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采采被閨密扶回來的那天,是我們結婚第三天。
難以想象,一個女孩會如此喜歡喝酒。第四天早上,她醒來,我為她倒水,問,頭疼嗎?
她看著我,抱歉地笑笑,沒什么,喝了點啤酒。然后撒嬌一樣問我,老公,你說新娘是娘嗎?我搖搖頭說,不是。
那啤酒是酒嗎?當然也不是嘍。
她從床上跳起來,摟我的脖子,老公原諒我這一次,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郭采采一直有公主病,這一點我從與她相親結識時就知道了,當時訂婚,我懷著一百個不樂意,一群朋友勸我,諸鍵,你還想要什么樣的?十幾套房子,家里僅有的一個女孩,長得又漂亮,你要是不要,出門就被人搶了。
說得好像是搶親。不錯,郭采采是家里的獨女,城郊拆遷,換了十幾套房子,在我等■絲眼中,簡直是富可敵國。
于是,事情一拖再拖,慢慢地,就到了結婚那一步。好在郭采采也看著我是某著名時報社評論員的假大空身份上,對我百依百順,喝酒也聽從了我的勸告,但沒想到,一結完婚,竟然變本加厲。
說起來,她身上還有諸多我不能接受的習慣,她打牌,常常和牌友一打就是一個通宵,她愛電玩,附近電玩城的老板她都認識;她喜歡和姐妹們一起去蹭吃蹭喝,并且以團體的方式和那些不相識的男人一起吃喝,還說這是新一代的伙食團……
這些習慣,我都不習慣,與我想象的新娘,完全不同。
那次醉酒之后,郭采采果然數天沒有喝酒,我想這可能是她改好的跡象。沒想到,就在那一天我下班之后,她興沖沖地對我說,老公,我要出去幾天,幾個好姐妹一起商量旅游。
我答應了,她沒有正式工作,天天在家里,出去散散心也好。
沒想到離開的第二天晚上,她就給我打電話,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老公,我想你。
身邊是觥籌交錯的聲音和幾個男人的呼喝聲,我氣憤地掛了電話。
原以為郭采采回來后會向我道歉,沒想到她一聲不響去了娘家。兩天過后,我低聲下氣地去了她家的豪宅。
郭采采的老爸人很開明,而且爽朗,當初就是他看上了我,才不顧一切將女兒嫁給了我的,如果不是他,即使郭采采明確表示很愛很愛我,她老媽也不會讓寶貝女兒嫁給一個平日里只會寫寫畫畫的小公務員。
我準備好了吃臉受氣的心,被岳父爽朗的笑聲打斷了。他拉住我到飯桌前:“小鍵,多久沒過來了,來,陪爸喝兩杯。”
我此行本不敢興師問罪,所以也樂得奉陪。幾杯下肚,郭采采出來了,冷著臉,到我跟前抓起我的杯子摔在地上,憤憤地說:“喝!喝!是誰不讓我喝?”
我尷尬地看著她。
岳父站起來,我原以為他會教訓女兒,沒想到他拉住郭采采的手,說:“你看你,又耍脾氣,小鍵這不是過來接你了嗎?”
郭采采氣還沒有消,恨恨地說:“爸,你不知道當時我給他打電話,原以為他能詩情畫意地給我說幾句,沒想到他啪一下掛了電話,我開的免提啊,小姐妹笑了我幾天。”
那天走的時候,郭采采極不情愿,岳父把我拉到一邊,悄聲對我說:“小鍵,女人就是這回事,你得順著她,她玩夠了,就回來了,而且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當初我跟采采她媽就是這樣。”
他的話,我半信半疑。但我相信,郭采采改不了自己的脾氣,我們才剛剛開始的婚姻,有著大把的時光可以嘗試,為什么我不能改變一下自己呢?
雖然這個想法在心里反復出現,但我還一時勸說不了自己。
雖然我沒說通自己,但沒想到,郭采采卻在第一時間原諒了我,并極力約我在周末陪她去和朋友打牌,于是,我半推半就應允。
完全沒有參加過那樣的場合,第一次嘗鮮我就覺得痛苦。男男女女,在洗浴中心的牌房里面,煙霧彌漫,一坐就是半天,他們玩的牌,我完全不懂,卻坐在郭采采的身邊,裝出一臉看得懂的樣子,郭采采對我說:“親愛的,你看,咱們這把贏定了。”
我點點頭,好像什么都懂。一場牌局下來,郭采采輸了一千多。
我沉默不語,深知自己不會習慣。
也許默許是婚姻的最高法則,但是沉默不是。郭采采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翻到了這句話,興奮地拿給我看,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對我說:“親愛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句話,然后這幾天變化了?”
