聯系。筆者認為善良管理人的注意不是最高的注意要求,亦即不是非常苛刻的注意,而是一個行為人能夠有能力做到的,但需付出一定的意志努力,這一注意具有行為準則的導向功能,可以促使人們盡力發揮主觀能動性,努力避免損害的發生。這一注意與其他兩種注意相比較是注意程度較高的注意,是法律倡導行為人應負的注意,行為人具有了這種注意,當然也就盡到了所謂的普通人注意以及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從這方面看,三者的注意程度不同,善良管理人的注意要求程度最高,與處理自己事務同一之注意次之,普通人注意最低,行為人如負程度高的注意自然內含盡到程度較低注意。那法律是否要求所有行為人時刻都必須負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筆者看并不盡然,法律雖倡導行為人負善良人之注意,但于很多情形下或于某種群體中法律并不要求行為人負程度較高的注意,而只求行為人盡到注意程度較低的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之注意或普通人注意,這是法律基于價值的選擇和各種利益的衡量,為求實質正義的體現而作出的制度設計,并非僅僅為了過失程度的比較而在學理上設計的。
過失程度的劃分
誠如王澤鑒先生所言“過失是個不確定的法律概念,必須予以個體化,有待于學者從事案例比較,組成類型,以探究違反注意的實質基準”⑤。前面我們已經對注意的基準進行類型劃分,在此基礎上進行過失劃分也就比較容易。行為人所負注意既已分為三種類型:普通人注意、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和善良管理人之注意,則過失的劃分自然如下:
重大過失。以普通注意為基準,當法律要求行為人負普通注意時,行為人未盡此注意為重大過失;當法律要求行為人負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之注意時未盡此義務,同時也未盡普通注意時為重大過失;當法律要求行為人負善良管理人之注意時,未盡此義務且未盡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之注意、未盡普通注意時為重大過失。
一般過失。首先,確定一般過失以法律要求負有較高注意義務的行為人為對象,即僅限于負有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和善良管理人注意。對于行為人負普通注意自無適用余地。其次,確定一般過失以行為未違反普通人注意為前提。詳述如下:第一,當法律要求負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行為人未盡此注意,但盡到普通注意,則為輕過失,也稱為具體輕過失。第二,當法律要求負善良管理人注意時,行為人未盡此注意,但已盡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為輕過失,亦稱抽象輕過失。第三,當法律要求善良管理人注意,行為人未盡此義務,也未盡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但盡到普通人注意則亦為輕過失,或稱抽象輕過失。
楊立新提出的“應負善良管理人的注意義務,不僅未盡此注意且連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或普通人注意義務也未盡到,亦為重大過失”⑥值得探討。在“負善良管理人注意義務的行為人如僅未盡此注意,也未盡與處理自己事務為同一注意,但盡到普通人注意時”行為人究為重大過失抑或輕過失?筆者認為應為輕過失。只要行為人盡到普通人注意,不管法律對其課以何種程度的注意,就不應視為重大過失,同時從楊立新后面所述“確定一般過失標準是負有較高注意義務的行為人雖然未盡此義務,但未違反普通應盡的注意義務此即為一般過失”⑦也可以得到印證。
【作者單位:中共龍口市委黨校】
【注釋】
①王利明:《侵權行為歸責研究》,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283頁。
②曾世雄:《損害賠償法原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81頁。
③王衛國:《過錯責任原則:第三次勃興》,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第40~41頁。
④楊立新:《侵權法論》,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4年,第186~187頁。
⑤王澤鑒:《侵權行為法》,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261頁。
⑥⑦楊立新:《侵權法論》,北京: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91頁。
責編/韓露(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