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17日,天氣晴,輕度污染。
此時,黃夕正在廚房里做著劉展最愛吃的蒜蓉花椰菜?!芭尽?,蒜汁濺進了黃夕的眼睛,劉展遞過來一條毛巾,忽然,他說了一句:“雀屏回來了,昨天下午我們在新世界的門口碰上了,互相留了電話,她還是老樣子。”
此后黃夕抬起頭,睜著被辣得通紅的眼睛看著劉展,心一沉,但還是故作鎮定,說:“那我們要不要請她吃個飯?”
劉展笑著說:“好?!?/p>
黃夕的眼睛就再也沒有舒服過,酸酸的,總是想流淚。那晚,約過孔雀屏之后,劉展想要摟著黃夕睡,但黃夕很抗拒,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龜裂,她很害怕劉展來擁抱她或者親吻她,因為猛然間中間隔著多年不提的舊事孔雀屏,黃夕會覺得,他只是在故意安慰她,這會讓她心碎。
他們就這樣一個面向東,一個面向西,各懷心事地睜著眼睛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刻意打扮過的劉展坐在沙發上等著黃夕換衣服,忽然間說了一句:“你說我穿那件淺藍色的襯衫會不會更好一點?我覺得和這件外套會更搭一些。”
黃夕點頭說好。
那件淺藍色的襯衫是孔雀屏早年送給劉展的訣別禮物,這些年被劉展視若心尖上的寶貝,旁人誰也動不得,欲蓋彌彰地強調了孔雀屏在他心里的位置。多年相隔,舊人相見,是該留些線索,證明曾經牽扯過。
2009年,風情萬種的孔雀屏在劉展和一個畫家之間做出了選擇,她是浪漫至情的女子,不愿意繼續和相戀3年的劉展柴米油鹽下去,她說現實讓她有些煩躁,想出去冷靜一段時間,但她沒說不回來。因此,劉展便堅信,總有一天,在外面漂累了的孔雀屏,終會收起她那無處安放的情懷,回到他的身邊,安于樸素。
黃夕,算是乘虛而入的一個替代品。這些年,黃夕一直努力保持著樂觀的心態來面對這個不堪的事實。她只是簡簡單單地愛著劉展這個英俊的、稍有些木訥的男人。她很想和他一起走完下半生。她以為孔雀屏是不會回來的。“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黃夕說。話說至此,劉展再也沒有理由拒絕黃夕了。
劉展把地點定在一家川味火鍋店,有些不合時宜,但麻辣火鍋是孔雀屏的最愛。孔雀屏著一身印花長裙,栗色的頭發燙了些風情的大卷,眉目之間不見激揚的神采,倒多了些落寞的風情,反而更顯美麗。眾所周知,那個畫家活在審美世界里,只是貪戀她的美貌,并不多愛她,可是,畫家的不愛也未曾使她的魅力減分。同為留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掙扎的女人,黃夕逐漸向怨婦的方向靠攏,但孔雀屏她卻把她的寂寞、風情、無奈拿捏得恰到好處。
從一落座開始,劉展的眼睛里便全是對面那個有故事的女人,全然忘了身邊的黃夕。
劉展小心翼翼地問:“這次回來還走嗎?以后怎樣打算的?”
孔雀屏姿態良好地流露些許的無奈和隨遇而安的達觀:“不知道,沒想好,一切看心情。”她看劉展的眼神里藏著一把鉤,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沒辦法,漂亮的女子,總是多些優渥感。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把孔雀屏送回了酒店。在回來的路上,誰也沒有心情打破沉默。
第二天是周末,黃夕要去加班。在公司里,孔雀屏的面容一直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她很清楚,現在她和劉展都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黃夕最清楚劉展如今有多矛盾。這些年,他們之間習慣了彼此,他不想傷害她,抑或對她有一些依賴,而他又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能留住孔雀屏。
如此,與其被動地等待選擇,倒不如主動離開來得瀟灑。這些年,黃夕雖過得卑微,但從不善于在等待中承受惶恐。
黃夕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和上司請了假,匆匆趕回家。
一推門,場面有些香艷,那件大花裙子綻放在地板上,屋子里飄著情欲的味道。黃夕雖然傷心卻也沒有失了姿態,破敗地想想,這些年,說不定劉展把床上的她一直當做孔雀屏,他的激烈和親吻,也許從來就不是給她的。她哽咽著說:“我本來就是回來要你做一個選擇的,這樣也省得我發問了。”
等兩人穿好衣服,黃夕便去屋里收拾行李。
2009年,劉展被遠走的孔雀屏抽干了三魂七魄, 整日醉醺醺且神經兮兮,沒了工作沒了意志,是黃夕整天陪在這個木訥的男人身邊,陪他喝酒,聽他牢騷。她為他做了許多事,有一天,劉展望著正在為他洗臭襪子的黃夕,感動地說:“你何苦這樣,你是知道的,我會一直等孔雀屏,我心里只有她一個?!?/p>
黃夕問:“那她一直不回來,你能退而求其次,選擇我嗎?”
