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肇事致行為人本人重傷是否構成犯罪

[案情]張某于2012年3月20日12時15分許，在北京市密云縣左堤路三駕校南側路口，無證駕駛二輪摩托車由北向東行駛，適有李某駕駛“奇瑞”牌小型客車由東向西行駛，二輪摩托車左前側與小型客車前部接觸，造成兩車損壞，張某受傷。經法醫(yī)鑒定張某的身體所受損傷程度屬重傷，主要損傷為右顳硬膜下血腫開顱清除。經密云縣公安局交通大隊認定張某承擔事故主要責任，李某承擔事故次要責任。事故發(fā)生后，因頭部受傷張某被評定為二級智力殘疾。

本案爭議焦點在于張某是否構成交通肇事罪。

第一種意見認為，《刑法》第133條“致人重傷、死亡”表述中不包括行為人本人，否則在案件中會出現被告人與被害人為同一人。因不符合刑法分則規(guī)定的入罪標準，張某的行為不構成交通肇事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刑法》第133條“致人重傷、死亡”中的“人”包括行為人本人，即張某的行為符合刑法分則規(guī)定。但是，交通肇事后，只有行為人本人受重傷，且落下殘疾。該案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宜按犯罪處理，應作絕對不起訴處理。

[速解]本文認為，張某的行為符合《刑法》133條交通肇事罪的犯罪構成，但是因犯罪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應作絕對不起訴處理。

首先，張某的行為符合《刑法》133條交通肇事罪的罪狀。一是對刑法條文的解釋應從以刑法條文字面意思為出發(fā)點，尊重原意，將本條文中的“人”解釋為“不包括行為人本人的人”屬于縮小解釋。“人”其實是一個種屬概念，在法律條文里頻繁出現，對其解釋應當在整個體系中都均衡適用，不能隨意縮小或擴張，否則不僅違背了罪刑法定原則，而且破壞了刑法的權威性。況且，在有些刑法條文中，將行為人以外的人做了單獨規(guī)定，如《刑法》234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二是交通肇事罪規(guī)定在刑法分則第二章“危害公共安全犯罪”中，該罪侵犯的客體是交通運輸安全，即與交通運輸緊密相連的不特定的多數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張某駕駛機動車在公共道路上行駛，其本人也屬于“不特定的多數人”中的一員，也在交通運輸法規(guī)保護范圍之內。張某違反交通運輸法規(guī)駕車上路，不管造稱他人受傷或自己受傷，對整個社會來講，法益都受到了侵害。

其次，張某的行為雖然符合刑法分則的規(guī)定，但犯罪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第一，我國的犯罪成立實質上需要進行兩個方面的考量，即定性因素和定量因素。定性因素是指具體犯罪的犯罪構成，而定量因素則指的是具體情節(jié)。用公式表示即為：犯罪成立=犯罪構成+具體情節(jié)。情節(jié)與犯罪構成共同構筑了犯罪成立的雙重標準。《刑法》第13條“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的規(guī)定是犯罪概念的補充性規(guī)定，是犯罪概念的組成部分。且情節(jié)顯著輕微具有普遍的適用性，我國《刑法》第13條規(guī)定：“一切……危害社會的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刑罰處罰的，都是犯罪，但是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這一規(guī)定證明一切犯罪均須以非“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為必要條件，證明該情節(jié)具有無一例外的普遍適用性。本案的交通肇事罪也不例外。第二，刑法謙抑性的基本精神主張，雖然某種行為對社會產生了實際危害，或者沒有實際危害但對法益產生危害，只有在其他法不足以抑制其行為泛濫時，才可適用刑法調整，以刑事訴訟的方式對其施以刑罰。對于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刑法則不規(guī)定為犯罪，不應追究刑事責任。本案中張某的行為方式和危害結果雖然達到刑法規(guī)定的入罪標準即符合《刑法》第133條的罪狀，具有一定的社會危害性，但交通肇事罪是過失犯罪，行為人主觀惡性較小，且在本案中只有張某本人受傷，其行為的危害結果極小，若將其定罪處罰，有違刑法謙抑性之原則。第三，在對情節(jié)是否屬于“顯著輕微”的判斷上，無法脫離對行為人主觀惡性的考量，而反映行為人主觀惡性的事實情況，不能完全排除行為人罪前或罪后的事實情況。這就要求辦案人員根據案件事實、證據、案件當事人的具體情況及案件的社會影響等綜合因素進行認定，以使法律追求的價值得以實現。此次事故發(fā)生時，張某并未預料到危害結果的發(fā)生，主觀惡性并不大；事故發(fā)生后，張某被鑒定為二級智力殘疾，生活難以自理，不可能再駕車上路危害公共交通安全，其繼續(xù)危害社會的可能性較小。

（作者單位：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10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