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干寶的志怪小說集《搜神記》收錄的《干將莫邪》,向人們講述一個反抗強暴的悲壯故事。坐落在定遠縣城西北六十里深山中的莫邪寺,同它有著深深的淵源。
莫邪寺曾隱臥在定遠西部青山北邊的五峰山下,如今遺跡尚存。據史料記載,春秋時代,定遠屬于楚國,由于秦國勢力強大,迫使楚國向東遷移,都城由郢(今湖北省江陵縣北)遷往壽春(今安徽壽縣),仍稱“郢都”。定遠西部距壽春不足百里,很多方面留有楚國遺風,山野鄉村的莊戶名現在仍有不少帶“郢”字的,如唐伯郢、鄭家郢、郢里張、司皇郢、老郢董等。當年這里鐵、木豐裕,山泉水質優良——水稱冶溪,鑄件用它來蘸火,堅硬鋒利無比,再加上鑄造技術水平高,使干將莫邪受命于楚王,在這一帶山中鑄造莫邪劍。收集怪異故事的東晉史官干寶,家居新蔡(今河南省新蔡縣),官邸在建康(今南京),常途經定遠古驛道莫邪山中,他有機會,也有責任采集流傳于定遠民間的故事《干將莫邪》:莫邪在山中鑄劍三年,磨成神劍兩把,他在臨獻雌劍給楚王時,交代已經懷孕的妻子及將來的兒子找雄劍:“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后來莫邪被楚王殺害,兒子眉間赤(兩劍眉之間有朱砂色)按父語索劍,出門南望,不見有山,只見廊檐下有石鼓基石頂著粗大的廊柱。眉間赤心領神會,破開木柱,得到雄劍,遇有壯士相助,殺了楚王,報了殺父之仇,留下了三王墓。如今莫邪寺遺址左、右、后,山峰重巖疊嶂,獨有寺南倚山地勢和緩,空曠開闊,樹木蔥蘢,蔚然生秀,當地人稱之為“椅子”寶地。
繼干寶之后,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沿鐘離國(今鳳陽縣臨淮一帶)至陰陵(今定遠靠山一帶)古道南行六十里,進入莫邪山峽谷中。古傳干將莫邪在山腰幽洞鑄劍而得名。按文學史家游國恩、朱東潤先生觀點:干將是姓,莫邪(yá)為名。由此可知,南北朝時代,定遠西北部一帶的鳳陽山脈古代名字就稱為“莫邪山”。其中,在莫邪山西部有東西橫亙者,現名為槎丫山;有南北連綿者,為五峰山,峽谷最窄處約三十米,長約十里,是秦漢之后,歷代郡縣南下的古驛道。
《定遠縣志》(1995年版)記載:“隨著佛教興盛于南北朝,當時在定遠鳳陽山南麓建有寺廟120余座,聞名全國的就有能仁寺、莫邪寺、中九華寺……等等。”據傳,在莫邪鑄劍處的五峰山建莫邪寺,一是為紀念鑄劍大師干將莫邪,用梵語經文超度他與兒子眉間赤早入西方凈土;二是借莫邪雄劍的神威,來弘揚佛法無邊,普渡眾生;三是因為莫邪寺地處于古代驛道旁,便于眾生與信徒來此參禪悟道,傳教揚名。這些也體現了古代寺院的特點。
莫邪寺在千百年歷史長河中幾經變遷,到清代“康乾盛世”時規模最大。據《定遠縣志》記載:“莫邪寺相傳乃干將莫邪攜子隱居避難之所,當年佛像千尊,晨鐘暮鼓,百僧誦經,香火不斷。”莫邪寺在儒道佛合一時代,依道家“九九歸一”法則,建殿宇九十九間,鑿井九十九眼,有三步二井之說,有屋上井,梁上泉,泉上廟,泉上泉,星羅棋布。井與泉之多,一是為了供奉當年干將莫邪鑄劍蘸火的圣靈之水;二是說明寺院水源充沛,寺內僧侶眾多,人流量龐大,用水量很多。今天依稀可見遺址處從山下到山頂寬約200米,長約300米的建筑帶,規模很宏大壯觀。
莫邪寺神奇的傳說、優美的景色與空蒙玄秘的佛教融為一體,留在了古人吟詠的詩句中。清人王溥《莫邪山》詩寫道:“山空人跡杳,犬吠碧云深。劍氣銷為雪,松風擊作音。到門寒滴翠,入室晝生陰。若有幽人臥,孤云自古今。”清王溥在《五峰山》詩寫道:“隔面數峰迥,披云徑可尋。山空悲霸氣,草冷想虞心。落木依僧空,幽禽臥月深。古今離別恨,流水弄清音。”清代王衷《登五峰山寺》詩寫道:“偶經棲佛地,碧草冷云峰。梵語落塵慮,龍宮起拜容。拈花初見月,隔水忽聞鐘。獨坐山房靜,潛風度竹松。”
莫邪寺香火興盛,煙霧繚繞不絕,到民國初年,尚存殿宇三出三進,每進有七間。每年農歷三月三日逢廟會九天,百里同赴,拜謁者數千。當地山野老者依稀記得當年龐大的進香隊伍,繁華的廟會景象。那時莫邪寺古柏蔥蘢,參天入云,有柳斗粗的銀杏樹數百棵,有傳經、獻藝、唱戲的高臺很多處。莫邪寺毀于日本侵華戰火,如今已被夷為平地,還留有二十多米高的銀杏樹一棵,直徑有二米,已枯死;庭前西畔山崖與東邊山坡遺有石砌平臺兩處。殿宇遺址上存有頂廊柱的石鼓基石多個,枯井偶見幾眼。由于山洪沖刷,寺院到處斷壁殘垣,可被當地人稱為“千年柴”,直徑約在一米五左右的老樹根,在寺廟庭院及四周偶然可見。
如今定遠西部民間還保留有,稱小孩打架鬧事方言為“莫邪(yá)割角”、“莫邪(xié)”。干將莫邪的故事也詮釋了定遠西部人民強悍驍勇,不畏強暴性格成形的深層文化淵源。撫今惜古,引以為憾。千年古剎莫邪寺根植于一個古老而悲壯的故事,記錄著莫邪山一帶佛教與寺院興衰歷史,積淀著定遠悠久的歷史文化,給后人留下一段超越時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