如今,黃夕終于明白,愛情是不能強求的。有些人,牽了他的手,代表著兩個人要一起走,看得到50年后的光景,讓人安心;有些人,牽了他的手,意味著要在無際的海面上漂流,所有看起來很美好的希望,不過都是海市蜃樓,真的噬心。
劉展說:“不如你繼續住這里吧,我搬出去?!?/p>
黃夕說:“不,還是你留在這里吧,這里離我上班的地方遠,每天上班要耗費一個半小時,而你只需要步行20分鐘,還是我換住處吧。”
好在,她的行李很少,不至于太過狼狽。4年時間,為了他,她每天都在長途跋涉。想起這,她坐在出租車后座流下了冰涼的淚。
司機問她,要去哪里。
她想了想,才發覺這個城市于她而言有多么陌生。最后,她給一直喜歡她的上司羅浩打電話:“我無家可歸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羅浩說:“能。但我前妻出國了,女兒在我家,你能接受嗎?”
4個月后,黃夕決定和羅浩結婚。他就是那種牽了手便能看到50年后光景的人,唯有那些不讓自己落寞漂流的人,才是值得擁有的人。這一點,黃夕和孔雀屏大抵都明白了。
黃夕并沒打算把自己要結婚的事情告訴劉展,如果有可能,她最好能與這個吞噬了自己4年青春的男人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在婚禮的前一周,劉展不知從哪里弄到了她新換的手機號,他想要見見她。
他說只是想送一份賀禮。
這樣一說,黃夕便覺得見見也沒什么不可以。
劉展瘦了些,他問黃夕過得可好。
黃夕說:“好極了,羅浩對我極好。你看,我和他在一起從未下過廚房,可以做美甲了。”
黃夕舉起自己的雙手展示,十指不沾陽春水,才能沾染無限風華。
劉展說:“想不到你能這么快就結婚。”
這話讓黃夕有些生氣,怎么?難不成還要陪著你驗證與舊愛是否契合,隨時做好備胎的準備沖上去保你此生不一敗涂地嗎?
黃夕反譏道:“誰還沒有個把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人,當初不過是因為太愛你才甘心被你欺負而已?!?/p>
劉展再也無話可說,遞給黃夕一份賀禮,然后落寞地走了。
也許,他們今后再也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再遇孔雀屏是在黃夕和羅浩度蜜月的時候,孔雀屏是導游,穿著簡單T恤,戴著旅行社的小紅帽,黃夕幾乎認不出,這時再看孔雀屏,普通的漂亮女子一個,也并未有多么讓人放不下的風情萬種。
孔雀屏說,她與劉展早不在一起了。
末了她苦笑說:“劉展說他不愛我了,這些年的等待,耗光了他的愛。我原本以為,劉展會一直愛我。他是我這些年來肆意流浪的全部動力。如今,我只能一人面對生活?!?/p>
如今想來,那次見面,劉展是想要挽回黃夕的吧。
看來,在愛情的世界里,誰都是經不起消磨的。
多情如孔雀屏,也經不起和畫家一起流浪;深情如劉展,多幾年等待便灰心不愛;黃夕再執念不改,到底能恍悟愛自己的重要性;也許,再求而不得,羅浩便會選擇其他女人做妻子。
可是,愛情確是最經得起消磨的東西。
明知不愛,孔雀屏卻陪了畫家那么久;即便同床異夢,黃夕也不肯醒過來;現在的羅浩,又何嘗不知自己是黃夕最現實的選擇;而以后的劉展,大概要陪伴甚于要愛吧。
沒有人能為海市蜃樓放棄被愛的自由。
在回來的路上,黃夕很想對羅浩說,我們都經歷過太多的故事,我不確定在彼此的指縫之間是否有片海,但無論如何,我愿意和你一起等未來到來。
編輯 / 楊世瑩