我苦笑,不知道是哪個沒結過婚的人說的奇怪道理,卻被她奉為圭臬。
接下來,郭采采竟然會帶著我去參加飯局。她騙我說是以前的同事請客。我信以為真,到地方才發現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飯局,依舊是他們的伙食團的目標和對象,那幾個人也是湊一起的,用郭采采的話說,大家一起,圖的就是個熱鬧。
這次飯局,她又喝多了,我推說吃了感冒藥,一滴也沒有喝。但我的謊言卻被喝多了之后的郭采采揭穿,她指著我對大家說:“別理他,他就是個假清高,我老公我還不知道,吃什么感冒藥了?根本沒吃!”
我有種無地自容的尷尬。
回去的路上,我認真地問了這個醉鬼幾個問題,你的明天在哪里?你對未來有什么期待嗎?咱們兩個到底怎么樣才能合拍?
她回了我幾個短句式:明天繼續歡樂,未來做個富婆,咱們兩個你跟著我。
或者是認為自己的回答過于機智,這個醉女人在出租車上笑起來,這笑聲讓我的心一點點涼下去,涼到了對婚姻的所有期待中。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兩個就是錯的——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某個電影里的這句話。
那天晚上,我給岳父打了個電話,我對他說,我實在受不了他閨女的種種,我想象中的婚姻不是這樣的,等等。
岳父那邊苦笑,然后沉默了一會兒,對我說:“孩子,委屈你了,采采這個脾氣。”
孩子兩個字,讓我突然有種落淚的沖動,我不知道電話那端的那個男人當年是受了多少氣才混到如今,那些有著暴躁脾氣和公主病以及生來就是潑婦的女人,要經過多少時間的洗禮事件的沖刷才會變得淡定溫婉。
郭采采還沒回來,電視里放著喜羊羊的動畫片,突然想起,現實版的灰太狼一定不幸福,他的所有幸福只在動畫里,只在對老婆百依百順的表象之中。
岳父最后一句話,語重心長:“婚姻的磨合,不僅需要你的改變,也需要忍耐,等到哪一天對方忽然變了,或者婚姻就進入了順利時期。”
我想,他是對的。
郭采采回來得越來越晚,有時夜不歸宿。我在等待她改變的那天。我翻閱了很多書里的案例,每一段婚姻都有著覺得難以度過的磨合期,好了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有人會打上門來。是一個女人,打扮很入時,但年齡已然不小。她敲門時是早上六點,我剛剛起床,女人聲淚俱下地對我說:“你管不管你家老婆了!被我鎖在家里了,你還在這里睡,她跟我老公在床上鬼混!”
郭采采昨夜給我打電話,說打牌不想回去了,但沒想到,會出這個事。
女人拉著我跳上出租車,一路上說了來龍去脈,她們幾個是牌友,也是酒友,都是些有錢的拆二代,但她萬萬沒想到,郭采采竟然和自己的老公睡在了一起,她打牌回家,看到兩個赤身裸體的人醉在一起,馬上明白發生了什么。
這一幕是我永遠不想看到的,這個聰明的女人沒有鬧,悄悄鎖了門,但她知道把我喊過來,是比鬧更有力量的捉奸方式。
男人突然驚醒,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沒等我上前,他老婆就沖上去在他的臉上狠狠抓了一把,口里嚷:“你吃我的喝我的,居然還搞我的朋友!”
我才明白,原來,男人的身份和我一樣。
郭采采沒有撒嬌,沒有懇求我原諒,一路上,她似乎酒意未醒,沉沉地閉著眼。
在走進小區的那一瞬間,我回過身,狠狠地扇了她一個耳光,這代表著一股怨氣,或者在心里積怨已久,這個耳光,避免不了。
她幾秒鐘才回過神來,沖上來,潑婦一樣在我的臉上抓了一把,嘴里喊:“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不看看你是什么東西!”
我沒有反抗,她抓在我臉上的傷火辣辣的疼,早上,上班的人群都圍在四周看,夫妻兩個打架下如此狠手,有兩個好心的年輕人把我們兩個拉開,郭采采頭發散亂,沖著我罵臟話,我完全沒有聽到過的臟話。
有人說,女人得哄著,得慣著。但我不能哄你慣你真的到積重難返的那一天。
那一刻,我做了決定。
我凈身出戶,只帶走了屬于我的東西。我給郭采采留了一封信,無非是希望她好自為之,我想她一定會輕蔑一笑,把信撕得粉碎。
那天,我給岳父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剛剛說了句我要跟采采離婚了就忍不住掉眼淚,我知道掉眼淚對一個男人而言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但我真的忍不住。
岳父長長地嘆息之后,一直聽我哭,沒說一句話。
我想,這個做了一輩子灰太狼的人,也可能沒等來他要的幸福,因為婚姻不是嬌縱,而是改變,但那個從心底里都看不起你的人,根本就沒有為你受一點委屈的心態。既然改變不了,那么,誰也別浪費誰的時間了。
生活真的不是動畫片。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